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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转过身子,坐在石椅上未起身,他就这样弯着腰站在她身前,谁也不打算分开片刻。
太守府的小丫鬟在远处一看到这一幕,就捂着脸赶紧跑了。
连园子里的夏虫,都像是羞涩地躲了起来。
四周都像是变得安静起来,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令人脸红心跳的齿津交融靡靡之声。
许劭吻着吻着觉得这样两人都很难受吃力,索性大手一捞,将她抱了起来,随即他旋身坐下,将她放在了怀里。
嗯,继续……
直到刘鎏察觉到某个不可言说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腰,她才捧住许劭的脸,分开了,两人面对面呼呼地喘气,都羞得不行。
就在这时,刘鎏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许劭拧眉:“你一直没吃饭?”
她嘟着嘴点点头,娇俏地靠在他怀里:“我想等你一起吃的。”
许劭佯怒地虎着脸,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转身去叫人准备饭食,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他就拉着她进了房里。
婢女将一整盘葡萄端进来,许劭看了刘鎏一眼:“这葡萄你也是等着我一起吃啊?”
刘鎏嘿嘿一笑:“那倒不是,这葡萄太酸,葡萄籽又大,我不想吃。”
许劭一怔,随即失笑,他怎么就忘了,依着英国公府养女儿的豪奢程度,这样的葡萄还真是进不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罢了,赏给下人吧。”葡萄这种东西,在赵国还是稀有物品,下人得了赏,别提会有多高兴了。
婢女将晚饭端过来,刘鎏接了一碗八珍汤喝着,悠闲地问许劭:“贺域晴今天晚上早早沐浴更衣,然后出门去了,她是去堵太子殿下了吗?”
许劭一笑:“嗯,太子殿下为了躲她,都睡到书房去了。”
“那贺域晴岂不是要在寝阁扑空?”
许劭朝她笑得奸诈:“哦,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告诉她,殿下在书房了。”
刘鎏:“……”
两人一起笑得贼兮兮的,活似贼公贼母。
吃完饭,刘鎏见许劭不肯走,也不着急赶人,倒是将手腕上的镯子撸下来还给了许劭:“喏,这是我替你保管的镯子,还给你。”
许劭接过来,又笑呵呵地拉过她的手,戴了回去,趁机拉住小手不放,沉声说道:“镯子套上你的手,你就算是应了我,不带还给我的,也不带反悔的。”
刘鎏:“你耍赖!”
许劭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鎏儿,我知道这样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打回灈阳城,我会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之礼!”
刘鎏点点头,她很想说不在乎,可是不行,那是虚伪的,没有哪个女人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举办一场盛大婚礼,说不在乎的,都是形势所迫骗人骗己罢了!
“好!我相信你!”
许劭伸手拉过她,轻柔地抱住了。
“我听说你让你那个小厮王武,将宁阳城的书铺搜刮了一遍,找到不少好话本子?”
刘鎏呵呵笑了:“这你都知道啦?”
“来,找一本,我给你念书!”
反正他就是要找点事做,就是不想这么早回去睡觉,反正肯定睡不着的。
刘鎏娇嗔地看他,转身去了矮榻边,旁边就是书案,她拿过一堆崭新的话本子,一摞都塞给了许劭:“好哇,我正好嫌翻书累呢,你肯念,当然最好了。”
许劭脸上微红,有些臊得慌。
不过萧翎可说了,追姑娘嘛,就是要脸皮厚,要姑娘还是要脸皮?这还用选吗?
肯定不要脸啊!
刘鎏在矮榻上斜斜地躺了,拿了团扇给许劭打扇子。他坐在椅子上,往刘鎏靠了靠,不满意,又带着椅子往她靠了靠,直到差不多贴面了,才满意了。
他好奇地将一摞话本子翻了翻:“西山游记?奇话斋?……嗯?醉榻野史?”
刘鎏霍地坐直了身子。
该死,那是她今天刚刚私下里吩咐王武,帮贺域晴搜罗来的小-黄-文啊!!!
“别看别看这个别看!”她红着脸去夺。
许劭闪了闪,笑嘻嘻地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这……这是个鬼故事!很吓人的!”
