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城主夫人的手指温柔地从司韶的脸颊抚到他满是哀愁的眉头,“看你眼下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是我原来那个意气风发,对什么都自信满满的那个大儿子。都是因为叶幸那丫头,都是因为她,你才会这样。为娘和你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想开始讨厌她。若她肯对你亲近几分,你也不至于——”
“母亲,这,不关她的事。她,并没有错——我和他,并不是从小长在一处。她不主动同我亲近,这——不能怪她。”司韶不想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为叶幸辩解道。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那一味溺爱儿子不明事理的母亲。她确实也没错,一点也没有。所以,这次,我也好好的嘱咐歆儿了,让他一路照顾好叶幸,平平安安的把她带回来。”
“多谢母亲,为我操心。”
“当时你在牧园,就算知道,也来不及回来为他们送行。这些事,为娘会做。至于歆儿——你也大可以放心。虽说他平时爱玩,但,也是能靠得住的。”
“阿歆做事机敏,武功也不在我之下。让他陪着叶幸,比派别人都能让我放心。”
司韶是一万个不想让叶幸与司歆再呆在一起。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没有比司歆更适合的人了。
看在,要在府里培养几个女护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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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司韶的心声结束的分界线
晨起,梳洗。
上午,与阿倩一起打点夫人一日的衣裳首饰。
午时,小憩。
下午,回自家府中帮助母亲打点家事。
晚间,与姐妹们玩笑嬉戏。
光阴迅速,不知不觉,从安国回来,已过数月。
回到苍顺城后的日子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
除了玉绪小姐。
玉绪小姐也不像之前一样三天两头的以为难叶幸为乐。
对叶幸耍她的小姐威风这项乐趣,可能被别的什么好玩的事物取代了吧。
叶幸猜,二公子虽说喜欢郎小姐,可他不会对玉绪小姐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自己在安国的那个样子,虽然二公子从来没问,可是叶幸觉得,他能猜出八九分。
对于郎玉绪对叶幸的“高抬贵手”,叶幸很是感激。
玉绪小姐纵使骄纵些,可心地并不坏。
叶幸如此想。
也许,劝郎小姐放自己一马的人是郎少爷,他对自己,一直称得上友好。
也许,是他让自己的妹妹放自己的一马的。
玉绪小姐现对叶幸虽谈不上热络,见到叶幸,还是会时不时发出的轻蔑的冷哼来表达她对叶幸的不屑。
但是,与她身边的丫鬟的待遇相比,她对叶幸的态度,已经称得上“友好”。
叶幸响起了去安国之前对郎纲那番称不上有多冒犯的冒犯。
那时的自己,现在想想,可怜可悲又可笑。
因为自己的不幸,就去出言伤害其他人。
改天,要去给郎少爷赔罪。
若真的他劝郎小姐放过自己的,那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感谢她。
现在的自己,就像受了刀伤,还在疗伤期的伤患。
一道伤口已经真的很痛了,自己,真的不是几个月前那个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抱着一个可笑的盼头安慰自己,把委屈自己咽下去的那个叶幸了。
从前面对郎玉绪的冷嘲热讽,自己可以幻想桓羽生带自己远离这一切。
想着他,就能减少郎玉绪带给自己的伤害。
可是现在——
叶幸苦笑。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个新的盼头,新的希望。
至于桓羽生这个人,似是彻底退出了叶幸的生活。
就像,他从没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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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倩听闻叶幸在安国豪气掷金的事情后曾问叶幸问什么在那时挺身而出不顾一切的想救那对母子。
“只是我当时,就像有一个大石头堵在我的心头,堵的我难受。堵的我吃不香,也睡不着。我不知道我下一步该做什么。直到我用一百颗金珠帮助了那孩子。好像堵在我心头的石头随着金珠被人拿走了。我整个人瞬间轻松了许多。也许,不只是我帮了那孩子,我也是借着这孩子帮我理清楚我自己。”
这一段话说得毫无条理。叶幸知道阿倩没有听懂。其实,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说出自己当时的心境。
自己,就像用这件事,对自己那段天真,荒唐,满带桃花色的少女情怀做了最后的告别。
就像是完成了一件郑重的仪式。
心中的大石已被搬走。
该心存感激的人,并不只有那对母子。
自己应该感激他们,是他们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做了一个了断。
感谢他们成全了自己。
桓羽生,永不再见。
至于他是姻缘果说的命定之人——
叶幸无奈地苦笑出声,自己应该被记录在神庙的小册子上。
上面应该写:苍顺城几百年来第一个姻缘果的验证不灵验的女子。
至于鲛珠,就当丢失了好了。
现在,自己真的已经心静如水。已经没有什么能再让自己回到那段以泪洗面茫然无助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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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鲛珠丢了?!!”
叶幸此生都不想再提起鲛珠。
她真的,不想再想起由鲛珠引起的那段自己不想回忆的过去。
此时,面对父亲的质问,叶幸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恩,丢了。”
叶翟用审视的目光盯住叶幸:“你素来不是粗心大意的孩子。这鲛珠是你的及笄礼。是未嫁女子最为珍视之物,你难道不知道,只要鲛珠在谁手里,谁就是你夫君吗?!!”
“全城除了阿倩和爹娘,再没人知道那鲛珠是我的及笄礼。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手上有一颗鲛珠。爹!我们可以当做我们从来没有过那颗鲛珠!!”
叶翟气得面部的肌肉都抖了起来:“那可是稀世奇珍!!我不相信你就像丢普通石头一样把它丢了!!说,你是不是送予什么男子了?!”
