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丈寿辰当天倒也没什么稀奇的手段。不过就是毒药、刺杀此类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公子丹因借酒醉留宿,最后竟然成了国丈府唯一幸存之人,而且凭借一己之力,将刺客全部击杀,因而立下大功。
“臣,不敢受赏。”公子丹跪在大殿之上,被群臣环绕。这些人皮之下,谁又知道哪个长着魑魅魍魉的心肺。
“何故?”王上威严,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一副悲痛神情。
“臣未救下太子,理应当罚,如何还能受赏?”公子丹也是情深意切,言语中竟有哽咽之声。
太子的头颅是他亲手砍下,不仅为报往日欺辱的仇怨,更是成全了王上的心意。他替上位者脏了这双手,也不免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祖父曾说,王上虽然不喜欢太子,可毕竟血浓于水,早晚会因为此事而遭祸。
“他是血浓于水,我就活该自小骨肉分离吗?”公子丹反问,突然气愤不已。
成安将军除了深深的叹息,再无他话。这孩子,怕是早就恨死了王上,想要借着一次次的事件,来除掉王上身边的血亲和重臣呢。如此小儿,难道会成祸国之源?
”太子福薄,不能怪你。起来,受封吧。”王上叹息,眼中悲伤难辨真假?
公子丹宁犯天威,拒不受封,当堂伤心痛哭,最后竟然晕厥过去。
他的一番作为,看傻了一众朝臣。王上脸色十分难看,挥了挥手就结束了朝议。
公子丹被一群人呼呼喝喝的抬走,成安将军目光随之转动,神色悲喜交杂。有人上前恭贺成安将军,都被他吹胡子瞪眼的吓跑了。
王后被软禁,太子重立,公子丹依旧是宫中闲散之人。
天下本已平定,宫墙之内也无变数。却无奈世事无常,容不得片刻安闲。
一支奇怪的军队,以横扫之势,击败几个小国。他们的将军不仅自立为王,居然势头不减,眼看着就在缘国边境作乱。
王上整日忧虑此事,想要派遣军队前往镇压,又苦于朝中没有良将可用。最后,还是众臣谏言,齐齐保举成安将军。
“成安将军年纪不小了,此次边关之乱,就算了吧。”王上眼睛紧盯着低头不语的老将军,说的言不由衷。
“这次非得老将军出马不行。据说,那是一支异人军队,领头的是个半血的杂种,行军调令诡异非常。当今缘国之中,除了老将军还有谁能抵挡!国家危矣,老将军难道要推辞?”说话这人是老将军的对头,只因年轻时在成安将军帐中得不到提拔,还因赌钱此等小事被赶了出来。要不是他头脑灵活,去了别处建功立业,这一生还不毁老东西手里。故而,愤恨之情始终不消,如今逮到机会哪能错过。
成安将军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与其被逼迫着上阵,还不如自动请缨,还闹个好名声。于是,干干脆脆的应下,不日便要启程。
入夜,成安将军书房灯火通明,他遣了夫人去睡,自己却无心睡眠。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轻轻巧巧仿佛怕惊动屋内的人一般。
成安将军皱眉,想了下还是抬步过去,打开了门。
那人穿的一身夜衣,灵巧的闪了进来,轻声唤着“祖父”。
“我算着,你也该来了。”成安将军关上门,转身看着自己的孙子。
公子丹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面磕头,一面悲声说:“是孙儿害了祖父。”
成安将军两步走过去,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提了起来。“早晚的事。这次起码能让我马革裹尸,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死在权谋之下。”
“祖父,王上就这么容不得我们家?”
“哼,他啊,不过是忌惮我们在军中的威望。你想想,有哪个君主会放心不用调兵令,就能调动军队的臣子呢?你说自己忠君爱国,上位者可不会相信。他们只信自己手里的东西。”
“如果祖父此刻沾染重病呢?”公子丹不愿放弃,拉着祖父的衣袖出主意。
“呵呵,”成安将军拍着他的手,无奈的笑道,“这次啊,恐怕就是我死了,也得把棺材抬到战场之上呢。”
“王上!”公子丹恨的咬牙切齿。
成安将军叹息一声:“也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这次以后,你就能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回来了呢。”
“我宁愿一直在那里呆着。”公子丹说,眼中尤有泪光。
成安将军拉着他在桌边坐下,亲自斟满两杯素酒,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拿着:“小子,你生来不凡,虽说遭了常人没有的心酸,却也享受了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福气。这是是非非啊,我走以后,你要尽量远离。千万记住祖父的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来,这杯就当是你的成人酒了。以后,你就是男子汉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子丹哽咽着,混着自己的泪水将酒吞下。
爷孙俩就着夜色谈了很久。
最后,在离别之时,成安将军对他说:“丹儿,我出征那日,你不要来送行。”
公子丹听闻,猛地回头,眼泪再也无法掩饰,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死死咬着唇,重重地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便走了。
成安将军出征那日,阴云密布,潮湿的空气中满是离别的哀愁。
公子丹躲在一处高楼,看着祖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城门。直到天黑,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祖父出征,公子丹彻夜不归。第二天,被人在城中有名的花楼撞到。王上得知此事,将他狠狠的责罚了一番。但是,公子丹仿佛变本加厉,不仅日日醉酒宿妓,街头打架斗殴也是少不了他。人们都说,老将军走了,他没有了顾忌,所以才变得如此放浪形骸。
战事或胜或败,打了几个月。直到敌方被暂时击退,缘国则是迎回了成安将军的骨灰。
将军府灵堂设了七天七夜,公子丹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却是一天的灵都没有守。
王上让他去守灵,他却说自己头风发作,见不得光见不得风。王上气恼,他却顶撞道:“我到今天,都是王上抚育我长大。那将军府,我也不过每年将军生辰的时候去一次,怎么他死了,我就得守灵呢?我当自己是王上的小儿子,王上难道当我是领养的弃儿吗?”
一番话说的王上也无可应对,也就随他去了。
王族贵圈的人只知道,公子丹不改色性,仍旧每日去到花楼消遣。却不知,每每入夜之后,他一身夜衣跳出房间,翻墙进到将军府。未免让人看到,只得远远的跪在暗处,为祖父守灵。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