许劭啧啧叹一句:说得好似他没看过小-黄-文似的!
“哦?鬼故事吗?我来看看有多吓人。”
“啊呀呀!”
刘鎏急了,猛地从矮榻上跳起来,扑向了许劭:“不许看!”
许劭哈哈大笑,转手扔了书,将她安安稳稳地接进了怀里抱着,等到刘鎏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双腿攀着许劭的腰,双手抱着他的脖颈,以一副伤风败俗的姿势,定格了。
“额……”她察觉到许劭的呼吸加重,下意识地想逃。
可是许劭忽然就抱着她,抵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迅速捕捉到她的唇,吻得昏天暗地。
门外的柳桐桐端着羊奶,便不敢进去了。
只听房内,许劭小声问:“这里可以摸吗?”
刘鎏恶狠狠地答:“不行!啊!”
“你回答得太迟了!”
柳桐桐再也站不住,红了耳根,转身急忙跑了。
刘鎏气得捶了许劭半天,可是他长得那么高大,就算看着瘦弱,浑身却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她有不舍得用神力捶他,只能跟小猫挠似的,压根造不成任何威胁。
许劭像是偷吃到蜜糖的贼,终于能将从小到大看的那么多小黄-图上的人体构造和真人对照起来了,他吃吃地笑着,一抬头,发现刘鎏居然哭了,吓得急忙收手,抱着刘鎏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原地转起了圈圈:“我……我,我混蛋!鎏儿你别哭!我向你赔不是!”
刘鎏嘟着嘴生闷气,不理他。
被他放在矮榻上,她还是气鼓鼓地转头,将胸前的衣裳收拾整齐。
许劭当真被吓到了,单膝跪在她面前,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是他珍而重之喜欢的女子啊,怎么可以这么轻薄?
“鎏儿,你罚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别不理我!我错了!”
刘鎏咬着唇,眼底含着泪看他,凄凄惨惨地问:“你错哪儿了?”
许劭低垂着脑袋认错:“我不该轻薄你。”
刘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正常男女谈恋爱,没有轻薄不轻薄的。”
许劭:“啊?”
那他哪儿错啦?
刘鎏嘟着嘴:“你那么用力做什么,弄疼我了!”
那是她的胸啊,又不是硅胶团子怎么捏都行,会疼的好么!
许劭耳根红透,得意地嘿嘿笑:“那我……下次小心些!”
刘鎏抬脚就踹。
却被他顺势捏住了脚踝,随即,整个人被他不由分说地抱起来,转身朝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刘鎏吓到了:“喂!不行!放我下来!”
许劭眉眼含笑看她:“咦?你不睡觉啦?”
“睡啊!可是……”
“我送你去榻上歇息,又没说和你一起睡,你这么紧张是为什么?”
刘鎏好想捶他!
她捂着脸哀嚎一声,耳边只听到他得逞的轻笑,忍不住在他怀里气愤地扭了扭。
许劭忽然闷哼一声:“别乱动!”手臂随即收紧,将她抱高了一些。
她还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了她后腰一下,猜测了一下规模,吓得果然不敢乱动了。
许劭将她放在榻上,尴尬地转身说道:“你睡吧,我回去了!”
刘鎏红着脸,忍着笑意说:“晚安!”
许劭心里别提多懊恼,本来想逗逗她的,结果温香软玉在怀,他先乱了方寸了,真是……
他逃也似的离开,回了自己的寝阁,急忙命令萧翎:“让人抬一桶凉水来!”
萧翎了然地看了看他脸上的酡红,忍着笑去叫人搬水了。
直到泡了好一会儿,他心口那一阵火,才算是熄了。
走出浴桶之后,草草收拾形容,他就急不可耐地叫来萧翎,劈头就问:“英国公现在的下落查到了吗?”
萧翎点头:“早就查到了,您之前不是让卑职直接告诉刘少爷了吗?”
“你既然知道国公在哪里,就叫人去传信,告诉他们刘鎏和刘雍都在我这边,我会好生照看的。”
萧翎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直等了半晌,才发现许劭再没有别的话了,才忍不住追问:“就这?没啦?”
