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和薛逸相顾愕然。

　　荀晋转身从里面屋子里提出一只竹笼，放在他二人面前。

　　薛逸问：这是白府的虫笼吧？”

　　荀晋点点头，“没错！所以你们看到的这些，它们不是布偶，是虫偶。”

　　荀晋将那些小人皮拆开，果真里面钻出几只虫子来。

　　老季迷糊道：“这么说，这些人偶并非为你操控，而是因为这些在里边动，它们也就跟着动？”再一想，又道，“不对啊，几遍虫子能带动这些人偶，为何它们都朝一个方向前行？莫非，香炉里的金蒿，也对虫子有用？”

　　荀晋摇头道：“不，此时放置再香炉里边的，并非你带回来的金蒿，而是那些养虫的蛊师，它们用来驯化虫子的各种草药。”

　　薛逸奇道：“你并没有见到他们，你手里怎么会有他们的东西？”

　　荀晋说道：“这是我们那位同是‘三坟’人的朋友给的，她想让我们有所防备。”

　　薛逸点点头，“这么说，你是在以这些草料为诱饵，令虫子牵引着这些人偶前行。你这么做，是……”

　　荀晋将那些虫子收进笼子，正色说道：“我是在用这种方法，展示我的一个猜测。”

　　薛逸略一思索，忽然神情一凛。

　　老季却冲口问道：“什么猜测？”

　　荀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在猜得，是否我们所见这许多灵异的背后，其实是某种怪异的，难为我们所见的虫子在作祟？”

　　“噗——”老季做喷血状，溅寻晋一脸吐沫星子。

　　荀晋无辜的抹了一把脸，“至于吗？”

　　老季道：“你说那些灵异身子里都是虫？别的不说，你人间吸血鬼兄弟们同意么？”

　　荀晋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老季又抢道：“再者说了，这千百年来灵异辈出，敢情都是几个虫子在闹腾啊？你让人家捉鬼、抓僵尸的，都改行抓虫子算了！”

　　荀晋平静的道：“我也没说天下灵异都出一家。我指的是，那些能被金蒿引来，并且服服帖帖待在左近的灵异，可能是为某种虫子所操控了。”

　　老季一时语塞。

　　荀晋接着说道：“季大哥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湘西，黄老前辈曾跟我们讲过一些赶尸的古老法门？”

　　老季点点头，“自然记得，不过，他老人家可没讲到虫子。”

　　“嗯，”荀晋道，“他确实没提虫子。可是有条：其一，是用有相互之间有吸引力或者排斥力的磁石来赶尸”

　　老季点点头，“是有这么一条。”

　　荀晋道：“还有一条，说的比较神秘，即用赶尸人本身与老大人之间的引力来赶尸……”

　　老季又点点头，“没错。”

　　荀晋道：“其实还有一条梗玄乎的，那就是用天上的星斗与与地上的凡人之间某种神秘的对应力来赶。”

　　老季努力想了一下，“好笑是有这么一条。可是，这跟虫子有何关系？”

　　荀晋道：“这跟虫子当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它们都讲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力，并且基本上是一种吸引力。”

　　老季还是不解。荀晋耐心的说道：“这就比如那些蛊师驯养的虫子，与他们手里的香料之间，即存在这种吸引力。”

　　老季道：“可是诺大一个人，怎能被几条虫子所左右？莫非满身虫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浑身不适。

　　荀晋笑一笑，“占据人身上的几个重要关节就行了吧。”

　　老季想了想，“这么说，那些僵尸之所以全身僵硬的蹦蹦跳跳往前行走，正是因为几个关节被虫子操控，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前行？”

　　荀晋点点头，“至少那些会被金蒿吸引着往前行走的僵尸，可能是这样的。”

　　老季道：“这么说，那三个神秘人……”说到这里，他又警惕的看了薛逸一眼。

　　荀晋笑道：“这些事他都知道了。你想说的，是不是那三个神秘人，看来他们永金蒿吸引的，并非僵尸本身，而是藏在僵尸身体里的虫子？”