叶幸闻言,慌乱了起来。
本以为可以把那段往事放起来,再也不去触碰。却忘记了,还有爹爹这一关难过。
“爹!我们真的可以当做我们从来没有那颗鲛珠!”叶幸边说边拔下自己头上的流苏蝴蝶步摇,紧紧地攥住,直视叶翟:“这步摇就是我唯一的及笄礼!!”
叶翟不理会叶幸的辩白,一字一顿的问:“说,给谁了?是不是那个安国人?!若真是他,爹爹让人去叫他来提亲。”
叶幸默默摇头,泪不自觉的滚了下来:“没有,爹。真的是丢了。没有人会来提亲。我的及笄礼,只有这支流苏蝴蝶步摇。”
叶幸把那只步摇紧紧地摁在了自己胸口,像是想从中汲取什么她需要的力量。
叶翟闻言,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原来,那已经是回不来的东西了。”
叶翟拍了拍叶幸的肩膀:“阿幸,虽然我们家不是那贪恋财物之家,可是,这稀世奇珍,以后,还是慎重些好。下次,要送人东西之前,先和我和你娘商量商量吧。”
叶幸将手胸口中的步摇握得更紧了。
“父亲,我知道。”
这种及笄礼被转送的耻辱,一次就够了。
我,叶幸发誓,此生,绝不会再送出自己的及笄礼。
叶幸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在心中,将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带着十二万分的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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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幸端着夫人吩咐放到库房里的蜜蜡佛手,走往库房。
路上,听到几个丫头躲着一起窃窃私语。
叶幸本来对别人的私事不敢兴趣,正想绕道避开。
不想,自己的名字清楚了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她们在谈论自己?
叶幸一时好奇,悄悄的靠近靠近她们。
“——之前二公子娶陆青青是大公子力主的,不知道这次大公子会不会像上次支持陆青青一样支持郎小姐。”说声音听着脆生生的。说这话的小姑娘,应该年岁不大。
“我觉得不会,我们都知道,这府里还有一个叶姑娘。上次夫人没能让做儿媳妇已经很多不甘了。这次肯定不会再许二公子自己胡闹了。这次,夫人一定会插手的。大公子,可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全权做主二公子的婚事了。”一个小姑娘对刚才的观点提出反对意见。
“我觉得也是,陆青青身份不高,只是个侍女。她嫁给二公子,只是做妾室。一个妾室,大公子身为少城主,自然能为弟弟做主。郎小姐就不一样了。郎小姐身份贵重。若是嫁进来,必是正妻。这正妻——大公子不可能再为弟弟做主了。”
“我看也是,况且,二公子对郎小姐,完全不似从前对陆青青一样。当时二公子对陆青青那叫一宠啊!再加上陆青青有大公子撑腰,虽然最后婚没结成,但是当初,那婚礼排场——不管陆青青有什么要求,司家没有不同意的。与陆青青比比,看着现在这郎小姐,二公子对她就像对个普通师妹一样。也许。二公子经过了陆青青那个事情,不想再自己折腾一大顿还让旁人看了笑话。二公子也是想回去听夫人的话娶阿幸姐姐。”
“对对!!”有人强声附和,叶幸听出,竟然是当初一起采茶的彩凤的声音,“你们都知道,前些日子,大公子送了阿幸那只小羊羔。连郎小姐去要,大公子都没给。大公子这个举动就很明显了。在郎小姐与叶幸姐姐之间,大公子选阿幸姐姐。他一定是想保阿幸坐上二少夫人的位置。”
“可是,陆青青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多久,我看,二公子未必这么快就又成亲——”
似乎是怕有人听见,彩凤特意压低了声音,叶幸为了听的更清楚不得不靠的更近些。
“前几日,我隐约听见夫人吩咐米嬷嬷仔细去查看上次办婚礼收回来的那些东西。夫人隐隐有这么一句话‘虽说上次大礼没办成,倒也不算白忙活,这次,就可以省下许多事了。’我猜,肯定是咱们府里又要办喜事了。正好上次借着陆青青的事情,都采买置办好了,东西都是现成的。若是再办婚礼,这次咱们就都可以轻松些——”
等等,刚才彩凤说的那句话,自己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仿佛是在很久之前也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可是,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自己又遭受了一个及笄礼被心上人转送这样的伤心事。
也许,那只是自己最近情绪起伏太大,产生的幻觉吧。
其实,叶幸并没有记错,在那些快被遗忘的记忆里,确实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借着这个事情清点清点也不错,下次再办婚礼就可以轻松些了。”
说话的人有着好听的男性嗓音,低沉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笃定。
只是,当时的叶幸满心都是从他那里拿回那颗鲛珠,对于他的这句话,并没有用心去听。
说这话的人,正是彩凤她们刚刚谈论的,大公子司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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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库房回来的路上,叶幸满脑子萦绕的,都是方才彩凤说的那些话。
城主府,真的是又要办喜事了吗?
如果是真的,那,夫人会逼着二公子娶自己?
说实话,叶幸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和司歆结为夫妇。
自己和司歆一起长大,彼此都很熟稔。
司歆对自己来说,是一个不能缺少的存在。
是亲人,是自己一直照顾的大的弟弟。
虽然,司歆还比自己年长两岁。
如果有一天,自己必须要离开司歆,自己一定会怅然若失。
可是,叶幸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绝无关男女情爱。
像自己每次靠近桓羽生就会不自觉的想表现的自己更有见识,更端庄。
每次都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紧张到每次见到桓羽生,皮肤就不自觉的起一层小颗粒。
每次见到桓羽生,都会感觉满足和心安。
回想在潘华林时,自己就静静的跟在桓羽生后面,看着他在前面披荆斩棘,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被他吸引,仿佛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看着他。只是简单的看着他就好。
可是,与二公子一起时,这种感觉,一丝也没有。 公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