“没了。”
萧翎挠挠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建议道:“世子爷,要不,顺道再带些宁阳的特产过去?”
许劭板着脸对他的建议做了肯定:“也好!”
萧翎哎哎地应了,转身要走。
“慢着!”
萧翎又默默地转回来。
“另外……唉,罢了,你走吧。”
萧翎一脸懵逼,转身急忙走了。
恋爱中的男人太可怕了!
许劭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呆,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微微一曲,对着窗外的月光嘀咕了一句:“倒是也不小了……”
…………
半个月后,距离宁阳城还有不足五十里的一处山崖前。
袁朗率领的大军停在一线天的山崖前,暂时休整不前。
袁朗很是得意。
这条近道,是他花费重金从一个走私商人手里买来的,当然,买完之后那商人就意外溺水身亡了。
这里虽然道路狭窄,一线天的山崖只能容无人并排通过。
可是胜在隐蔽。
这是条无人得知的密道!
“将军,穿过这一线天,咱们就到了宁阳城背后的天池山,上有天池,咱们打通山石,引流天池水,倒灌宁阳……”袁朗身边的军师笑得志得意满,“别说是逆贼许融,就是天王老子在城里,也要淹得直接升天喽!”
袁朗被逗得哈哈大笑。
没错,许融如今的兵马比他多一点点。
但是他还是胜券在握!为什么?就是因为要打许融个措手不及啊!
“传令下去,原地埋锅造饭,人人只吃八分饱,再随本帅进发!”
传令兵立即将这道命令传递下去,全军训练有素地开始架锅做饭。袁朗在临时搭建的小小帅帐下坐了,接过探子递上来的密报。
他看了看,有些生气地问探子:“这种小事也要知会我吗?”
袁知安这个孽种,和袁知初那个废物因为一个美婢打了一架,袁知初虽然理亏,但是没事,袁知安倒是被好生处罚了一顿,然后负气出走了……三弟家的女儿倩倩和戏子偷情双双淹死……
“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往我这里报?!”
探子被吼得一哆嗦,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甄别消息大小,他以为这对袁家人来说,已经是大事了呢!
“以后不是军政大事,不要再往我这里报了!”袁朗没好气地打发了这名密探,又问另外一名,“你呢?灈阳城里还有什么消息?”
另一名浑身黑衣的女子上前,轻声禀报:“宫里没有了淑妃娘娘操持,有将近十名妃嫔试图贿赂宫人逃出宫去,已经被奴婢下令暗杀在外!”
“唔,办得很好!”
这女子又不大确定地说了句:“就是,咱们有一名属下无意之间闯进了冷宫那边的长秋殿,第二天被扔了出来,已经……四分五裂……”
袁朗来了兴致:“长秋殿?那位贵妃娘娘被幽禁的宫殿?”
“是!”
“行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那位被打入冷宫多年,除了礼佛诵经,也不会对我们的大事有什么阻碍。先帝为了幽禁那位,在长秋殿布了暗卫里的高手。你回去只管控制好后宫,别去招惹长秋殿那位不就是了?这种时候,不能多生事端,知道吗?”
女子恭恭敬敬地应了。
袁朗打发了密探离开,草草吃了些行军干粮,就摩拳擦掌地整顿将士们了。他翻身上马,当先打马进了一线天。
走到这种四周幽闭,只有头顶还剩一点光线的地方,正常人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袁朗一生嗜杀如命,手上沾满鲜血,此时走在一线天里,忍不住心里微微打鼓。
长达一里半的山洞,寂静无声。
他神情警惕地拍马快速通过,等到看见前面的光线,紧张的心情才算放松下来,呼,安全出来了!
身后的十万大军也开始缓慢地行进,五人一排从山洞中穿过。
一开始大家还紧张万分,等到大军过了一小半,大家渐渐都放下心来,看看,将军就是精明神武,找了这个行军的地方,简直是奇招啊!