　　老季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荀晋道：“恐怕他们三个，正是早我们一步知道了这其中的玄机，才利用金蒿招引各种灵异。”

　　这时，一直沉默静听的薛逸忍不住插口问道：“僵尸容易操控，那么吸血鬼和食人族呢？他们可都是活物，如何被操控？”

　　荀晋说道：“我怀疑，这些虫子源出一类，都以人的血肉为食，但互相之间仍有不同。有的偏好腐肉，因此寄居僵尸，而有的偏好鲜活的血肉，因此寄居活体……”

　　薛逸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饮血者们所谓嗜血的本性，可能源于这种虫子嗜血需求的驱遣？”

　　荀晋点点头，“所以但凡为僵尸、吸血鬼或食人族咬伤的，也都会成为同类。”

　　薛逸沉默不语。

　　老季忽然好奇的问道：“那么画皮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荀晋想起老季并未经历过“画皮”一事，便耐心的跟他讲道：“其它画皮事件不知，但我们经历的这一事件，其实是一批来自古墓中的古怪画卷。这些花卷是以人的皮革制成，想必正是这点人气，吸引了这种虫子得寄生，其实说到底，他们依然是一批嗜血的虫子。”

　　薛逸沉思道：“说起来，这些灵异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不能见光。”

　　荀晋道：“着或许便源于这一类虫子共性。一旦见光，要么僵硬不能动弹，比如僵尸，要么顽命逃窜撕咬，直至将寄生体撕咬为灰烬，灰飞烟灭，比如吸血鬼……”

　　老季倒抽了一口凉气。薛逸却皱眉不语，显然并不能完全信服。

　　荀晋逐个收拾起那些人偶，“比如这些虫偶，体内有虫子的，会因草药的吸引而前行，而体内没有虫子的，却只是被我安排着适时的出现，却不会走向香炉。”

　　老季感叹道：“看来，咱们现下需要的，是一剂杀虫药。”

　　荀晋尴尬的笑笑，“其实，这也不过是我一个粗浅的想法，我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下薛逸，“你怎么想？”

　　薛逸道：“不管你所谓的虫子是不是真的，但至少‘杀虫药’可以一试。”

　　荀晋和老季同时一怔。

　　薛逸说道：“我说的‘杀虫药’，正是金蒿本身。既然它可以招引虫子，那么有没有可能用它将活体内的虫子引出……”

　　荀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值得一试。”

　　老季扑哧一笑，“这么说，大家只需将金蒿所制的香料点上，静坐一会，血渴即解？这不是传说中的香薰疗法啊？”

　　荀晋道：“不过，这些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不必对外张扬。”

　　老季道：“这个你尽管放心！”

　　薛逸道：“既如此，在下也该告辞了！”

　　荀晋一怔，“你去何处？”

　　薛逸微笑道：“吸血鬼的事情，差不多大致了结，我的心愿已了，我也该回去继续我们薛家的事业了……”

　　“薛家的事业？”荀晋有些好奇，却也不便多问。

　　薛逸却并不避讳，坦然说道：“三坟之中，薛家书香一脉可能就此中断。在下除了好茶，便是嗜书，为薛家，尤其为三坟人收尽古今天下藏书，乃在下余生之愿。从此便要云游四方，收集藏书，以慰余生，再会！”

　　荀晋虽有不舍，却也知道有聚必有一散，何况三坟人从来独来独往惯了，再何况此人还是天性有些孤僻冷清的薛逸。

　　这时，薛逸欲言又止。

　　荀晋道：“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

　　薛逸道：“或许我多虑了，但还是想多问一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荀晋一时默然。

　　薛逸道：“好了，有机会，咱们再喝酒！”话音未落，但见白影闪处，人已到了院墙之外。

　　老季茫茫然看着，向荀晋道：“你这兄弟轻功了得！他属鹅毛的么？”

　　荀晋正色道：“季大哥，上次我请你将此事大概跟黄老前辈与暮老前辈都讲一下，请他们务必想办法劝止同行再用金蒿赶尸，他们可有答应？”

