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是外祖母,她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
她冲卫长卿笑了笑,有血涌出来,她仿佛没感觉到,两眼盯着卫长卿。
“卿卿,外祖母怎么教你的?跪天跪地跪祖宗,他们、他们怎能让你跪?”
几句话,仿佛用尽了外祖母浑身力气。
她趴在马车上缓了缓,接着开口“求他们作甚?求人不如求己!什么时候都不能违背本心。我狄甄宁可高傲的死,也不要卑微的活!”
“外祖母,你别急,别说话,我不求他们,他们不让路,马车走不了,我背着你去!”
“等我治好了您,再一个一个去找他们算账!”
卫长卿擦干泪,抬手把狄甄背在背上,又用布帘束好。
“阿卿,我来吧。”萧文歌站在她面前。
“我可以,我背着外祖母先走,你想办法把马车弄出来。只要过了这段山路,他们就堵不住我们了。”
卫长卿看着萧文歌,脸上已没了多余的表情。
“文四,我先行一步,后面靠你了。”
卫长卿刚踏上地面,立刻有人涌上来,嘴里热情无比,伸手就扶。
更多的人伸手过来,拉扯着、争夺着。
“都住手!”卫长卿大呵一声,怒视四周。
“我的本事你们都知晓,今日谁动我一下,就是与我卫长卿结仇。我卫长卿有仇必报!”
众人忍不住哆嗦一下,想起了卫家两个小娘子,一个死里逃生,另一个生死未卜。
卫家还被要走一万多两银子,这些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他们这才清醒过来,刚才浑身是血,跪伏哭求的小娘子只是幻觉。
眼前这个罗刹般眼神的小娘子,才是她的本来面貌。
不能惹、不可惹。
卫长卿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步向前,外祖母伏在她背上,头歪在她耳边,一声声气若游丝。
“卿卿,你已经有过一个十二年,外祖母不想你再过一个十二年。”
“卿卿,你要记得外祖母说过的,要坚强,要好好活下去。”
“卿卿,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记牢。你身上的陨铁葫芦,是打开甄怡书库的钥匙,一定要保管好。”
“甄怡书库不是好东西,但它是的曾外祖母的心血,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它,就烧了它。”
卫长卿吸了吸鼻子,将外祖母往上拖了拖,坚定的迈步向前。
“外祖母,我一定能找到大夫治好你,一定能!”
“甄怡书库我也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你别说话,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傻卿卿。”外祖母笑了。
她的卿娘虽说过了一个十二年,可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背着自己,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她可怎么受得了?
“傻卿卿,外祖母还不能睡,睡了就醒不了。”
“外祖母,你睡了,卿卿就陪你睡。”卫长卿吸了吸鼻子。
自己找了外祖母十二年,历历在目的十二年,如今找到,再让自己经历一次生死离别,自己承受不住。
“傻卿卿,醒不了也没事。我去找你曾外祖母了,我也很想她。”
“我要去告诉阿娘,咱们的卿卿是个好孩子,特别好的孩子。”
“卿卿……我的卿卿……”
身后很快没了声音。
卫长卿有些着急,连声呼喊,不能得到任何回应。
“阿卿,上来!”萧文歌朝她伸出手。
马车他挪不出来,但人出来,在最外面抢了一辆马车。
车夫被甩的老远。
萧文歌驾车,左冲右撞,一路狂奔,到了码头,西门已经等在那里。
他和雨多到的时候,大夫的船已经开走了。
雨多抢了岸边的小船去追,离现在快半个时辰了。
卫长卿满身是血,站在岸边,看着远处有个船影,是大夫做的那趟。
离岸不太远的地方,有艘小点的,是雨多。
西门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只能指着岸边解释“雨多抢了船之后,大家都看的紧,他们都不肯卖。他们都是卫家的船,卖给我们,说回去之后一家老小都没活路。”
卫长卿看了看身后马车上的外祖母,又看了看环伺在外的人群。
他们就像盯着肉的恶狼,目光灼灼,毫不放松。
“帮我看好外祖母,别被那些恶狼抢了,我去追雨多。”
卫长卿看着萧文歌,萧文歌朝她点点头。
同一时间,她向后一跃,整个人扎进水里。
像条游鱼,很快朝雨多的船追了过去。
岸边没了卫长卿,追随而来的人各个兴奋无比,抢着上前。
萧文歌顺手从边上小摊上抽出一个竹竿,抽、打、弹、戳,一通下来,挤着上前的每人都挨了打。
他们哎呦哎呦叫着,不敢再上前。
“卿卿、卿卿……”外祖母的声音呓语一般传出来。
萧文歌把竹竿往西门手上一递“有胆敢上前的,直接打死!”自己转身进去。
“是你?卿卿呢?”
外祖母睡了会,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能清晰的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
“阿卿去追大夫了,您等等,很快就回来了。”
萧文歌看了看外面,卫长卿已经追上了雨多的船,她划起来比雨多快的多。
外祖母吃力抬起手,把戒指拔下来,塞到萧文歌手里。
“你听好。甄怡书库在逐州思隆郡雾城的临雾酒馆,你去找店家,给他看信物,让他把墙上正中间的东西拿给你,你就能拿到下一个信物。否则你只会拿到一本假书。通过信物,你就能找到甄怡书库的线索。”
外祖母说着,又喘了几下“卿卿,我的卿卿,我等不到她回来了。”
“文四郎,你不知道卿卿经历过什么,她现在憋着一口气要救我,若回来看到的是我的尸体,那她必死无疑。我求你救她!”
外祖母握着萧文歌的双手,握的他手腕疼。
“您尽管说!”萧文歌反握着外祖母的双手,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态度“阿卿救过我的命,她的命,我肯定救。”
“我母亲说过,恨比爱更能激发人的生命力。”外祖母满脸渴望的看着萧文歌。
她知道这事危难,她知道这是陷他于无情无义,可现在,她别无选择。
如果不给卿卿一个活着的理由,她真的会随自己而去的。
萧文歌震惊不已,他想过照顾阿卿,想过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看顾她,给她好的生活,让她日子无忧无虑。
却从没想过,让她恨自己。
她那么信任自己,事事想着自己,处处维护自己,甚至连卫长萱说的话,她都从没有想过真伪,问都不问信了自己。
这样的人要恨自己?
怎么能让她恨自己?
萧文歌缓缓的摇摇头“您太小瞧卿娘了,她能挺过去。”
“不。”外祖母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不能冒险。”
她断断续续讲出了卫长卿重生一世的经验,没经历过这些的卿娘,她相信卿卿能坚定的走过。
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绝望,终于再见希望之时,再给她一击重击,却让她坚强面对。
她不敢保证,不敢让她的卿卿去冒险。
“你敢吗?敢试吗?”外祖母看着萧文歌。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