大军很快通过了七八成,都到了一线天另一端的一处谷地里。
袁朗放慢脚步,看着后方大部队跟上,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一辈子打仗无数战功得了不少,但其实真正的战功,没有几次,很多次,他参加的战斗,都是割了平民的脑袋来充数当作战功的!
可这一次,他要是胜了。
史书上都能给他记下光辉的一笔呢!
想到这里,他昂起了骄傲的头颅。
也就在这时,眼前微微一花,他好像看到不远处的天池山上,有一群黑色的身影奔过。
随即,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疑,天池山上居然有一面大旗缓缓地升了起来。
待到他看清楚那旗帜上的图案,顿时知道不好,大喝一声:“全军戒备!”
许劭在天池山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像是一只只蚂蚁趴在碗底,只是和蚂蚁略有不同的是,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
“世子,火药已经埋好了!”
许劭俊脸森寒,看着底下数以十万计的人,最后纠结地眯了眯眼,随即再不迟疑,单手往下狠狠地一划。
萧翎立即朝后创信。
火把燃起,将粗粗的引线点燃,随着嗤嗤的声音,许劭吐出一口浊气。
这就是战争,容不得一丝心软!
轰隆……轰隆隆……
埋在天池口的火药被引爆,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整座山脉都在轰隆隆地震荡。一块巨大的山石被水流冲开,落了下去。
只是,水流的方向并不是如袁朗想象的那样朝着宁阳城而去,倒是从另外一侧流淌而出,冲刷过两侧的山林乱石,朝着山谷里正在严阵以待的袁氏大军而来!
“啊!!!他们要水淹三军!!!”
“将军快走!”
袁朗愣住了,想不到自己的绝妙好计怎么就成了麾下将士的送命符,他不服气,不相信,不甘心!!!
身边的近卫冲过来,在他座下马背狠狠地一拍:“快走!”
骏马吃疼,朝着一侧的高山奔去。
好在他骑的是西北的短腿战马,在山地上发挥了优势,很快带着他远离了地势低洼的地方。
洪水轰隆隆地奔来,夹杂着泥土乱石和断枝,迎面卷起猎猎的风,朝着惊慌失措的将士们砸了过来。
惨叫声,马嘶声,刀兵落地的哐当声,混做一团。
许劭站在山顶,看着巨大的天池很快流干,在他的脚底下,化为地狱杀器,将敢于觊觎许氏皇权的乱臣贼子一一荡平。
他的唇角,冷冷地抿起,随即看向一边站着的袁知安,似笑非笑地问:“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战友都葬身水底,你的神情倒是显得分外轻松愉悦!”
袁知安接收到他的嘲讽,没了往日的儒雅,只有满脸森冷。
“你我幼时相识,你该知道,袁家的人对我来说,不是亲人,更是仇人!”
许劭自然知道,小时候他就是因为英雄主义作祟,看到袁知安被袁知初等人欺负得凄惨,才和他做朋友,借着自己的地位,保护了袁知安。
可是如今看见袁知安面对亲人死亡露出的一脸淡漠,他的理解,终于无法冲淡鄙夷。
“你顶着袁家三少爷的名分,这些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袁家提供给你?袁三,你可真是头白眼狼!”
不光对袁家狠。
对他这个“朋友”也挺狠哪!
“世子,我和刘姑娘被赐婚一事,非我所能抗拒!”
许劭冷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威胁了表叔,他不得已才去求的旨意?!”
袁知安转过头,直直地看着脚底的人间修罗场,居然淡淡地笑道:“我能拿什么威胁国公爷呢?我想,国公爷做出这样的决定,莫不是因为他觉得我更适合刘姑娘?”
许劭顿时大怒,冲过来就揪住了袁知安的衣领,要往山底下扔。
袁知安也不反抗,淡淡地说:“你杀我,太子同意吗?”
许劭忍着怒气,瞪着他半晌,才恢复了冷静,嫌恶地将人放开了。袁知安拿着行军图来投诚,太子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事后会对他大加封赏。这时候要是杀了袁知安,就等于告诉全天下人:哎哎你们看啊太子殿下对有功的人就是先骗后杀,大家别来投诚了,赶紧举起长枪反抗吧!
许融会活炖了他的!