　　老季道：“兄弟放心！两位老前辈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他们都按兄弟说的照做了。”

　　荀晋感激的点点头，又道：“我请您得替我去见一趟张县令张大人，请他想办法阻止民间买卖金蒿，务必将此物完全禁止掉，不知道张大人他……”

　　老季道：“这个你也放心！那张大人虽然为人怪里怪气的，人还是好人，也算得上是个好官。我把事情跟他一说，他便让我放心，他自有主张去做。”

　　荀晋欣慰的一笑，“当真辛苦季大哥了！”

　　老季笑道：“兄弟说哪里话？这不都是大家的事么！”

　　荀晋道：“那么，最重要的一件事呢？我请张大人替我们暗中查一下，那金蒿究竟都有哪些来源？”

　　老季道：“这个也有些眉目了。”

　　荀晋一惊。

　　老季道：“张大人找人调查过，然后给了我一张名单，我们逐个分析再调查以后，最后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哦？”荀晋振奋道，“什么人？”

　　老季道：“这个人目前在川北，年轻时带过兵，号称‘长胜将军’，后来在战场上失利，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拖着一条瘸腿逃了回来，后来就一直生活在川北。前些年做过生意，年纪大了以后，就靠背地里贩卖金蒿为生。”

　　荀晋奇道：“这么说，出来的金蒿，都出自他手？”

　　老季道：“据我们的调查，大致是这样。”

　　荀晋又问：“那么，他手里的金蒿，又是从何处来的？”

　　老季道：“据他自己跟人讲，说是前些年做买卖的时候，在山里偶得的。他对任何人，都是这一个说法，张大人估计，即便抓来拷问，也不见得能问出点什么。”

　　荀晋点点头，“没关系。我走一趟川北，会会此人再说。”

　　老季吃惊道：“你真要去一趟川北？”

　　荀晋叹道：“此事终须一个了结！”

　　老季点点头。沉默片刻，犹疑着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说的这些为虫驱动的灵异，会不会是一种古老的蛊术？”

　　荀晋苦笑一下，“其实，说这些灵异背后的真相是虫子，也不过是一种假设，未必就真的是虫子。即便真是，那也不过是千古灵异现象之中的其中一种而已，绝不能用来以偏概全。再者说了，我们谈论蛊术，那么，究竟何为蛊术呢？”

　　老季离开之后，荀晋收拾好人偶，并将其中一只弄丢了匣子的小人偶，也用一段布匹包好，找了个干净些的房间放置起来。

　　那一刻，他忽然感觉疲惫已极，便找了个有床铺的房间，倒头睡下。

　　梦里全是人偶。

　　一个，一个，又一个。他数一数，一共是九个。

　　九个。

　　他忽然惊醒，随即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是九个？

　　他清楚的记得，他上街购买人偶的时候，确实计划的上九个：一个僵尸，一个吸血鬼，一个食人族，一个画皮，还有两个代表他和薛逸这样的知情者，另有三个，代表完全不知情的人们。

　　只不过，当时做人偶的小店里，只剩下八个了。

　　他想一个两个无所谓，便买了八个回来。

　　八个人偶，八个木匣子。

　　可是，刚醒那场梨园鬼戏里，他却分明看到了九个，九个人偶。

　　后来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却是收到了九个人偶。九个人偶，八个木匣子，因此，有一个人偶是没有木匣子的，所以他用了一段布匹去包。

　　他迅速起身，走进放置人偶的那个房间，却发现匣子里的人偶都在，打开布匹，里面空空如也，其中的人偶已经不翼而飞。

　　四处找寻不在，他立即飞奔到那家人偶小店。

　　当时天已大亮，小店已经开张，可店家清楚的记得只给他卖了八个人偶，且有账本为据。

　　那么，多出的这一个人偶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从哪里来的？

　　现下又去了何处？

　　荀晋倒抽一口凉气，想起薛逸临走前的那一句话：“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要留下来，心里多少有点不愿离开的原因。因为，这就是他给忽视掉了的最大的细节。

　　九个人偶。 鬼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