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你们大三的时候，你好像把她介绍到你爸公司去，她的经济状况因此有了不少改善。我过生日的前一天，她又到我宿舍楼下，打电话请我下去。这回她没喝酒，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没打开看，坚决推辞了。看得出来她很失望，可经历了上次的事后，我不希望我万一收下她会抱有什么幻想，因此狠了心，就这样转身上楼。”

　　“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情反而刺激了她，因为在这之后，她给我的短信、电话明显多了起来。她也不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话，内容都是些明天下雨别忘了带伞、天气转凉记得加衣之类的。我怕告诉你你会多心，影响你们的关系，因此一直什么也没说。”

　　“有一天，我在实验室，她找了上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问我能不能陪她坐一会儿。实验室里还有同学，我不想引得别人乱猜，只好跟她一起下楼，到不远的小树林里坐坐。她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好像是她继母和父亲又吵了一架，母亲刚受了继父带过来的儿子的气，诸如此类。中间还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肖西想起来，这也许就是她在小树林里，看见他们并肩而坐的那一次。当时她还有过猜疑，想办法套过他的话。

　　“你看到所谓我们抱在一起的那一次，应该是这之后不久。那段时间我特别忙，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到实验室，往往要过一两个小时，其他同学才会陆续过来。有天她突然来了，说要向自己的情感告个别。她说，从第一次在你家见到我，就喜欢上我了，她苦苦挣扎过，可实在没有办法管住自己的心。她学车是为了我，读这所学校也是为了我，这么多年单恋，她因为一个眼神而欢喜、因为一个动作而哀伤，这其中的辛苦，没有人能体会到。当时，我被她说得也有些于心不忍，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本来家庭状况就十分可怜，偏偏感情也不顺。可怎么办呢？我确实不爱她，没办法给她想要的。”

　　“我知道你每天这个时间都会送早点过来，怕你撞见会乱想，因此一边安慰她，一边看了几次表，想快点结束这谈话。她也许是看出来了，红着眼圈说，她不会再打扰我了，会将这段感情彻底放下，只是，她一直奢望我能拥抱她一次，既然是对过去的告别，希望我能满足她这个要求，从此以后，她会乖乖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并且全力去寻觅自己真正的另一半。”

　　“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了，一方面是希望这尴尬的场面快点结束，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心软，便伸手抱了抱她，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可我没想到，你当时就站在外面！我的出发点是不想让你困扰，如果早知道你会误会，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给你解释清楚的。”

　　肖西仔细回忆了一下栾婷婷当时的话。其实，她没有亲口承认她正在和何剑平谈恋爱，可是，她绝对是在有意误导她。她们一场朋友，她太了解自己了，知道如果他们产生了感情，自己一定会沉默退出，然后去一个没人的角落暗自神伤。别看自己平时貌似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其实内心纤细敏感，又有着一点不合时宜的孤傲，在感情上，自己永远处于被动的位置，等着何剑平张口，等着爱情的降临，一旦知道对方喜欢的不是自己，马上会在第一时间逃开，一丝一毫也不会主动争取。因为自己总是认为，若是有爱，那么无论多久，无论多远，他总会情牵于此，不会离开；若是不爱，那么再多挽回，再多乞求，他也会不屑一顾，弃如敝屣。她了解自己如此透彻，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制造假象，让她主动放弃。可是，她们明明曾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啊！直到另一件事情发生之前，她都如此完全的、彻底的信任她，她怎么能这样表面带着笑，背后却向她捅上最致命的两刀？！

　　“你那段时间对我十分冷淡，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问你，你也不肯说。后来几乎一个学期，我很少见到你，你每天下了课就去医院，我偶尔去看你妈妈，你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就客气得紧，让我完全不知所措。栾婷婷见我俩不怎么来往了，以为她有了机会，又来找过我，这次我明确拒绝了她。我说话从来不愿伤人，可那次，我刚刚被你礼貌的‘请’出病房，一回到学校，她又来和我说这个。我心烦得厉害，对她说话很不客气，告诉她一个女孩子要学会自重，不能追着男人倒贴。她那之后，就真没找过我了。”

　　“你知道吗？何剑平，你活该这样。”肖西眼睛看着一边，面前的稀饭早已凉透，“你明知她的心思，却一再迁就她，直到她逼得你退无可退，你才肯抹下面子。你一定要维持你彬彬有礼的形象，从来不愿伤害别人，连女孩子给你写情书，你都是有信必回。你以为这样不会伤害别人，可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不断地给人希望，让她们心中永远存着幻想，而最终，她们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只会更加绝望。你的优柔寡断，不只害了别人，也会给自己徒增困扰。拒绝，真的就那么难吗？”

　　这话令何剑平呆了一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小西，是的，是我处理得不够干脆果断，才给了她可乘之机。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我以为你永远会等在那里。小西，我一直爱着你，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自己足够优秀，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这让我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糟。小西，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所以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面对，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可是，我不可能永远等在那里。”肖西一脸悲戚，“剑平，我也会累，会放手的。”

　　命运从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爱了一个人八年，又用了四年时间去遗忘。这过程无比煎熬，是一种硬生生的撕扯，直到她的心血肉模糊。可现在，他告诉她，原来他是爱她的，原来那些撕扯，都是不必要的。可心上，他曾经填满的那部分空间，已经被生生剜去，又如何能在一夕之间，恢复最初的充盈？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