许劭虽然偶尔脾性刚猛,可毕竟在雪山被师父磋磨了几年,耐性也很足,放下袁知安之后,就冷着脸说道:“我的确不能杀你。”
可我能让你娶不着老婆,哼!
他想到刘鎏对他的情意,只觉得这点挫折不爽都不算什么了,神情顿时变得好看起来,转头朝萧翎问道:“早上走的时候,鎏儿说让我带几块好看的花岗石给她是不是?”
萧翎:“额?啊!对!”
许劭板着脸看萧翎:“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花岗石呢,找到了吗?”
萧翎一阵蛋疼菊紧,转身默默地去捡石头了。
许劭秀完恩爱,心情大好,看着底下洪水已散,翻身上马吩咐身后的将士:“儿郎们!打扫战场去!”
他一骑当先朝山下飞奔而去,马蹄扫了袁知安满头满脸的灰。
袁知安倒是没动,心腹刘子文看着他身上的灰,不太高兴地凑过来递了个帕子给他,嘀咕道:“少爷,咱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袁知安苦笑:“不留在这里,出去找死吗?”
袁家想必很快就知道他偷了行军图,袁家那么多死士,从江湖上重金请来的那些杀手,恐怕都会临死之前疯狂反扑,下手的目标里,他定然排在第一位。
为了保命,留在这里受许劭一些子幼稚的闲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子文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心疼,低声说了一句:“等咱们回到灈阳,少爷您娶了国公家的小姐,一切都会好的!”
袁知安握紧了拳头:“对,你说得对!”
刘彦也说了,许融一旦顺利登基,必然会遵照先帝的旨意,赐婚诏书摆在那里,刘鎏不愿意嫁也得嫁?
她现在和许劭整日腻歪,他也不介意。
反正他要娶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她背后的英国公府,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清的势力。
“走吧!回宁阳城!”
他不可能去山下收拾战场,动手去割袁家大军的脑袋,索性纵马回城,刚进城门,就看到街上有卖冰糖葫芦的大爷,他纵马奔过去,又突然勒马,掏了一块碎银子给了那大爷:“把这整个架子都给我!”
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接了银子,将肩上扛着的架子递给了刘子文,朝袁知安叩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刘子文扛着一架子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忍不住小声说:“少爷啊,这些冰糖葫芦您要吃吗?”
袁知安淡淡一笑:“怎么?有话要说?”
刘子文挠挠头:“奴才是想说,今年的新山楂还没成熟呢,这大概是去年的山楂,埋在地窖里过冬的,你看看,好多都是烂的,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袁知安脸色顿时不大好看了,凑近了一看,还真是,冰糖里裹着的山楂好多都长疤了。
“你怎么不早说?”
刘子文手上还有伤呢,扛着架子,很是委屈:“少爷你给钱太快了,奴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不是?!”
袁知安看了看他肩上扛着的架子,最终没好气地说了句:“扔了吧。”
刘子文急忙将满架子几十支不能吃的糖葫芦都给扔到了街边装废物的石槽里,追上袁知安小心翼翼地建议:“少爷,您是不是想给刘姑娘送些小礼物?”
袁知安点点头:“嗯。”
刘子文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说了句:“姑娘家都喜欢些胭脂水粉的吧?我看别人讨好姑娘家,都是送些投其所好的东西。”
袁知安点点头,打马到了铺子前。
因为城外在打仗,城里人心惶惶的,胭脂铺子的老板也一脸紧张兮兮地打算收摊跑路。
“老板,你们家的货哪些最好?”
胭脂铺子的老板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女子,一听到问话,吓得一哆嗦,回身一看,不是攻城的士兵,倒是个俊俏儒雅的公子,立即迎了过来:“公子要买胭脂??”
“你们家最好的胭脂是什么?”
老板紧张兮兮地看了外面一眼,索性咬了牙,将刚刚收起来的胭脂盒子都拿了出来,捧了一个白色瓷盒出来:“这是最上等的桃粉胭脂。您看看,这色彩和质地,都是最上等的!”
