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恪知道,想从日军手下救出宁惜是很难的,他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比如说费尽心思百般折腾,也没能把宁惜救出来。
显然,他预想对了,但结果比他想象的更坏——
他和他的小伙伴都被抓了!
怪不得,从翻墙入院,到搜寻到目标一切都那么顺利,敢情,早就做了埋伏,守株待兔了。
离恪气得不行,仰天大喊,“狗日的,敢抓小爷,给我滚出来啊!”
除了一方巨网将他们罩住,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屋内的宁惜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探出头来,这一看却是不得了。
居然是霍衍洛!
他怎么来了?看这架势,他好像是被抓住了吧?站在庭院前大喊大叫,真不符合他的作风。
他虽然吊儿郎当,但还是很顾及自己矜贵的形象的。
她不由打开木门,向外走去。
“宁惜!”离恪放下挣扎,欢喜地看着她,“是我,我来救你了!”
他说这话可真不害臊,人都被大鱼网困住了,还说要救她。
离恪用力扯了扯这个类似渔网的东西,怎么也挣不脱。
“霍公子,别白费劲儿了,这东西是用最好的材质制成的,就算用刀也割不开啊。”
离恪气愤地斥了一句,“闭嘴!”心里却尴尬得不行,尤其是在宁惜面前,落得这个狼狈模样,以后他还要怎么振夫纲?
宁惜看着他这般神情,忽觉不对劲,他的性子怎么看怎么像离恪那只死鬼?
这时走近了,她看到他暗紫的眼瞳!
宁惜吃了一惊,难道……
“我的女人,你想放了他们吗?”不知何时,久野幸江从一旁绕了出来。
宁惜平复了心中的惊疑,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眼,“如果我说是,你会放了他们么?”
“当然,”他笑了笑,走过来揽住她的肩,“你是我的女人,你的所有要求,我都能满足你,但……是有条件的。”
离恪看这个日本人的手搭在宁惜的肩上,怒火一下子被点燃,吼道:“放开你的咸猪手,别碰她!”
久野幸江故意地在她腰上摩挲,看他的眼神是挑衅,“我记得,霍少爷跟她是和离了的,现在的她情况怎么样,跟什么男人在一起,都与你无关吧?倒是你,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意图?”
离恪听了他这番话,火冒三丈,心头有点埋怨霍衍洛这个作死的混小子,搞什么休妻,害得他现在,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这可把离恪急的,他转眸看向宁惜,怒道:“你这死女人,看你,总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还不快离这个男的远点?”
宁惜心中的四分怀疑,这下得到确信。她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坚定地说:“放了他。”
她跟霍衍洛和离了,经过那件事,她对他仅剩的那点情分,也已荡然无存。
就算他后悔,他深夜闯进日军防守的和苑来救她,她也不会领情。
他就是被久野幸江处置,她也不会去看一眼。
但眼前人是离恪啊,是那个傲气傲娇,对她嘴硬心软的离恪啊。
她不想,也不能看到他为她受伤受辱。
久野幸江托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你对他,余情未了?”
宁惜别开脸,不答他的问题,只问:“你放不放人?”
“放,你都开口了,我会给你面子。”他手上一用力,掐紧了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我原想着尊重你,在你未入门之前不动你,但看你维护着情夫,不可否认,我嫉妒了。所以,我决定改变主意——今晚陪我一夜,怎样?”
他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旁人听不到他的话,但离恪能读识到他的想法。
“不能答应!”他立即喊道,怒目而视,“我宁愿挨子弹,也不要你委身于他!”
宁惜没有看他,沉默了会儿,淡淡地答道:“好,我答应你。”
对于久野幸江提出的这个条件,她早有预料。近来他对她还算守礼,虽然他眼里掩饰不了赤裸的渴求,所以她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要了她,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摸清他的脾性。晓得他的个性和底线,她有把握应付他。
是以,她答应了他。
见她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久野幸江内心高兴不起来。他拧眉盯了她良久,才对外举了手,便有士兵撤了网,将这十几个人放了。
“看在宁小姐的面子上,少佐决定放了你们,现在,你们马上滚出去!”副官说道。
离恪很不甘心,他与十名打手对视一眼,原想着拼一把,把宁惜带走再说。
可他看到那些士兵身上又是配枪配刀的,纵是他们有很高的武功,也无法从这几百名士兵中突围,何况还要躲避着子弹的追击。
硬拼的话,那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还不走?”副官口气冷硬地赶人。
“我今天,还就不走了!”离恪倔脾气一上来,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
看他耍赖似的往门口的台阶一坐,梗着脖子,宁惜不知怎的,鼻子有点发酸。
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这么为她了。
“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她对久野幸江说道。
久野幸江本是不肯,但转念一想,她人在他的地盘上,还能逃到哪去?况且,不允的话,只怕别人心里会看低他,嘲笑他小肚鸡肠。
当着众士兵的面,他不好反驳,便只能故作大方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给你五分钟。”
“我要送他出去。”
“不行!”久野幸江想都不想就拒绝。
宁惜与他对视,“你大可派人跟着我。”
久野幸江不说话了,四目相对,各有坚持。
最后他还是败下阵来,她是第一个敢跟他讨价还价的女人,是个胆大的女人。
他转过身来,给副官使了个眼色,“你,好好跟着!”
副官行了军礼,“是!”
宁惜看了离恪一眼,说:“走吧。”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出垂花门,出了后院。
离恪从后面追了上来,宁惜微侧头,就被他从后抱住。
“你,松手!”副官拔了尖刀,对着离恪,只要他对宁惜失礼,尖刀就会刺入他的后背。
“你不要胡闹。”宁惜低声说,“先放手!”
