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少年,仗剑天下。
元柯在想,自己的侠义心肠丢在了哪里?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所有的事情都要斤斤计较,都要权衡利弊。可能,就是在决定踏入鸣国王城的时候,也或许是在仰望鸣国王宫的时候,亦或许早在兄长的帐前接过那些铜板的时候。
“大人如此想要置老朽与死地,难道是怕老朽将大人的秘密宣之于众?”矮个老头缩在夏木身后,眼睛被火把映的晶晶亮,却显得十分恶毒。满脸的皱纹如刀刻般,两腮的肉很松弛的垂下来,唇薄如刀,看着就是无情的老家伙。
有时候,元柯会在心里恶狠狠的想,自己骨子里的自私淡漠,也许就是那些所谓的鸣国王族的血统在作怪。再想想曾经坐在那把黑色椅子上的人,那个面目已经模糊,甚至都不记得声音的王,他名义上的父亲,那才是各中之最。
“我?有秘密?”独眼一只眼睛早已发生了变化,比面目变化的更大,不知独眼自己知不知道。“那你说说嘛。臭老头子!”独眼朝着元柯躲藏的方向望了一眼,让元柯不免心惊,难道被发现了?
“进城之前,老朽曾看到大人在河中洗澡。”矮个老头让人听得十分猥琐,连夏木也皱着眉低头向老头看过去,偷看人洗澡也是能说的?还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癖好?但是在这里说这些事情,真的好吗?
只有元柯知道这个老头接下来想说什么,可是如今把真相抖出来,对他们是弊大于利。明明在做人家的瓮中之鳖,还要傻兮兮的大声说,老子看到你啦!难道不是想死的节奏?
“秦老,你到底想说什么?”夏木忍不住了,深怕那个老头说出什么让人掉下巴的话,试探的拦一下,也就此提醒,让老头赶紧说重点。
“那夜月色明亮,照的世界大亮,什么都瞒不过老朽的眼睛。”矮个老头幸灾乐祸的笑着眯起眼睛,指向独眼儿,“大人,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偷看男人洗澡,你还有脸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不知为什么,元柯有种感觉,独眼在拖延时间,等着什么人的到来。对于危险的敏感,让元柯不再坐以待毙,想要直接出现在亮光中,就在他向外走出第一步的时候,腰间突然多了三点刺痛的感觉,仿佛有三根针同时扎进肉里,中间那根刺的很深,两边的两根略浅,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鱼叉之类的东西。
“公子,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就忍耐不住了呢?”元柯的脖子被蛇一样的东西蹭过,鳞片刮在皮肤上,一阵生疼,想是应该出血了。
“都是朋友,何苦呢?”元柯不敢动弹,他知道稍微一动的话,中间那根‘针’会直接扎进脊椎骨里,后果的话——不是死,就是当场瘫痪,很是恐怖。这些长鳞片的女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朋友怎么不直接出声,反而鬼鬼祟祟躲在黑暗里呢?”女人的声音如媚如丝,对元柯来说却像是剧毒的蜘蛛,而他则是人家网子里的小虫。
“有外人在,怎么出声?”元柯暗暗嘶了一声,倒霉催的幺女,竟然用鱼叉在他的腰眼儿处旋转,那种既痛且痒的感觉,真的要用很大的忍耐才能不喊出声来。
别落在我手里!元柯恨恨的想。
“很快就不在了。”
“老朽发现,大人身上入水生鳞,”老头得意洋洋的仰脸问夏木,“您想到什么没有?”
“你是幺女的后代?”虽然是问句,但是看夏木的神情,已经是能够确认这个事情了。因为,独眼的那只眼睛,已经变成鱼眼——没了眼皮,一层薄膜覆在眼球上,一开一合。
“那又怎么样?”独眼又朝着元柯这边看了一眼,这次动作比较大,引起了夏木的注意,虽然看不见,他们也开始警惕起来,向外撤了几步。
“你怕什么?”幺女在元柯身后,鳞片贴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如同刀子一般割来割去,元柯已经能够感觉到血流出来,形成血流顺着后背淌到腰间鱼叉的位置。
“你猜?”元柯在心里骂娘,嘴上却不想示弱,学着登徒子的语气想要调戏。
“你在调戏我吗?”幺女轻笑,声音太小只在元柯耳边回荡,外面那些人并不能听见。
“有何不可?”元柯简直是在咬着牙说了,疼痛和威胁是他最痛恨的事情。他真的有点火了,在心里决定宝珠什么的,绝对不交出来了。于是,他按住右手手肘内侧,想着慕知秋交给他的那个小术法,将幺女的宝珠封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最初的幺女做的那样。
“你在干什么?”幺女警觉的从他身后伸出布满鳞片的手,想要抓住元柯的,然而已经晚了。一切都是在火光电石中完成,幺女已经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做让你后悔的事情。”元柯咬着腮帮子轻声说。
“凌心,你也曾在战场上为了菁芜厮杀。你的眼睛,还有脸上的伤疤,不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为什么?”夏木眼中痛惜之情丛生,看得出和独眼是在战场上并肩战斗过的兄弟,事到如今,夏木还是不相信独眼是敌人这个认知。
凌心?元柯听到这个名字后,不免想到雨夜那个和自己结契的幺女,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凌音。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幺女的后代又为什么会在菁芜的阵营中呢?难道是慕知秋的安排?不过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就被元柯否定掉了。凭着幺女这么刚硬的作风,能够听从慕知秋的话,将自己的后代安插进菁芜的军中,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战场上,不是为了菁芜而战。”独眼儿身上鳞片已经抑制不住的蹭蹭的冒出来,早看不出人的模样——除了高大的身材,还有男儿身这个方面。“我做的,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族人打天下而已,你们不要误会什么。”
“你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元柯忍不住也问了和夏木同样的问题。
“字面意思,你听不懂菁芜的话吗?”幺女在他身后轻声笑道。
“别告诉我,鸣国军中也有你们的人?”元柯的冷汗已经被逼了出来。
“陆地之王,我们的宏愿一直都在呢。”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