袁知安反正不懂,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很漂亮的颜色,女孩子看了大概会喜欢。
“好,我要了。”
大方地付了钱,他揣着胭脂去了太守府。
许劭留了上百名好手护着太守府,他到了门外,经过好一番盘查。太守府的守卫领头正好是陈扬,看了一眼袁知安手里的瓷盒,冷冷地问:“这盒子里是什么?我们要查验!”
“这是胭脂。”
陈扬眉头一挑:“袁公子,您一个大男人捧着胭脂做什么?”
袁知安儒雅一笑:“在下放在经过胭脂铺子,看到这胭脂不错,想着刘姑娘寄居在这太守府里,想必衣食住行都简陋了许多,大概身边带着的胭脂不多,就买了一盒,想送给刘姑娘!”
陈扬暗暗磨牙:好哇敢跟世子抢老婆!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冷地说:“刘姑娘身份尊贵,咱们世子爷吩咐了,不能让闲杂人等和物品随意接近,这胭脂万一有毒呢?我们要找人验毒。”
袁知安的脸色不好了。
刘子文也气得指着陈扬:“你们故意的吧?我家少爷可是一片好心,你们少胡搅蛮缠。”
陈扬:“对不起!我们只是遵照世子爷的吩咐办事。来啊,取胭脂,验毒。”
立即有善于识毒用毒的侍卫过来,夺了胭脂,从正中间挖了好大一块,好一番查验,结果自然是无毒的。
陈扬这才放人进去:“袁公子请进。”
袁知安紧紧地抿唇,还算是能隐忍,看了陈扬一眼,抬步进去。刘子文却是气得不轻,和陈扬大眼瞪小眼,恨不得打一架。
“愣在那里做什么?进来!”袁知安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进,后脑却像是长了眼睛,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刘子文急忙跟上。
刘鎏在后院里练剑,一套剑法耍完,院中一颗粗壮的樟树应声倒地,被她切成了一块块,散了。
院门口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刘姑娘好剑法。”
刘鎏俏脸一寒,忽然飞剑朝院门口扎了过去。
袁知安脸色一变,电光火石间,那把铁剑在视野里迅速放大,他霍地一个铁板桥,躲开了贴面飞过去的长剑,那长剑去势不减,铮地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袁知安只觉得腰上咔嚓一声,这闪的一下,可差点折了他的腰。
浑身出满了冷汗往后看一眼,只见那柄长剑钉进了花岗石的墙壁里,只留一截剑柄在外!
这是多可怕的气力啊!
他见鬼似的回过身看她:“你真想杀我?”
刘鎏拍拍手:“哎呀不好意思眼花了,刚才以为门口来了条野狗,顺手要宰了呢,想不到是您啊!”
袁知安眯了眯眼,假装听不懂这样赤果果的讽刺,狠狠一捏手里的白瓷盒子,终于还是文雅地一笑,走上前递给她:“野狗想必是进不来的,我给你送些用的小东西,也是好不容易进来的。”
刘鎏警惕地看着那盒子,一时间没打算接:“什么?”
“胭脂。”袁知安笑得像是和她相交多年似的熟稔,“你以前在灈阳,衣食住行,无一不富贵精致,如今在宁阳,世子爷整日里忙着打仗,想必也无心照顾你的女儿家小心思,你看你素面朝天的,还是用些胭脂比较好!”
刘鎏撇撇嘴,她的确好些日子不上妆了,心下好奇,顺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胭脂里居然有一个硕大的洞,顿时拧眉看袁知安:“这……用过的?”
她可不爱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袁知安立即苦笑:“这是入府的时候,被世子爷身边的近卫查毒,给挖了。”
刘鎏觉得有些可惜,这胭脂看一眼质地就知道质量不错,她笑眯眯地接了,随即,在袁知安温雅的笑意中,拿出了一张银票塞给了他:“谢你跑腿了。”
袁知安:“……”
他看着银票上的数字,忽然笑了笑,没还回去,倒真是给收了起来。
随即看看院子里那棵被切了的大树,眸光一闪,问刘鎏:“想不到,刘姑娘居然会武?”
