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干的?”先生暴跳如雷的怒骂,紧接着雨多被随意拨拉到一旁,跳出去找人。
雨多闭着眼不曾防备,被推的跌坐在地上。这才敢悄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戒尺,戒尺边上竟然有一粒干杏核,还留着啃过的牙印在上面。
显然刚才打了先生的,就是它。
趁着大家都探头向外看没人注意她,悄悄伸出右手,将干杏核捏在手里藏了起来,才敢扭头向外寻人。
周围的杏树只有好几棵,只有一棵树上面有干杏,那上面的杏是苦的,没人吃也没人采摘,所以上面的杏才能留到冬天,成了干杏。
果然在树枝丫间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瞧她看过来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侧牙豁了个洞,还有一边被他舔的晃来晃去,看着好笑极了。
还没等雨多朝他笑,便猴子一般的溜下树逃走了。
先生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从地上抄起戒尺,拉过雨多“都是你惹是生非,看我怎么教训你!”要把火撒到雨多头上。
可是随着戒尺的每一次落下,总有不同地方砸过来的小石子干扰他,先生又出去骂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看见雨多还在地上坐着没起来,心里略有些嘀咕。
她那仆人爹娘倒没什么,只是她爹娘可是风遥大巫的贴身仆人……
“见鬼了。”莫名的有些心虚,将雨多往课室后面推“还不进去,耽误大家半天功夫了。”
雨多被推的一个趔趄,但是心里很开心,悄悄捏紧了右手里的杏核,有人帮她呢。
“先生,雨多偷你东西。”淇娘猛地站起来。
从仆人的女儿进来第一天起,她就没少受那帮小姐妹笑话,王五娘还当面说她跟仆人为伍,身上也沾了仆人的酸臭气。气得她还跟王五娘打了架,回来还被阿娘罚了。
说来说去都怪她。
今天多好的机会,眼看着就能把她赶出卫家族学,先生竟然不追究了,那可不行。
她指着雨多的手心“刚才你在外面的时候,我看见她拿的。”
雨多刚才拿了什么,淇娘并没有看清楚,但她可以肯定雨多确实在地上抓了一把。能悄悄抓到手里的,约莫是先生掉的铜子或者腰间挂件什么的。不管是什么,只要从雨多手里搜出来,她就在没有资格在卫家学堂继续读书了。
“我、我没有……”雨多连忙解释,在先生变脸前摊开手,手掌心里是一粒干杏核,还被啃了一口。
见大家的目光落到杏核上,雨多慌乱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突然间她想起吴翠花早上的举动。
“我偷吃的,我饿了。”慌乱的说完,低下头谁也不敢看。这是她第一次说谎,却无比开心,她怕那个猴子一样的毛孩子还在树上,怕连累他被抓。
“我不信!”淇娘尖声叫到“她、她……她有!”
淇娘只有三岁毕竟年纪小,很多话她知道却不会说。她知道阿娘每个月给她有黍米有高粱面有菜有肉,这些可是普通人家平常吃不到的。
“好了,好了,都坐下上课了。”先生见淇娘说不出什么,让大家坐好,开始上课。
淇娘气鼓鼓的,眼睛瞪的像只小青蛙。阿娘对她这么好,她还这么说,分明是陷害阿娘。
先生讲了什么一概没听,好不容易挨到下学,像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直奔吴大婶家。通常这会儿她到家的时候,厨子里已经把吃食摆好了,现在她到吴大婶家看一看她家吃的什么,看雨多怎么撒谎。
院门咚的被撞开,吴大婶拧眉就骂“雨多你个小蹄子,恶鬼投胎啊,横冲……哟,是淇娘呀。”声音立刻婉转柔和起来,忙迎了上去。
淇娘一把推开她,横冲直撞进了屋。
吴大婶纳闷的看着淇娘身后跟着的小桃,小桃比淇娘大了几岁,已经能说清楚事了。可是今天这事她也不知道淇娘闹什么,等到淇娘下学出来,甩开就往这边跑了。
“多娘,你知不知道淇娘怎么了?”吴大婶和颜悦色的看着雨多。
雨多跑的气喘吁吁,低着头不敢看吴大婶。只有卫家有人在的时候,她才会这样柔和的喊自己多娘,可通常喊完就没好事,她不敢回答。
这会儿功夫,淇娘已经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盘白菜炒肉气哼哼的站在雨多面前“有肉!”一下将盘子摔在地上,满满一盘子菜撒的什么也不剩。
“哎哟!”吴大婶没接住,心疼的直跺脚“这个、这个……”憋了半晌,拉过雨多对淇娘说道“这可是夫人给雨多吃的,你、你怎么摔了……”
小桃满不在乎的塞过去粒散碎银子“给你、给你,再买就是,什么稀罕。”
吴大婶两眼放光,笑的像朵花“哟,瞧小桃多好,难怪能服侍淇娘。你跟夫人说,雨多是我姐姐的孩子,也跟我的孩子一样。在我们吃得好住得好,我可是一分一毫的力气活都舍不得她做的,当正经小娘子养的。”
“我跟先生说。”淇娘才不管吴大婶说什么,撞开雨多回家去了。
人一走,吴大婶脸上和蔼的笑意冷却下来,眼睛盯着雨多越来越恨,抬手就扇了一巴掌“能耐了啊,竟然把淇娘往家领?再敢这样,剥了你的皮!”
雨多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扣在地上的盘子没摔坏,吴大婶捡了起来,再次看见那盘子菜,火又冒了起来“刚才我也跟淇娘说了,这是给你吃的,今晚你就吃这个吧。”
雨多很是惊喜,平时能分到一点点汤渣和窝头都很好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到菜和肉。这盘子虽然扣在地上,可是上面的一点儿没脏,最下面的用水洗掉泥土也很好吃的。
手还没挨到菜,吴大婶的脚就踩了上去,狠狠的对着泥地捻了一通,才转身回屋。
雨多看着菜没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稀里哗啦掉了下来,冲进小院的正屋里。
“阿爹,阿娘……”她跪倒在条案前,放声大哭。
正屋是三间连通的大房,里面家具摆设一应俱全,正中间摆放着她爹娘的牌位。
偏屋里吴大婶已经消了气,听见雨多的哭声也像没听见一样,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吴大叔却恨恨的放下碗,瞅了眼正屋方向“好好的三间大房不给人住,偏偏让两个死人占了。”那三间大房是卫家老夫人亲自发的话,将来要留给雨多招赘结婚用的,这之前供着她爹娘牌位,谁也不让住。
所以他们一家人也只能挤在背阴处的偏间里。
“等小弟到十五岁,就把他跟雨多的婚事办了。”吴大叔端着碗又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吴大婶夹了筷子菜劝他“可不是么,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虽然讨厌,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的。不说吃喝,就这房子住着也比咱们先前的好。”
“阿娘,饭给雨多吃吗?”吴翠花盯着雨多那碗粥直舔嘴唇,她还没吃饱。
“阿娘,我也要。”吴小弟伸手要去抢。
“好,你俩吃。”吴大婶端起来,分给姐弟俩。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