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如果是个一心求死的将领呢?别说君命,怕是连天命,他也爱理不理了。
公子丹带着必死的决心,一路急行军。就在他们到达边关前,异人的军队却发生了变故。他得到的消息是,“异人散,军中唯有常人,因由不明”。
“再探”——这是公子丹给出的回复。
他所不知道的是,幺女一族确实发生了大事。
结之前虽然将缘国的老将军射杀,并且为了震慑,还将其剖心示众。但是,这些都不能掩饰他们自己死伤惨重的事实。
结的母亲一再劝说,想让他就此回头。
“我们有伤亡,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重整旗鼓后,一定可以攻陷缘国。”结此时还是信心满满。
他的母亲看在眼中,急在心里,索性不再隐瞒:“儿啊,我曾作占卜,卦象是死卦,唯有避开战事,才能久安。”
“你还会占卜?”结好奇的问,但是对于死卦一说却不太在意。
“占卜是幺女一族的本能,你要相信我啊。”结的母亲心急之下抓住了儿子的手臂上的铠甲。
“母亲,我本就不该出生,所谓命数也对我无可奈何,区区卦象又怎么能断我生死?”
老妇人摇着他的手臂,几乎哭了出来:“儿啊,此次不仅是你有生死劫难,恐怕我幺女族辈皆不得善终。万万不要再做他想了,赶紧退回去才是啊。”
结的耐性很轻易就被唠唠叨叨的母亲耗光,他不耐烦的将手一挥,也不理被顺势带到的跌坐在地的母亲:“此事不必再提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
老妇人坐在地上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一时悲从中来,但是同时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如果救不了儿子,起码要保住族人。
当夜,老妇人悄悄将幺女族人聚集起来,将自己占卜的结果说了一遍。因为老妇人曾是族中的占卜好手,故而谁也没有质疑她。当她建议族人隐居避世,以求躲过杀身之祸时,族人则有了不同的意见。
有的人说,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哪怕是死又有何妨,不如拼个锦绣的未来。
不同意的则认为,这一路杀伤太过,报应是迟早的事情,应该趁能收手时,赶紧抽身才是。
两派相争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天明,老妇人一咬牙,将幺女的宝珠一分为二,一半自己吞下,另一半交给主张抽身的那一伙族人。
她交代族人,如果要避世,就去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渔村。那里已经荒芜,世人迫于诅咒,也不会再有人去打扰,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至于以后要怎么样,就全看她们了。
于是,这些幺女,趁着天将亮未亮之际,带着半颗宝珠踏上了逃生之旅。她们虽然顺利到达小渔村,却因为之后老妇人的一个举动,而遭到诅咒的反噬,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结知道有幺女族人私逃,还拿走了半颗宝珠,暴怒不已。当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主谋,他更加气愤,当即就找人送老妇人回国。
老妇人灰白的头发飘荡在空中,悲戚戚的看着儿子:“你不能送我走。”她不理儿子因暴躁而握起的拳头,继续说,“另外半颗宝珠被我吞下,已经与我合为一体,我若回去,幺女一族也要与我同行。”
结还要指望幺女来操纵天象,当然不能让她们回去,只得忍了下来,带着母亲继续征战。
在公子丹到达之前,他们还算顺利,缘国那些残兵败将可谓节节败退。结看此形势,更加得意,但是始终不与母亲再说一字。事实上,自从那件事后,他全当母亲是透明的,经常视而不见,更不要说聊天讲话之类。母子两人相处的情形,竟如同仇人一般。
老妇人心中痛苦不堪,但是也不怪罪儿子,只能默默承受。
终于,公子丹带着军队到了战场。
幺女的歌声直达天际,乌云被招来遮住了太阳。雾气昭昭,战场上五步之外根本看不到人。
公子丹沉着应对,用祖父留下的方法,接连破除幺女招来的云雾,大涨士气。最后,两方只能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
公子丹的军队已经积压了满腹的怨气,加上老将军枉死、辱尸,暴烈之气更是在看到公子丹的时候被扩大。相反,结这边由于幺女出走,本就有些人开始动摇,再碰上这些不要命的对头,开始渐渐抵挡不住了。
公子丹和结,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仇家,终于在战场上见到了彼此。只不过,此时结的命已经握在公子丹的手中。
“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结吐了口血沫,不服气的冲着坐在马上的人叫嚣。
“那又如何!”公子丹心静如水,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老妇人一直跟在结的身边,看到儿子败局已定,赶忙跪在地上求饶:“请你饶了我们吧,我们这就回去,永远不再踏入缘国半步。求求你,求求你。”
看到老妇人,公子丹一阵恍惚,他想到了自己的祖母,如果不是他们,如果没有战事,凭他的手腕是可以保护将军府里所有的人的:“饶了你们?谁又能饶了我!”说完,也不等地上的人有所反应,一剑下去就把结的头给砍掉了。
老妇人看到儿子就在自己眼前被杀,整个人立刻就疯了,她抱着儿子的头颅,以手结印,利用身体内的宝珠,对在场所有的缘国军人种下诅咒。
公子丹看到,她在释放诅咒的时候,有漩涡在她的手上转动。那一刻,公子丹体会到了恐惧和极度的寒冷,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在,他的本能更强,在老妇人还没有完成仪式之前就将她斩杀于马下。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后来幺女一族承受反噬的劫难。
幺女的诅咒还是让缘国在场所有的人忌惮,因为自古就有“宁动千江水,莫惹幺女咒”的说法。这一仗虽然胜了,但是士兵们心里的阴霾却是挥之不去了。
公子丹为定军心,割破手掌立誓,如果幺女的诅咒成真,就让他一力承担。为永绝后患,他不顾劝阻,将所有的俘虏坑杀。
有人说他冷血,有人说他无情。但是,别人不知道的是,公子丹在将军府磕过头以后,心就已经死了,血也早就凉了。
“他也是条汉子。”付敏道心情复杂,觉得公子丹命运悲惨,但又太过狠戾绝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论。“然后呢?他回缘国了吗?”
“回去也是个死。”元柯在一旁打着哈欠,眼睛半睁半闭的说。
“不至于吧。”付敏道问。
“狡兔死,走狗烹。他把缘国最大的威胁给除了根,王上还能留他?”元柯说。
付敏道恍然大悟,正要听慕知秋接着讲下去,却感觉到大殿内的温度突然将了下去。就连元柯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脸上睡意全无。
只见,两丛眼睛大小的萤绿火苗,从外面一路飘到了大殿中间。
“这是什么东西!”付敏道惊呼一声,吓得跳到软塌里面,抱着软枕打哆嗦。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