以前只觉得刘鎏是个只知道每日吃喝玩乐享清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才知道,以前得到的消息,都太浅薄了。
又或者,英国公府的水,太深了。
他更坚定了要娶到刘鎏的决心,眼看着刘鎏冷脸,也不尴尬,转身走到院子里的石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清茶话本,顺手拈过来那本话本子,打开看了起来。
刘鎏神情难看地问:“袁公子打算在我这院子里看书学习不走了
?”
袁知安温文尔雅地看她一眼:“哦,这里凉快,借你这宝地歇息一会儿。”
刘鎏想到这人如今拿了行军图过来,在许融面前是最大的功臣,风头太大,她也不能明目张胆把人扔出去,只能撇撇嘴,翻着白眼给不远处的婢女递了个眼色。
婢女立即拿着扫帚过来扫地,满院子的灰都往袁知安身上冲。
他奔向淡定地赖着不走,想不到出来这个泼辣的丫鬟,一时间再也坐不住了,咳嗽着站起身,却见刘鎏转身往屋子里走,忍不住问道:“姑娘不再练练功?这是要去哪里?”
刘鎏头也不回地摆手:“本姑娘累了,要洗澡去。怎么,你也想跟着去凉快?”
袁知安哪怕再心狠手辣,毕竟是受君子之礼教育长大的,一听她这话,臊得不行,竟是被堵得哑口无言。
刘鎏回屋擦了擦汗,就转身去看柳桐桐。
伺候柳桐桐的婢女正在熬药,见了她,立即小声禀报:“姑娘,柳姑娘方才醒了。”
她点点头,进了卧房。
柳桐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了她,要起身。
“别乱动,躺着!”
刘鎏走过来,笑呵呵地坐在床边,看一眼她:“好些了吗?”
“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事的。”
刘鎏坐在那里,眸光深深地看她:“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柳桐桐忽然伸手,拉住了刘鎏的,轻声说道:“鎏姐姐,你只需知道,我绝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刘鎏心底暗暗叹气,也不再多问,婢女端了药进来,她顺手接过来,扶着柳桐桐起来,亲手喂她喝药。
等到放下碗,才发现柳桐桐竟是满脸的泪。
“你哭什么?药太苦了?太烫啦?”
柳桐桐失笑,神态爽利地摇头:“没有!就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感叹。鎏姐姐待我好,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大家是朋友,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的婢女。”
柳桐桐心里暗暗咂摸这“朋友”二字,很是感叹,轻笑一声起了身,跪在刘鎏身前:“鎏姐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看你会吓到,但是你一向胆大,想来也不会惊惶。你只要答应我,这件事只能你我知道,可好?”
刘鎏有些紧张,点点头,将柳桐桐拉起来,由起身将房门关上了,走回来,才拉过柳桐桐,躲进了偏阁里僻静的角落,问道:“说吧,什么事?”
“鎏姐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刘鎏目瞪口呆,有些坐立难安了,难道柳桐桐看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啦?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我是相信的!你信吗?”
柳桐桐神情顿时放心不少,笑了一声,对啊,刘鎏这人一向洒脱,对前世今生之说,想必不像世人那般忌讳。
“鎏姐姐,你我前世就相识,你对我有恩,我这一世,是来报恩的!”柳桐桐圆润的包子脸上挂上两行清泪,“我对鎏姐姐只有感激,没有坏心。请鎏姐姐以后不要再怀疑我了!”
刘鎏神情古怪地听完,看着柳桐桐,半晌,才开口说道:“啊??”
柳桐桐急切地看着她:“鎏姐姐不信吗?”
“啊?啊!不是!就是……”刘鎏挠挠头,“就是,一时间有些难接受。”
柳桐桐苦笑,这很正常。
“前世里,我身份卑贱,姐姐却愿意跟我做朋友,用尽全力帮我嫁给心爱的人为妻,又一力支持我,免我在婆家受委屈。”
刘鎏一脸懵逼:“这就是恩情?”
柳桐桐点头:“这恩情比天厚了。还有后来,我怀孕生子,鬼门关前,也是你一力保护,虽然我难产而死,但是你对我的好,我用这一世还你也不为过的。”
刘鎏干笑两声,急忙摆手:“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知道的时候拦不住你,我如今知道了,就不能再让你为我不要命了!”
