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将军一死，向边关派遣兵将的事便上了日程。

　　朝中群臣激昂，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却寥寥可数。王上看着公子丹日夜不理正事，虽然放下心来，但如今这个时刻，不免又动上了脑筋。

　　再说公子丹，他从祖父的副将口中得知，祖父在死前曾被异人辱尸，说是把心挖出，用以震慑缘国军队，并且以此鼓舞自己的士气。

　　听到这个消息，公子丹一气之下主动向王上请缨，要为国扬威。恰巧此时，有前方军情来报，说是异人集结了大批人马，就要冲破边界。

　　公子丹出征前一日，老将军夫人直奔王宫他的住处而来，拿出王上曾经赏赐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祖母怎么来了？”公子丹知道此去凶险，在走之前已经竭力避开与将军府的接触，就怕出了什么事情连累到家中的一众人等。

　　老夫人带着三名侍女，都是在军营中历练，有武艺在身的练家子。她们看到老夫人的手势后，消无声息的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出入。

　　“那个副将，被我秘密处理了。”老夫人找了把椅子费力的坐下。因成安将军一事，老夫人原本就不多的黑发也被染成了风霜的颜色，神色憔悴不说，皱纹堆积的也不似个贵妇人，倒像是街边为生计惆怅的老媪。

　　当初她本是要随丈夫出征，哪怕出不上什么力，好歹成全了同生共死的誓愿。可是，老将军放心不下孙子，知道自己死后，那些人必定会对公子丹下手，到时候还得老夫人出山才能镇得住。

　　果不其然，事情的发展竟都向着最坏的方向去了，老夫人丧夫之痛尤在心间，居然还有内贼作乱，蛊惑公子丹，引得他自行请战。

　　公子丹亲自端上一杯茶水敬上，满不在乎的说：“后来想想，孙儿也明白了。只是，他说的话也并非完全都是假的，剖心之说是多少人看到的。祖父这个仇，我不报，又有谁能报呢？”

　　老夫人端起茶，润了润喉，点头道：“我也猜到了，以你的聪明必定会想明白的。只是，关于异人，你又知道多少呢？”

　　公子丹这才显出忧虑之情，叹道：“只知道他们是从水里来的，好像是什么琉璃海。个个长得奇丑无比，但是嗓子很好，唱的好歌。他们还会操纵天气。外面传的神乎其神，仿佛没有什么弱点。”

　　老夫人放下茶杯，自袖中掏出一叠绢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

　　公子丹接过，看到上面的字体，眼睛就一热，这不正是祖父的字迹吗！待仔细看过，才发现，上面详细的记载了此次对阵的情况，两军的兵力情况，以及异人的奇特之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何制胜。

　　“幺女？这是什么？”公子丹问。

　　“就是那些异人。”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杯盏，“她们本该生活在琉璃海中，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上岸了。上面的法子你看了，但我还要嘱咐你一句，万事不要做的太决绝。”

　　“战场上的事，总不过你死我活之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公子丹此时更加担心王上会给他什么样一支军队。祖父带去的人，在经历了数次战事之后，已经溃散的不成体统。如果这次，他不能带着能够听任他调遣的士兵，那真是比强敌还难应对的局面了。

　　老夫人知道孙子心事不在自己的话上，现在说什么也无法影响他的决定，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站起身，就要回府。

　　“祖母？”公子丹看到祖母晃了几下，没有站稳，赶紧一步跨过去，扶助她。

　　老夫人面色苍白，手脚止不住的颤抖，缓了一会儿才无奈的笑着摇头：“老了，真是老了。不过办了一场丧事，身上就不自在了。”

　　公子丹知道，祖母一方面是身体劳累，更多的却是心伤祖父的辞世。“祖母不要在操心了，那些事就放手让管家和下人去做吧。你只要好好保重，就是成全了孙儿的孝心了。”

　　老夫人笑着摸上他的脸颊：“你母亲去年早些时候走了，那时候你面上不显，但是我和你祖父都知道你伤心呢。还有，这次你在暗处守灵的事，其实我都是知道的。你小时候出了那样的事，又被养在虎狼巢穴，我很担心你的心性是不是也要坏了。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祖母老了，就只嘱咐你一句，凡事不要钻牛角尖，凡事要留有余地。不要心性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

　　公子丹从没听祖母说过这样的话，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还有亲人的遭遇，鼻子一酸终于是落下泪来。他不住点头，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祖母放心。

　　祖孙二人相互握着手，皆是泪眼婆娑。边关之行，只怕也是磨难重重，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或者见到对方。

　　公子丹看着被侍女簇拥而去的祖母，只觉得她的身形更加佝偻，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歪斜，几丝银发脱离了束缚，在微风中飘扬。

　　他身边的宫人正在收拾屋内的茶盏，还有他出征要带的衣物器具。安静了没一会儿的厅室，又开始忙碌起来。公子丹倚在廊下的柱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仰头看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初晨，天还未亮，公子丹早早起来，打点过后便要牵马准备开拔。这时，他的贴身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没等他问话，便跪在地上边哭边说：“老夫人去了。老夫人去了。”

　　公子丹脑袋轰的一声，竟无法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怔了片刻，他却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才勉强抖着嘴唇问：“你说谁？”

　　小厮狠命的磕着头，满脸的泪也不擦，哭号着：“将军府的老夫人昨夜便走了，说是从咱们这里回去没多久，就不行了。医士用药吊了很久，但是到了晚上也是无力回天。就，就走了。”

　　“为什么没人来回我！”公子丹暴怒，怒吼中额角青筋暴露，双目通红。

　　“咱们的人都被阻在宫外，说是落锁后，没有王上手谕谁都不能进来，连消息也不能传。”

　　公子丹听后不怒反笑，继而捶地狂笑，宛若癫狂。

　　“你把殿内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公子丹对小厮下了个命令，然后以手撑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军队并未按照既定的时间开拔，而是早了很多。导致很多人都没能去观礼，当然也包括王上。

　　“这小子。”王上听说后，也不过就是随口轻斥，并不觉得有多严重。

　　而后又有暗桩来报，说公子丹在出城门前，带着军队在将军府前跪着磕了九个响头。听到这个消息，王上的脸色终于开始变色。

　　接着内侍庭的人惊慌失措的赶来禀报：“王上！公子丹殿中所有的侍从，全被斩杀了！”

　　“你说什么！”

　　王上拍着案几暴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