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麻袋把宁惜罩住时,她才知道,她遇害了。
心里有些怨愤地想,怎么每次都那么倒霉?
感觉到被人扛起,她挣扎起来,大呼救命。
那士兵嫌她太吵闹,一拳就往她的后背捶下,咚地一声,宁惜恨得要命,“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要是敢害我,看我回头不跟少佐告状,让他一枪毙了你们!”
那两人也仅是脚步一顿,就又扛着她,继续向前走。
宁惜被丢到一个杂乱又狭小的密室里。
士兵把她扔下后,也不把她从麻袋里解放出来,砰地关上大铁门离开。
宁惜在麻袋里挣扎着,甚至用牙齿去咬袋子,这袋子坚韧,不管她怎么咬,怎么扯,也咬不破,扯不开。
她恹恹,只好放弃,于是扯开嗓门不断喊来人,喊救命,结果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来一个人。
她身上穿得单薄,待在密室里许久,感觉到冷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又冷又饿又累又困。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屈身躺在麻袋里,腿都麻痹了,终于有人推门而入,然后解开了袋子,让她重见光明。
室内也不怎么明亮,那两个士兵举着手电筒照着她,刺得她不能睁眼。
“她就是那个宠妾?”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人说的是日语。
“是!”
宁惜再次抬头,便看到了一个高瘦的,皮肤蜡黄,穿着和服的老人,还有一个纯净的少女。
老人正是久野风里。
他打量着宁惜,特意用了中文说:“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幸江怎么就被迷住了?这个中国女人,分明就没有我们纪子好看。”
宁惜真想喷他一脸,问他是谁,一上来就黑她的容貌!但听完他说的话,宁惜心里有点惊疑,莫非他就是那个日本太君,久野幸江的义父?
那身旁的少女呢?不会是老头的闺女吧?如果真是这样,她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然,就听到老人对少女说:“纪子,这个女人就是你未婚夫的情人,也就是你的情敌。”他递了一把军刀给她,“你可以杀了她,保卫你的利益。”
宁惜虽然听不懂日语,但看这架势,也知道,他们要杀人灭口。
脚底顿时蹿起一股凉意。
那个叫纪子的女孩有点害怕,没有接手军刀。
“纪子,杀了她!”风里加重了语气,“如果你不杀她,她以后就会跟你争夺丈夫!”
纪子咬着唇,低声说:“伯父,我不要这样……”
风里看她这般,不由笑了起来,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说:“我们纪子,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知道你怕血,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包毒药,你亲自喂她吃下去,怎么样?”
风里知她不谙世事,是个心灵难得纯净的姑娘。但他想,他久野风里本身就不是善茬,他不想有个善良到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女儿。
这样是很讽刺的。
他一生杀过很多人,骨子里流淌着冰冷的血。他认为,他的血脉至亲,骨子里的血也应当跟他一样,不可能是热的。
纪子,作为他的女儿,总要走出象牙塔,来到他为她建筑的宫殿里的,而想要走进华丽的宫殿,首先就要踩着尸体过去。
这样的话,就让幸江宠爱的那个女人,做第一个铺路的尸体吧。
纪子虽然单纯,但绝不蠢笨。
她知道“伯父”是很爱她的,不会害她,只会为她好。虽然这种好她不敢苟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她看着靠坐在墙角,一身脏兮兮的女子,虽然她此刻落到如此狼狈,但仍难掩天生丽色。
她容色娇艳,灵气逼人,让纪子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不忍眨眼。
也难怪……他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纪子看得出来,久野幸江每次跟她相处,对她的关心呵护,都只是表象。倒不如说,他对她的关心,是例行公事。
她甚至想过,若不是伯父吩咐他,他恐怕,连正眼瞧她都不愿意吧?
想到这,她有点伤心。
抬起头,看着风里,眼中有了坚决,“伯父,我会杀她的,因为幸江喜欢她,不喜欢我。”
风里满意地笑了,“好孩子,你终于想通了。”
“但,”她语气一顿,“我想明天再动手。”
风里惊讶,“为什么?”难道她终究不敢杀人,想拖延时间?
纪子打了个呵欠,小声说:“我今天起得太早,跟茶艺的师傅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又跟伯父去了和苑,全程没有休息过。现在有点困了,没有心情……”她瞥了宁惜一眼。
风里哑然失笑,宠溺地说:“好,咱们不急,可以慢慢折磨她。”
纪子嗯了一声,拖着木屐走到宁惜面前,一掌便甩了下去。
她力道不重,落在脸上并不疼,但宁惜还是觉得耻辱,对她怒目而视。
然,对上她的眼睛时,她怔住了。
纪子对她使了个眼色,就走到风里身边,拉着他要走。
风里见她打了人,心里的猜忌便放下了,是他多虑了。
女人都是很容易嫉妒,爱争风吃醋的,他的纪子,怎么可能会对情敌心软呢?
