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阳跟着陆志中来到一处隐蔽的巷子口,这才停下脚步。
“三阳,你可有受伤?”陆志中上上下下,仔细给马三阳检查了一番。
马三阳一把拉住她的手,满怀柔情地搂住她,“我没事!我很好!”
“那就好!”陆志中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怀抱。
这时,马三阳眼神下沉,褪去柔情,有些焦虑地问:“志中,你当初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陆志中一愣,挣扎着离开马三阳的怀抱。她小心翼翼地问:“三阳,你在担忧什么?”
“回答我!”马三阳紧追不放。
陆志中只是盯着他看,久久没有答复。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马三阳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想听到陆志中的否认。只要她否认,马三阳便会逼着自己去相信。
但是,陆志中不肯回答。
良久,马三阳说:“你之所以会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马朝柱的儿子吗?”
陆志中垂下头,还是不肯回答。
“所以,假如我只是马三阳,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你便不可能选择与我在一起?是吗?对吗?”马三阳有些激动地继续追问。
陆志中不否认——其实她已经默认了!
马三阳落下两行清泪,“如果我不是马朝柱的儿子,即使你我感情多么和谐,你都不会接受我的。而正是因为你知道,我早晚也是要加入白莲教的,所以,才会选择与我在一起。我马三阳自诩为是个聪明人,甚至自以为拥有完美无瑕的爱情。原来不是,原来不是这样的!”
“三阳!”陆志中陪着他流泪。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我能拥有你的爱恋,全是马朝柱的功劳。对吧?我如果只是马三阳,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马三阳无望地追问陆志中。
“我,我,我不知道。”陆志中几近崩溃地摇头。
马三阳往后退步,“你知道的,我喜欢查案,我渴望探求事情的真相。我以为自己是通透纯洁的,与众不同的。到头来,我的身世、我的爱情,全都是天大的谎言。我从谎言上出生,在谎言上生长,我的人生,全他妈就是个谎言。我多么失败啊!”
他缓缓下蹲,蜷缩在地上,紧紧将自己抱住。
“对不起!”陆志中也蹲在马三阳面前,“不管谎言如何?我都是爱你的!三阳,你可以不接受起因,但你不可以否认结果。结果就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不对?!”
陆志中紧紧抱住马三阳,二人共同哭泣。
“我该接受吗?这些翻天覆地的谎言!”马三阳独自呢喃。
“你怎么选择,我都跟着你!”陆志中轻轻拍拍他的背,温柔地回答。
马三阳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狂落眼泪。
他们俩的爱情有多深,马三阳一清二楚。或许是他们一开始是以两个男人的身份在相处的,所以他们的情谊似乎与任何人的爱情都有所差别。
如何去形容呢?马三阳觉得,倘若他与徐翠凤的爱情属于普通男女之间的爱情的话,那么他与陆志中之间的情谊,就是可以超越性别、超越世俗拘束、超越现世羁绊的情感。这种情感可以被称为爱情,也可以说它是高于爱情的某一种无名的情爱——这种爱究竟叫什么?马三阳还不大清楚。
所以,马三阳即便心里头不甘心被陆志中欺骗着,但他依然接受这份爱。这份珍贵的感情,完全超越了猜忌和隐瞒。这份爱就摆在那里!马三阳无法再去抱怨更多了!
“志中,以后我若是发生什么危险,像今天一样的危险,你一定要独自活下去。我们俩个人,总要有一个好好活着。”马三阳说。
陆志中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回答,“好,我答应你!”
随后,两个人快步离开巷子口,往保定城北门走去。找了城门口附近的客栈休息,静静等待天亮开城门。
突然,麒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落脚的客栈中。
“麒麟?”马三阳颇为震惊,“你不是去京师城了吗?”
麒麟忍俊不禁,“先生,麒麟怎么可能放下你独自离开?!我是感觉到志中的踪迹,知道她要来救你了,便配合你的命令!”
陆志中破涕为笑,“麒麟现在越来越滑头了!”
“你说得不对!”马三阳笑着揉揉鼻子,“他向来就滑头,只是你们都被他的冷冷的外表迷惑了而已!”
麒麟点头,他自己完全赞同。
一下子,最近压抑的气氛瞬间愉悦了很多。
第四天的清早,八月廿四日的辰时,三人分别骑着快马,奔跑着来到京师城城门口。京师城不允许架马,于是,三人下马行走,快步来到尹府。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尹府大门口,上下挂满了丧事才用的白色绫布,还贴着一副白底黑字的挽联,挂着一对圆柱状的白纸灯笼。
三人大吃一惊!心里在猜是否是尹府老爷过世了?但他们先都不说话,赶忙快步走进尹府。
这一进门,险些将他们吓坏了。
原来,尹老爷正坐在中庭的一棵槐树下喝茶。他虽然脸色不好,但好歹是活着的。
护院来报,“老爷,马三阳大人回来了。”
尹老爷双眼一亮,抬头盯着马三阳。
马三阳匆忙跑到尹老爷跟前,“尹老爷,府里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尹老爷扯着嗓子厉声大喊,“我要杀你了!”话音刚落,他落下两行浊泪,抡起拐杖就朝马三阳打去。
随从连忙抱住尹老爷,“老爷别啊,老爷您冷静啊!身体要紧。”
马三阳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扭头就往侧厅的灵堂跑。
灵堂布置得很简单。一对白色蜡烛源源不断地在燃烧。一副短小的棺材摆在中央,孤零零的。虽然布置简单,但棺材头前方的桌案上,摆着满满一桌子的供品。足见了尹府的客气。
这时,马三阳见到了一块深褐色灵牌。灵牌上纂刻着一竖排小字,“严肃之灵位”——马三阳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重新再看一遍,五个大字:“严肃之灵位”。
那个瞬间,马三阳似乎被人狠狠捶了一击,他瞬间往后躺倒,睁着眼睛摔在地板上,如死了一般!
麒麟与陆志中惊异地进门看,这时,他们也都看到了那块清晰的灵牌。但没人敢上前一步。时间仿佛是静止的,长长久久静止。连悲伤都在那一刻停止下来了!
尹老爷蹒跚着走进灵堂,“小严肃被人杀了,他死得太惨了,连头颅都找不到!我可怜的干孙子,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死在外乡,小严肃啊~”
陆志中转身,给尹老爷跪地磕头,“多谢尹老爷给小严肃设灵堂做法事。是我们不好,将他独自撇下,都是我们的错!”
麒麟也跟着陆志中磕头,三个响头过后,他问,“请问尹老爷,虚洁在哪儿?”
“都是马三阳害的,虚洁姑娘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都大半个月了!”尹老爷那双泪眼凶狠地白了躺在地上的马三阳,再是悲哀地转身,“年纪大了,看不得生离死别了!”他又蹒跚着离开。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