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阳彻底惊呆了，“监察御史？还是从五品......”
刘鲁乙说：“过去的监察御史，最高官衔为正七品。从当今圣上开始，将监察御史的官衔提升了一级后，又上升了半级。到如今，十五道监察御史，全都从五品的官员了，实权与俸禄也在不断提升。马先生的前途，是一片大好啊！恭喜恭喜！以后可就是御史大人了！”刘鲁乙起身恭贺。
马三阳起身拱手答谢，又恍恍惚惚坐下。
廖聪继续解释，“先生所任职的江南道监察御史，隶属都察院，掌管江苏、安徽二省的刑名案件，监察地方各级官吏。正如藩台所说，监察御史虽然是从五品官衔，却是责任与职权尤其重大的中央官员啊！”
苏畅双眼含情，肌肤光洁，春风满面地笑着。他忽然开口说：“圣上要本官全权处理两江、闽浙、两广的妖术案，作为江南道监察御史，马先生还需多与本官配合。”
马三阳重新站起来，先向苏畅拱手，又分别向三位大人拱手。
他顿了顿，还是将思考良久的话，直接说出来，“马三阳何德何能？不知四位大人，可有什么不做监察御史的办法？”
苏畅笑脸一僵，“马先生是何意？”
众人皆愣住，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三阳端正地立在香炉旁，“下官连日来，走遍江南各地。这样两个月下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仅是身体每况愈下，而且精神力也越来越弱。三阳是怕不能将事情做好。那样岂不是有负圣上所托！”
高晋沉默不语，他自己最近颇为倒霉，也没什么理由劝说马三阳了。只是被马三阳当面拒绝，心里是既难受，又郁闷。
廖聪知道马三阳是个清高而自我的人。前些日子，只是因为高晋用了些手段来搭救自家兄弟，都会气得马三阳辞官回乡。如果马三阳对于官场已经心灰意冷了，他说再多又有何用？虽然廖聪也是想说一说的，但是却突然间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与马三阳不相熟的刘鲁乙开口了，“马先生，本官没听错吧？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打算要抗旨不遵？”
马三阳连忙解释，“正因为不想变成抗旨不遵的地步，所以才冒昧请教四位大人。看看这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畅站起来，走到马三阳身边，“这样的话，先生以后别再说了。幸好在场几位大人，都是真心关心先生的，如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你这脑袋，马上就得搬家！”
他转而对高晋说：“高总督，本官与马先生一同来到你的江宁，不如设个宴席，同僚之间，一块儿热闹热闹！”
“苏总督说得对！这话应该遵行！”高晋的回答，三分是说给苏畅听的，但七分是说给马三阳听的。
马三阳当然听得明白，但他有自己的苦衷和考量。对于做监察御史这件事，他真的提不起兴趣来。
苏畅难得与高晋站在一个立场，二人不免觉得尴尬，也不再对于马三阳的事情做过多讨论了。
高晋留下一句话：“先生再考虑考虑！”众人从议事厅散去。
穿越中庭和西院小花园，马三阳回到曾经的西后院房子里。
他屁股刚坐到椅子上，梦河夫人就气呼呼地跑进来了。
“高夫人！”马三阳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梦河夫人径自坐在圆桌旁，“啪~”一声，大拍桌面，“原来马先生是个落井下石的人？”
陆志中、麒麟、虚洁听到了响动，纷纷站到走廊中静候。
马三阳惶恐，“高夫人，您这是什么话？三阳如何得罪您了？”
梦河夫人没了原先的温和与可爱，使劲瞪起眼睛，气呼呼地说：“我与先生说过，最近夫君日子不太好过，希望先生以后可以多多帮衬夫君。现在倒好，先生升官了却要独自抽身，打算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夫君承担？就算先生你抗旨不遵，圣上不去追究你的责任，那么先生有没有想过，圣上会将这口气撒在谁的身上？夫君前些天因为妖术案得罪了圣上，现在又要罪加一等？！这就是让先生关照的结果吗？”
梦河夫人使劲拍了两下桌子，直接震翻了两只茶杯。她越说越气，直接恶狠狠地大喊，“再怎么说，我夫君对先生，总还有些知遇之恩吧？先生自己走人，就让我的夫君陷入危境？先生，你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这点做人的道理都不讲了吗？”
陆志中听得气不过，冲进房间理论，“这位夫人！你讲话不要这么恶毒好吗？如果三阳一切都好，为何还要冒险辞官？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啊？！你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苦衷，便破口大骂，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马三阳连忙拉着陆志中，怎么劝也劝不住。不过好歹她没打算动手......
