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西听到这里，已经基本确定程董夫妇遇险的地方就在西绛村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她没弄清楚，于是问道：“老村长，他们事后说起过，为什么摔下山来吗？这山路虽然不好走，可您也说过，十几年来，就碰上这么一回。”

　　“送钱的人来时，我倒是刚好顺嘴问过一句。”老村长说，“说是老板娘要采花，脚滑了，老板去拉，没拉住，两人一起掉下了山。”

　　“啧啧……”老大娘在一旁叹道，“为了朵花，搭上条性命，可真不值。”

　　一切，都与肖西之前所掌握的情况一模一样。不过，她还是谨慎地核实一遍：“老村长，您还记得那老板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老村长边说边摇头，“叫什么不知道，好像是姓……姓……”

　　中年男人补充：“姓程。”

　　“对对，是姓程。”老村长看向洛冰，“是你叔叔吗？好好的怎么隔了这么久，又提起这事了？”

　　“是我叔叔。”洛冰沉声回答，“谢谢你们当初救了他。”

　　老村长摆摆手：“嗨，谢什么，有人在咱们村出了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不去救？”

　　中年男人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建国叔喊人的时候，我爸他们几个刚好聚在一起打牌，一听，二话没说，扔了牌就赶去救人，大家伙都不希望有人在咱村出事不是？”

　　洛冰感激地点头，接着掏出钱包，边往外拿钱边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

　　他话还没说完，老村长已经一把将他的手拦下：“快别这样，谁没有个危难的时候，咱救人是应该的。再说了，你叔叔当初也谢过了，这次，咱无论如何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一旁的老大娘蓦地有些局促，从口袋里掏出洛冰刚刚塞给她的钱，嗫嚅道：“这……这钱……”

　　洛冰见状，无奈地收起钱包，又将老大娘的手紧握着按回她的口袋，然后说：“那好吧，我在这儿，再次谢谢你们了！”说完，他面朝着两位老人，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站直身体，他拿出一张小小的卡片，又摸出笔，在上面划了两下，然后递到老村长手上：“这是我的名片，虽然目前已经离职了，不过手机号码没变。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我的电话，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全力。”

　　老村长收下名片，仔细看了看，放入上衣口袋，应道：“哎，好！好！年轻人，谢谢你了！”

　　离开西绛村，回程路上，肖西靠着椅背，两道好看的柳叶眉一直微蹙着，脑子里如煮粥般，闹哄哄的。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她直起身子，问洛冰：“我还是不知道，这和你爸爸有什么关系？”

　　很久，在肖西以为他也无法回答，再次靠上椅背开始新一轮思索时，才听到他缓缓道：“那个报信的人。”

　　“嗯？”肖西没明白。

　　“你不觉得，那个报信的人，很奇怪么？”洛冰说。

　　他这么一提醒，肖西才觉得，是的，那人是有些奇怪。明明事故现场是他最先目击，还巴巴的跑到村里报信，似乎也算是一个热心人。可是，却在报了信之后一走了之，既不带路，也不参与救援，又像是冷漠无情。

　　“或许，是那人有什么急事？”肖西猜测。

　　洛冰沉吟半晌，回答：“……也许吧。不过，既然是急事，在最开始进村报信时就可以顺便说明，不至于这么仓皇消失……”

　　“可能……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事，没必要告诉别人？”肖西继续猜测。

　　洛冰不置可否，过会儿却说：“你记不记得李婶曾经说过，我父亲捡到钱包的前几天，我母亲正犯病，他们手头没有钱，一筹莫展。在我印象中，那年夏天，的确有段时间母亲的病发作得厉害。可是，我记得他们后来去了一趟市里的医院，买了好多药。那次还带上了我，午饭时给我买了一个汉堡包。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汉堡，特别好吃，所以记忆也特别深刻。”

　　肖西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的钱，应该来自于那个黑色的钱包。而我父亲既没有和程董事长他们发生冲突，也不可能谋财害命，那你说，他是怎么得到那个钱包的？”

　　肖西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心中蓦地一动，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可仔细再去捕捉时，那点发现又如滑溜的鱼儿，从指尖游走，抓不住踪迹了。

　　好在洛冰接着为她拨开了云雾：“最大的可能性，是董事长夫妇遇险时，我父亲不知因为什么事，刚好经过那里，无意间发现了遗落的钱包。以他的性子，如果是平日，断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夺人财物，然而那段时间，恰巧我母亲生病，为了筹措医药费，他这么个一向老实巴交的人，才会一时贪念，想将那些钱据为己有。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没有脸面继续参与救援，所以报了信之后，便一走了之。”

　　肖西点头。的确，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可如果这样，也就是几千块钱的小事，对于董事长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对你父亲如此憎恨，以至于殃及到你？”她抛出下一个问题。

　　“大约……是他在迷糊之中，隐约看到了我父亲抛下他们一走了之，葬送了他求助的希望；又或者，是我父亲强行抢夺钱包，甚至进一步伤害他们……”洛冰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看来只有程董事长才能回答了。”

　　肖西默然。车窗外，又掠过一片开得张扬的紫槐花，如一片绚丽旖旎的烟霞。肖西想起了密室照片中的巧笑倩兮，想起了那终年端坐椅中、将时光凝固的女子，她曾为了这片烟霞，最终失去了生命，而另一个男子为了她，也将整个灵魂遗失在曾经的记忆里。浮世微尘，佳人不再，年年月月，这花却依旧开了谢，谢了开，不曾为一人伫足。生命何其渺小，相守何其宝贵，肖西在心里轻叹一声，伸出左手，覆在洛冰搭住方向盘的右手上。洛冰侧头看了她一眼，很快转过脸去，右手却一个翻转，反握住她，搁到自己腿上，细润的温暖从交缠的指尖密密传来。不知道他心中，此刻在想什么，但必有一处柔软，同她一般无二。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