夜很深了,空气中流动着寒冷,宁惜冻得睡不着觉,肚子又饿,浑身没什么力气。
这时,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小心地推开了门。
宁惜忙坐直起来,警惕地防备。
却见门口迈入一只小脚。
是纪子。
她打着灯笼,提着裙摆小心地走了过来。
看到她,不由分说地把一个包袱塞到她怀里,小声说:“这里面有一些干粮,你可以在路上吃!”
来中国之前,她被伯父命令着学习中文。当时她不太情愿,心想着她又不是中国人,要学中文干什么。
好在她还算刻苦地学了,现在也能派上用场。
宁惜抓住她的手,问:“为什么帮我?”
纪子没有看她,细声细气地说:“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
她不敢下手杀她,但也不希望她留在和苑,跟久野幸江在一起。
索性,便放她走了。
出了密室,外面万籁俱寂。为了行动方便,纪子换掉木屐,穿了一双粉色的平底绣花鞋,拉着宁惜穿梭在弯弯绕绕的回廊上。
她们走了后门。
她将宁惜推了出去,压低声音说:“我想拜托你,走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好吗?”
宁惜一听,瞬间就懂了。
想来她放了她,也不是出于什么善心,而是为了她婚姻的幸福。
这些天在和苑,宁惜听到有侍女私下说过,久野幸江即将迎娶风里的侄女为妻。想必,纪子就是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了吧。
她顿时自嘲地笑起来,她运气真是不错,碰上一个性格跟白兔子一样的正室,她不仅没有杀害她,还放她走。
而且还很照顾的,给了她吃的,和钱。她刚刚分明摸到包袱里有大洋和一些纸票的东西。
“其实,你多虑了。”宁惜朝她露齿一笑,“我并不喜欢久野幸江。”
纪子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他是那么英俊,那么出色,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他?
“因为我心有所属。”宁惜不欲与她说太多,因为在这里耽搁一分钟,就多了一分危险,“总而言之,谢谢你的救助,祝你幸福,再见!”
她握了她的手一下,道一声珍重,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
离恪自从上次的营救计划失败,回来后便很暴躁,摔了不少东西泄愤,其中摔了司令夫人那套玉质的棋局,还有老夫人珍藏了很多年的明朝花瓶,毁掉了霍衍洛收集的名家古画。
搞得他们一家人气急败坏,敢怒不敢言。
离恪在府上很厌倦,很无聊。他真想去找宁惜,却又没那个本事带走她。而她也说了,叫他等。
时机一到,他们就会重逢。
这一天又一天地等,等得他心烦意燥。
于是他便溜到霍司令的军机处,揣了他的勃朗宁就到外面混了。
结果他不懂操作,不小心伤了别人,搞出了好几条人命。
那些死在离恪枪下的,是街头上的几个地痞无赖。
这几个人死了之后,他们的父母便哭闹着上了司令府讨理索赔。
司令府在京城里,虽然是最强武力的象征,但在坊间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这民心和口碑,靠的是霍司令霍毅东父子多年的努力经营得来的。
他们声称,霍家军不是只晓得打打杀杀的土匪军官,而是护城爱民的将领英雄。
而今天,霍家大公子持枪,当街杀人五个。
霍家的名声,都毁在离恪手上了。
为了补救,霍司令亲自出来给死者的家人赔礼道歉,并要求离恪向他们赔礼。
“他们本就该死,我为何要为该死的人道歉?”离恪翘着二郎腿,不屑地说道。
“你——”霍司令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举手就要掌他的脸。
离恪下颌高抬,“霍老头,我可不是你儿子,乖乖站着被你打!”他灵巧地躲过,拾了地上的木块就往霍司令头上扔去。
他手法独到,准确掷到他的额头上,生生砸破了皮。
霍司令简直要被气死,他暴跳如雷,拔了枪追着他跑。
离恪四处躲避。
眼看他就要扣动扳机,司令夫人及时阻止了他。
低声说:“你就算要杀了这妖孽,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弑子。”
霍司令猛地回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肯杀他了么?”
之前他们有想过了结离恪,但顾忌到他们儿子的魂魄还在他体内。所以……不忍下手。
司令夫人恨声道:“尽管他用着洛儿的身体,但他终究不再是我们的儿子,说不定,洛儿的魂魄早就被他吞噬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留着这个妖孽在世间胡作非为!”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