梦河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姑娘你也说了，谁还没点苦衷。我夫君就没有苦衷了？人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陆志中红着眼大喊：“这话我还要送给你了！人自私成你这样，我都觉得丢脸。全天下就准许你自私了，别人就不能自私了？！”
梦河夫人气急，叉腰大骂：“你们自私还有理啊？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陆志中咬牙切齿大骂。
“好啦！”马三阳忍不住大喊，“都别吵了！高大人要我好好考虑一下。我自然会综合各方面的问题，与高大人心平气和的商量解决办法！你们这样吵下去，一点意义没有。散了散了！别再吵了！”
“哼！”梦河夫人气呼呼地走了。
陆志中瞪着她出门，也留下一个“哼！”丢下马三阳，踏步走开了。
马三阳呆坐在圆桌后。女人吵架，他也没法子啊！
这时，虚洁搀着麒麟走进来，“没想到陆姐姐脾气比我还大，竟然和这里的女主人吵起来了！”
麒麟说：“她是脾气大，你是粗鲁，不一样！”
虚洁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麒麟虚弱地吃痛，只能求饶，“女侠饶命！”
马三阳浅笑说：“你们这对受伤的鸳鸯，也来调侃先生了？”
虚洁与麒麟坐下。虚洁先开口，“先生还打算辞官？”
“是！”马三阳斩钉截铁的回答。
麒麟与虚洁对视一眼，“先生，你有查案审案的才干，为何一定要辞官？”
马三阳回答：“我答应了志中，处理完安徽的案子，便与她回杭州生活。况且，作为一名有毒瘾的人，身体与精神都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根本不能正常的审理案子。与其到了失败的那天，不如早些辞官，轻轻松松生活了。”
虚洁震惊，“毒瘾？！”
“五石散的毒瘾。你们说，我这样的人，还怎么去当一个好官？如果我毒瘾发作，没有钱财买五石散了，我是不是要压榨老百姓的银两，克扣下属的俸禄？人不是突然变坏的，往往是因为有利益的需求，才会缓慢地变得邪恶。我马三阳，怎么去做这个官？”
马三阳说着这些话，眼泪翻滚着，在眼眶里打转。
虚洁流下两行清泪，“先生心里苦，却又难以说出口！”
这时，陆志中扛着两捆麻绳走了进来。
她将麻绳往桌上一放，坐下，倒了杯水喝，“晚饭之后，你与那些大官请个三四天的假。我帮你戒毒瘾！”
马三阳一愣，“现在？”
陆志中点点头，“先把瘾戒了，再好好接受皇帝的任命。做你想做的事情！”她浅浅一笑，手掌拍拍两捆麻绳，“有你苦头吃了！”
马三阳眼皮一垂，“说好去杭州的！”
陆志中勾住他的肩膀，“你这个作男，还不是因为毒瘾。”她摸摸马三阳的脸，有些动情地说：“只要跟着你，上哪儿去都行。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
马三阳抱住陆志中，“谢谢！”
今日的晚宴设在两江总督府的东侧大厅里。
梦河夫人又像没事人一样，指挥这个，布置那个。
“酒瓶摆整齐了，用棉线拉齐对牢。你这样不行。”她亲自示范，如何将酒瓶子对牢，“睡觉前多练练。”
陆志中悄悄靠近梦河夫人，“夫人！”她小声叫唤。
梦河夫人吓了一跳，“是你啊！”梦河夫人白了陆志中一眼。
陆志中揉揉鼻子，“呃......下午是我太着急了，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陆志中拱手说。
梦河夫人也是一怔，“哦！内个，马先生怎么说？”
“他，他，已经打算接受皇帝的任命了！”陆志中有些别捏的解释。
梦河夫人高兴的一拍手，“太好了！你我吵一吵又算得了什么。我也有错，对先生说话实在是太凶了。晚宴时候，我要亲自给先生赔不是。”
陆志中发觉这个梦河夫人一点也不矫情，只是太担忧自己的丈夫而慌神。其实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理解的。她陆志中自己也是这样！
陆志中愉快地拉着梦河夫人的手，“夫人不仅长得好看，心思也是美丽的，一点也不与我们计较。”
梦河夫人一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能够这般豁达。你可知道，女儿家心思是最敏感的，与女人吵架，也是最难和解的！”
俩人把话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对方才是天下最知心的人了......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