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阳回忆起母亲严肃而温暖的面容,心里头一下子似乎被什么掏空了,纠结与寂寞缠绕心间。
陆志中坐在一旁看得心里悲凉。
“抱歉!”刘鸣立即道歉,“是我不该提及!马公子请原谅!”
马三阳勉强一下,想要独自抛开烦扰。
刘鸣望了一眼陆志中,“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未婚妻!”马三阳回答。
刘鸣与陆志中都是一惊,接着,陆志中绽开笑容说:“在下陆志中!”
刘鸣垂头浅笑,“陆姑娘真是漂亮端庄,马公子有福气啊!”
这时,刘鸣一拍脑袋,“马公子,我家就在附近,不如上我家坐坐。嘿嘿,我有一本‘前朝诗集’,颇为难得。”说到后来,刘鸣声音忽然变大。
马三阳一愣,“嘘~”,连忙劝阻他。
“刘公子,”马三阳压低嗓子,苦口婆心劝说:“前朝的东西,你一定要藏好了,当作没有这回事就行,千万别拿出来给旁人瞧啊!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刘鸣不赞同似得大笑出声,“莫非是马公子怕了那皇帝的威严?”
马三阳大惊,默默听他继续说。
“皇帝可以叫人生,也可以叫人死。但不管皇帝如何叫人生死,倘若我们惧怕了他操纵生死的威严,人便要活得小心翼翼,甚至是会处处讨好皇帝。请问马三阳大人,人活着若是这副德行,那究竟为何要活着?”他顿了顿,继续说,“与其这般苟活,倒不如随心所欲,做人真正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死了,这样的一生也足够高明!”
马三阳何尝不想随心所欲地活着。换句话说:谁不想随心所欲地活着?
他回答说:“天下之所以需要皇帝,是因为有人的地方必须要有约束。倘若人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那么人与人之间,便会因为毫无底线的随心所欲而争斗、自相残杀。纵使皇帝的威严被少数人质疑,但至少他令大多数人的日子足够安稳。”
马三阳毫不退让地与刘鸣辩驳。
“好!”刘鸣举双手鼓掌,“你可真是皇帝的好子民啊!”他颇为嘲讽地调侃马三阳。
“啪!”陆志中一拍桌子,“你骂谁呢?”
马三阳连忙拍怕陆志中的肩膀,然后对刘鸣说,“刘公子独具慧眼,我不仅是圣上的好子民,还是他的好臣子。”
刘鸣嘴角一抬,不屑一笑后,起身说,“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刘某就告辞了!”
他一转身,腰间挂饰的金色穗子飘摇扬起,还有他长袍的下摆,也随着迅速转身而腾空飞起。露出内衬的单裤和布鞋。
马三阳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颇为惊喜的东西。
刘鸣走后,陆志中“啊啊啊~”狂拍桌子。
“他在骂你呢!你怎么不呛回去?你不呛回去也别阻止我啊!”陆志中气得一顿唠叨。
而马三阳,却像是完全没在听似得,摸着下巴反复琢磨......
他一直在回忆刚刚的场景。
金色穗子扬起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块闪闪发亮的晶石。这块晶石被制成了穗子上端的饰物。它不像玉石,也不是宝石——它是一种难以见识的晶石。
尽管如此,但是马三阳还是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他自言自语地开始回忆。
他一晃眼睛看到了陆志中的阴沉生气的表情,他忽然似有所悟,“志中,你认识刚刚那个刘鸣吗?”
“嗯?”陆志中一时摸不出马三阳的套路,“我怎么会认识他?”
“刘鸣?刘鸣?你们白莲教里可有这个人?”马三阳继续问。
陆志中有些恼火,“你好烦啊!都说了不认识了,还问我?他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马三阳忽然站起身,莫名其妙地拉着陆志中往外走。
“三阳,你怎么了?”陆志中有些担忧。
“想要搞清楚刘公子是谁?必须要去他家里做客!”马三阳疾步往外,边走边说。
他站在街上四处张望。突然,他看到了不远处刘鸣的背影。
“刘公子~”他招手大喊,“刘鸣公子~”
刘鸣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寻找生意。只见马三阳正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捉摸不透!”他念叨了一句,大步往马三阳走去。
马三阳笑说:“三阳突然想看看刘公子家的诗集,不知道刘公子能否允许三阳的请求?”
“你当真想看诗集?”刘鸣鄙夷地问。
“是,也不是!”马三阳回答。
刘鸣点头,“马公子这边请。”
二人并肩往前走去,看起来关系很好......可是刚刚明明吵架了啊?!陆志中想不通。
刘宅,就是个较为普通的民居。
中间的院子里摆满了堆堆灌木草本的花草;左侧是厨房与杂物间;右侧是两间客房;正前方是客堂与主卧房,还有一间书房。所有事物都是一目了然的。
马三阳在客堂里的圆桌前坐定,扫视了整个屋子。除了家具都比较新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鸣径自走进书房,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然后从书房的窗户探出脑袋,“阿禾,烧水沏茶。”
远远的有女人喊:“是~”
刘鸣走出书房,坐到马三阳与陆志中对面,将书本推到马三阳面前。
“汤显祖的诗集《玉茗堂集》,马公子感兴趣吗?”刘鸣问。
马三阳拿起诗集,“这可是禁书!”
“天下禁书多得是,只要皇帝不喜欢,便都是禁书!”刘鸣不屑地回应。
马三阳翻开书页,仔细地研读起来。
这时,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端着三个空茶杯走进来。她露出一口白牙,尴尬笑笑,“两位客人真不好意思啊,水还在烧,马上就能沏上。”
陆志中说:“嫂嫂不用客气,我们方才喝了许多茶水,不急着喝茶的。”
女人点头笑笑,又出去了。
刘鸣解释说,“这是我妹妹,不是嫂嫂!”
“......啊......”
刘鸣似乎不太介意,继续问,“马公子觉得如何?”
马三阳放下诗集,感慨道:“离经叛道,思想消极。”良久之后,他又说:“前无作者,后鲜来哲,二百年来,一人而已。”
刘鸣点点头,“这是前朝大家王骥德给汤显祖的评价。”他摸了摸《玉茗堂集》,“他的《牡丹亭》我只在一间小书摊上见识过。那名摊主只肯借阅,不肯出售。不然,我若是能珍藏他的一本《牡丹亭》,那真是鄙人的荣幸啊!”
马三阳说,“只听过汤显祖的大名,今日还是头一次看他的文辞,真是令人惭愧。”
“惭愧什么?”刘鸣问。
“惭愧在于,如此优美词句,不该被埋没。惭愧也在于,后人不懂前人思想的珍贵,他若是有幸能长久流传下去,定会给无数学生以新的理念和思想。教诲之伟大,不在于成功,而在于教诲本身。”马三阳盯着面前的《玉茗堂集》,感慨万千。
刘鸣拿回《玉茗堂集》,“马公子今日要来我的家中做客,不仅仅是为了这本前朝诗集吧?”
“何以见得?”马三阳皱眉问。
“因为马公子你,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这跟你那些官场上的同僚,倒是蛮相像的!”刘鸣轻声一笑。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