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回城，是在九日夜里。
千疆避开凉兵，率先带他回城。谁受伤了，都无所谓，可爷，绝对不能出事。
一进城，满身的血，还背着卫牧初，吓傻了守城士兵，“千侍卫……”
“在哪？秦姑娘在哪？”
还在睡梦中的人，就这么被叫起来了，慢慢贴上了假面，带上面纱，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王爷呢？”
“已经在医馆了，姑娘，若是再不过去……”
“这就过去，走吧。”
医馆中的几个大夫，看着那溃烂的伤口，摇头晃脑的议论着。
她走进去，“怎么回事？”
“秦姑娘，爷被短匕刺伤了！”千疆立即过来，她看着一眼那伤口的溃烂程度。已经是拳头大小的一个洞，还发出了阵阵怪味。
她皱紧了眉头，“短匕淬了毒。”
一个大夫立即道，“姑娘，我们已经先让爷喝了解毒剂，但似乎还未有效果。”
她竟伸出手，去触碰溃烂的伤口，沾了沾，收回手指，闻了一下。这味道……
“姑娘可知这是何物？”
“是石笼。”
“石笼？难道是凉国盛产的石笼？”
“恩，石笼性毒，外形如灯笼，因而得名石笼。因气候，只能在凉国生长。一些江湖人士，也会在锻造武器之时，加入石笼淬毒。制造出的兵器，也会带有毒性。”
千疆急了，“那么，该如何是好？”
她淡淡道，又看向了几位大夫，“准备刮骨。”
刮…刮骨？“这…姑娘。”
“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周围那些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的眼神，让她感觉…有些沉重。“没有。”
“这……”
腰上这么大一个洞，是要刮下多少肉啊。那昏迷中的人，没了曾经的傲气，只剩下孱弱的身子躺在这儿。
一伙人忙活起来，“留两个大夫下来，其他人都出去。”
她放了话，即便他们再担心，也只能一步三回头，慢慢的挪出去了。
拿了刀片，消毒后。慢慢靠近他。“把王爷压着，别让他乱动了。”
“姑娘，这…不上麻药么？”这可是会痛死人的啊。
“王爷已经昏过去了，不需要了。”全身心都在颤栗，都在兴奋。却还要压制着身上每一个在叫嚣的细胞，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能杀了他。
落刀的那一刻，卫牧初战栗了一下，随后，便是痛苦的呻吟。
卫牧初…享受着这个瞬间么？我会…好好帮你治疗的…好好帮你…刮骨的。一片、一片。看着你的肉从你的身体分割下来。
两个大夫使劲压制着他，“秦姑娘，王爷动得实在厉害。还是打上麻药吧？”
“快结束了。”话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轻缓的。
屋内传出的是痛苦的呻吟和叫声。他痛到睁开了眼，脑子一片混乱，不管是微弱的灯光，还是传来痛苦腰部。肉生生被刮落下来。他开始疯狂动了起来，她落刀开始错位。
“秦姑娘，我们快压不住了！！！”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睨视着他，“你还想活下去么？要想死，我现在就罢手。”
他凝视着她，眉头皱得死紧，动作却缓和了下来。冷汗直流，能看得出是拼命在压制痛意。
随便找了块布，就塞在他嘴里了。
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刮落腐烂的肉，甚至刮到了骨上。腰部被刮出了一个大窟窿。
整个刮骨的过程，用了一个多时辰。上了药后，慢慢给他缠上了绷带。而那拼命压制的人，仿佛已经频死状态。脸色苍白，松开那块布时，不住的喘息。其他两个大夫也松了口气，终于啊……
“我去配药。”她清理了一下刀片，起身便要出去。
“秦姑娘，不用我们帮忙么？”
“不用。”
她知道，他们也是想学着解毒的法子，可是…即便给了他们方子，也是无用的。以后遇上了…也是解不开。
身后却是一只无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微睁的眼眸中，无声的挽留。
“我熬好药，就会回来的。”他像是安心了，松开了衣角，慢慢闭上了眼。
出去的时候，千疆立即上来问道：“如何？王爷他……”
“安静，让他睡会儿。”她越过他，去药柜配药。
他想进去，却听到她的话，咬咬牙，在门外坐了下来。
“千侍卫，还是先去把衣物换了吧。”齐将军道，“你也不希望王爷起来，看到你这模样吧？”
他盯着门，最后还是去换了衣服。
齐将军则是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一包包药配下来，她脑子有点乱，伸手捂住双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卿卿，我是不是太软弱了？现在才让他尝到那么一点点痛而已，她自己的仇、云碧的仇、还有卿卿的仇……这些，根本就不够偿还，就算是用他的一辈子，也不够来偿还。
对这般犹豫的自己，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没错，以后该给他的痛苦，要比现在痛上一万倍，一亿倍！！！
她闭上眼，下了药材，给他熬药，右手拿起短刀，左手抬起。没有犹豫，直接划了一刀。
注视着自己的血，一点一滴落进砂壶中，带着药香味道的血，在药材上化开，一圈又一圈。
……
端了药，回到屋里，千疆早已回来守着，见她进去，忙跟了进来。
他还睡着，脸上的表情，还是因痛楚而有些变形。
“王爷。”她放下药，轻唤着他，他睁眼时，也没有一点力气。她扶他起来，“喝了药，再睡。”
他一挪动身子，就痛得难忍，抓着她衣角的手，也没什么力气。坐起来后，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拔了牙的野兽，脆弱又无力。
“千侍卫。”
千疆端起药，递给她。她却没有接下，黑眸中没有一点起伏。“能喂王爷喝了它么？”
药到了嘴边，没力气的野兽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闭紧了嘴。
啊…真是……
心里想着麻烦，却还是不能表露出来。像是哄着小孩子般，“王爷，乖，喝了药，才会好起来。”
千疆差点手抖了把药撒了，幸好又及时稳住。心中想着，竟对爷这么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
然而，他却慢慢张开了唇。把药一点点的喝了下去。
她松了口气，看千疆复杂的眼神，问道：“不帮忙扶王爷躺下？”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