离恪不肯,“我们现在就逃吧!”
宁惜白了他一眼,“你白痴吗,冒这么大的风险。”
“难道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当这个日本人的宠妾?”他质问。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
离恪眼一睁,紫眸里有亮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
“宁小姐,请你注意身份!”副官的脸色跟吃了翔似的,很难看,用生硬的中文警告她。
宁惜装作没听到,握紧了离恪的手,似安抚他担忧的心,“我很快就能脱离这个地方的,你不要担心,我心中自有打算,不会让那个人占到便宜的,你自己也要小心霍家的人,”她想到前几天预见的幻境,看来被霍家人火烧的,就是附身的离恪了,“只要你能坚持下来,我们不用多久就能重逢。”
这是宁惜第一次对他做出承诺,离恪听着,不知怎的,眼眶有点红。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所以,你快走吧!”她推他出了大门。
离恪站在大门外,看着关上的大门,大喊:“你最好说到做到!”
宁惜站在院子里,扯了扯唇角,她当然会做到。谭默非说了,京城不日就会开战,到时可以趁乱离开。
回到房间,刚关上门,腰间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住,被他用力一带,滚到低矮的大木床上。
他高大而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野蛮地吻住她。
“我放了你的前夫,也让你亲自送走他,现在我来索取回报了!”
他说着,不容拒绝地去拉下她的衣裳,衣领敞开,他看到光滑的香肩,往下,是胸前美丽的弧度和深沟。
他只觉得喉咙一干,腹间蹿起了邪火。
然他并不急着行动。低头看她,见她面容沉静,半点惶恐害怕,亦或者是羞涩紧张都没有。
他有些不满。
于是他逗弄起她来,只是她不给回应,也没有反应。
久野幸江捏起她的下颌,“你这是什么表情,视死如归?还是壮士扼腕?”
宁惜横着脖子不答。
久野幸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以往,那些女人对他是趋之若鹜,有哪个会抗拒他的欢爱?
而眼前这个,不仅是身,还有心,都把他隔离在外。
其实,他大可不顾一切地强要了她,但是……他该死地做不到。
他终究不是日本人,终究无法那样不顾她的意愿,残暴地对待她。
他忽然朝她的脖子狠咬了一口泄愤,在她痛呼之时想要反咬,他及时起身,离开了她。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躺在我身下,并主动向我求欢,求我要你!”
他丢下话,便转身出了房间。
宁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舒出一口长气。
幸好,她赌对了。
谭默非告诉她,久野幸江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日本人养的狼崽。
他,是国民政府特意培养的卧底。
伪造了他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身份,又设计他与久野风里相遇,他成功被收养,取得风里的信任和欢心,顺利成为日军的少佐。
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绝大部分是做给风里看的。
宁惜听完谭默非的话,感到匪夷所思。
想不到久野幸江不仅不是日本人,而且还是政府派遣的卧底。
虽然心头消除了对他的厌恶,但对他,还是无法生出好感。
“我这番跟着他,就是帮助他,为他所用。”谭默非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有着满腔的爱国情怀,他是个很正义的青年。
他叮嘱道:“我猜想着,战争就要开始了,世道很乱,你要多加小心,不要乱跑。乖乖等我送你离开京城。”
宁惜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今天,久野幸江带她去靶场,教她射击。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使用手枪。“做我的女人,不会用枪怎么行?万一有天被我死对头虏了,不会用枪可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宁惜没有拒绝,很顺从地学了射击,她想着离开京城后,遇到的危险不会少,有点本事保身最好不过。
因此,她学得格外认真。
久野幸江见她学习能力好,很高兴,也很自豪,强搂着她来了个法式深吻,“你真不愧是我的女人!”
宁惜皱眉,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之后他教她骑马。
刚开始她很害怕,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还好有他在身后护着她。
不过,她很快就克服了恐惧,马术学得有模有样。
久野幸江不能在她身后怀抱美人,有点遗憾。“我倒希望你是个笨女人,一天学不会,就一天在我怀里待着。但我又期望你能学会,哪天我不在身边你也能自保能逃离危险。”
他这话说得轻,却还是被她听到。握着缰绳的手一顿,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见她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久野幸江扬唇一笑,纵身跃上马,从背后搂住她,吻着她的耳际,“是不是被我感动了?”
宁惜胳膊肘子往后捅,感动个鬼!
“不知好歹的女人!”他笑骂一声,夹了马腿,扬起鞭子,与她在草原上纵横。
她坐在前面,风吹乱她的头发,脸被风刮得有点生疼。
他似乎觉察到了,伸手捂住她的脸,轻搓了几下,迎着风,在她耳边说道:“我姓陆,单名一个江字。你以后,可以叫我阿江!”
“你说什么?”风太大,他的话被风吹走,她没有听到。
久野幸江却笑了笑,没有再说一遍,高喊了一声“驾”,继续纵马奔腾。
副官等在边上,看到他们经过,立刻说道:“少佐,太君和纪子小姐来了,要您现在去接待!”
久野幸江脸上的笑意一收,唇抿成一条直线,“嗯,我现在就过去。”
他翻身下了马,命令手下人:“把宁小姐送回去。”
两个小兵应了声。
宁惜的背影渐渐淡出他的视线,久野幸江这才返身去了风里的住处。
宁惜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四周静悄悄的,她有点意外,这条路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她正觉察有点不对劲,身后的两个小兵忽然上前,猝不及防的、用大麻袋将她套住,然后扛起来往反方向走。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