柳桐桐眨了眨眼,笑道:“姐姐放心,我都有分寸的,你人生中只有两次难关最难过,过了之后,就会一生顺遂的。”
刘鎏嘿嘿一笑,拉过柳桐桐:“你说的这些,我信了,也不会说出去的!桐桐,你说的前世……是不是……”她斟酌了一下说辞,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前世的人和事,和这里的人和事,一样吗?”
别不是和她一样,来自现代?
柳桐桐轻轻点了点头:“许多人和事,都是一样的,只不过……”
可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有些事,变了。
刘鎏暗地里松了口气,她真不想在这里遇到个老乡,太吓人了。
柳桐桐见她神情迅速平静了,放心了些,凑过来拉过她:“姐姐刚连玩武?还没沐浴更衣吧?我叫人烧水去。”
刘鎏点点头,回了自己的寝阁,坐下来之后,就长长地喘了口气。
我的天,吓到她了。
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愧疚,柳桐桐压根不知道,她要报恩的对象已经死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寄居蟹。
正在发怔呢,身后窗户忽然一动,她霍地回身抬拳就打,手却被一只大掌给握住了,身子随即被拉起来,扑进了微凉的怀抱里。
许劭像是带着怒气,低头就吻上来,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嘶……”
她气得一跺脚踩了他一下,把人推开了,气呼呼地仰头瞪他:“咬我做什么?”
许劭黑着脸,别别扭扭地掏出一个红陶的小盒子,塞进她手里,没好气地说:“想要胭脂水粉只管跟我开口,我把全城的店买空了都行!不要用别人拿来的东西,不干净!”
刘鎏:“……”
感情是这位爷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袁知安送胭脂的事情,闹脾气吃醋来啦?
她伸出手就掐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人去了卧房外,一指门外的木筒:“你看看!”
许劭板着脸往桶里一看,只见一堆废弃物里,一个莹白的瓷盒子躺在那里,分外显眼。
他顿时乐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傲娇地点点头:“嗯,扔了就好,说不定里面被袁知安那厮加了什么东西,你可不能乱用。”
啧啧,吃醋就是吃醋,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刘鎏暗暗失笑,也不拆穿,免得这位小爷羞恼了,转头拉着他进了屋,两人在矮榻边坐下说话。
“战事如何了?”
许劭坐下后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去给他拧帕子擦脸,只好认命地自己站起来找帕子,一边擦脸一边答道:“袁朗的军队折损了六成,带着残兵败将们,退守灈阳了。张都督和刘雍带人追上去了,我回来接你,一起回灈阳!”
刘鎏激动地刷地扑上来抱住他,仰着小脸笑眯眯地夸:“世子爷威武,世子爷厉害,世子爷么么哒!”
许劭被夸得通体舒坦,偏生要傲娇地嘟囔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鎏笑嘻嘻地伸手捧过他的脸,拉下来,吧唧亲了一口:“给世子爷一个奖励!咱们什么时候走?”
许劭擦完了脸,摸摸胡子,叹了句:“不着急,明早再走也不迟。我胡子都长这么长了,唉,最近太忙,也没时间刮……”
刘鎏立即笑道:“我来帮世子刮!”
许劭心满意足,点头应了:“嗯,也好。”
她叫婢女准备了热水和帕子,接了仆人递来的刮刀,捏在手里刷了刷,气势汹汹地朝许劭走来:“来吧!”
许劭看她这架势跟杀猪似的,也就做好了破相流血的准备,眯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坐着不动:“好,来吧。”
哪知道脸上很快传来了轻柔的触感,他忍不住睁开眼,只见她满面认真,捏着刮刀正小心翼翼地处理他的胡茬子。
背后就是柔黄的灯光,光线绕过她瘦削精致的侧脸,穿过她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落进了他的眼底。
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地,贺域晴附身了似的,轻声说了句:“鎏儿,你这样待我,我也想睡了你!”
刘鎏手一抖,锋利的刀面就刮伤了他的下巴。
“嘶!!” 簪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