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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讨要负责

贺新郎 古典绿 8143 2021-04-06 17:55

  隔日清晨,宁惜收到了族长特意递来的喜帖。

  这喜帖的皮纸质地十分地好,宁惜指腹摩挲着那金粉描摹的字体,悠然地饮了一口茶,问:“谁要办喜事了?”

  能劳烦族长亲自来送喜帖,定是身份非比寻常的人。

  族长拈了拈嘴边的长须,“自然是我家西洲。”

  “噗……”宁惜一口茶喷了出来。

  族长将她的反应收入眼里,心里暗喜,看来是有戏!于是他加大了火力,“西洲要娶的那名女子是个长相十分漂亮的,且容貌与姑娘你不相上下……”

  宁惜直接问道:“她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何方?”

  族长忍不住大乐,这么快就跟情敌“较劲”了?不过,这个结婚对象只是他老人家随口胡诌的,所以他目前对那个女子的信息说不上来。为掩饰这一尴尬,他反问道:“姑娘为何如此在意西洲的未婚妻?”

  谁知她却说:“他是个老实人,我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更好,更适合他的女子,所以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是否与他般配。”

  族长听完,心里那个堵塞,敢情……她是想帮西洲把关。

  “姑娘,老夫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惜睨了他一眼,“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不要说。”

  你咋老不按套路出牌呢!族长内心抓狂,面上仍然淡定,说:“老夫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其实是想问姑娘,你曾与西洲……有过关系,如今他要娶别的女子,你当真……不介意?”

  哪能做到完全不介意?她张口,险些脱口而出。不过喜帖都下了,可见婚期已经敲定,她说介意又如何,难道还能因为她一句话而取消婚事?她的脸面可还没有那么大。

  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她正了神色,翻开了喜帖,看到落款处的婚期,有点吃惊,“明天就要举行婚礼,这么快?”

  族长为西洲默哀,起初他们都是立志要做正夫的,然而天意弄人,正夫没拿到,连夫郎的名分,也是可触不可及。现在,他们把希望全压在这场假婚礼上了,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转移她的态度,族长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一个紧迫的婚期——

  令人吃惊的明天。

  “对,就是明天。”族长轻吁口气,“这些年来,西洲虽服从我的安排,但我却是当他如儿子一般对待着的,所以他的婚事我将一手包办。而他,既然不能跟姑娘你在一起,那么我作为他的长辈,就会替他另觅佳人,娶妻生子……明天的婚礼,姑娘可要来喝一杯喜酒?”

  去观礼,去喝喜酒?宁惜心一揪,口气淡了下来,“不了,我惯来不爱凑这种热闹,况且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虽然是为族民祈福,但你还可以歇息一天的……”

  宁惜摆摆手,“我不会去的。”

  族长喜上眉梢,“姑娘如此坚决,果真是在意西洲,心里也是介意的吧?”

  见宁惜没有说话,族长便以为她被戳中心事,沉默不敢言,他忍住嘚瑟,乐呵呵地说道:“姑娘若是心里有他,不愿意他跟别的女子成婚,老夫这就去告诉西洲,取消婚礼……”

  宁惜冷声打断,“你想多了,我并不是在意,他要娶妻,我当恭贺他新婚大喜,怎会破坏他与那位姑娘的姻缘,使得他取消婚事?”看族长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宁惜拂袖离去,“我先去准备件贺礼,稍后派人送过去。”

  “诶,不是!姑娘……”宁惜脚程快,一下子就走远了。

  族长站在原地唉声叹气。原来在意确然是存在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但忧心还是盖过那丁点的喜悦。

  不肯承认就是个问题,既然成了问题就必须解决。但如何完美地解决,又是一个问题。

  族长想了想,都走到这一步了,半途而废太不成样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吧,是时候下点猛药了。

  他匆匆回到阁楼,立即吩咐下仆去物色一个相貌不错的未婚女子,然后开始赶制喜服,布置背景。

  不明事理的下仆想到族里最近喜事不断,非常高兴,便四处传播了去,不到半天,全族上下都知道西洲要成亲了。

  西洲的身份摆在那里,大家都知道他是族长最宠信的义子,在宁惜与陆江成婚之前,顾西洲是备选的圣女正夫。

  虽然最后他还是娶不到圣女,也做不成她的夫郎,但是大家伙们还是会衷心地祝他新婚大喜,与新娘子百年好合的。

  顾西洲看这一架势,皱紧了眉头,求问族长,“不是说好假成婚的吗,为什么现在却……?”

  却一副真的结婚的架势。

  族长脸色凝重,“西洲,你不要怪我擅自安排,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在顾西洲的印象当中,族长他老人家总是很淡定,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神色。

  他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有不好地预感。“族长请说,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西洲会努力撑住的。”

  “我要你与苏姑娘正式地成亲。”

  苏姑娘单名一个喜字,是他们挑选的“假婚”对象,而今要假戏真做,顾西洲不知所措。“不,我不愿意,除了圣女,西洲谁也不娶!我不愿跟苏姑娘成亲!”

  “显而易见,这是险招,可也只有险招,才能有最快的见效。”族长叹气,“西洲,你若想知道她心里是否有你,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只能祈盼她会来阻止你。”

  “如果,她不来呢……”他颤声问,心里却已经知道结果。

  族长慢慢地说:“她若不来,也只说明你们有缘无分了,那么你就接受天意,跟苏姑娘成亲吧,她是个好姑娘,当配得上你的赤诚。”

  顾西洲垂着眼帘,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洲,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妨试试。”

  “可是若尝试失败,就会连自己的终身都搭进去……”他到底还是不肯跟苏喜假戏真做。

  族长唉了一声,“如果你畏惧失败,连尝试都不敢,你怎么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呢,说不定最后是意外之喜呢?尽管这个几率只有百分之十五。”

  顾西洲抬起头来,眼中的迟疑终化成了坚定,就冲那百分之十五的意外之喜,他就该勇敢地去尝试,而不是坐以待毙。

  这一夜,他失眠了,脑中既兴奋又不安,兴奋于结果,也不安于结果。

  到了五更天,才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有人来喊他起床,为他梳头打扮。

  顾西洲穿上红色的喜服,望着镜中身形健壮,丰神俊朗的新郎官,他心里没有喜悦。

  毕竟娶的不是他的心上人。

  他真想撕了这身红得刺目的喜服,打乱这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爱而不得让他心生烦躁,恨不得往胸口插上一刀,让痛麻痹心中的躁动。

  但他还没丧失理智到那么做。

  想到那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他决定打起精神去应对这场半真半假的婚礼。

  他怀揣着祈盼,去迎娶苏喜。

  苏喜是本土族人,他见过一面,至于她长什么样子,他不太记得,印象有点模糊。

  羲族的婚礼,新娘是不需要盖上厚重,让人看不见真面目的喜帕的,只蒙上一层红色的头纱,是以顾西洲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

  这个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终身伴侣的女子。

  此时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瞧着他,一点都不避讳,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爱慕。

  顾西洲曾经作为圣女的备选正夫,他品貌都是极为优秀的,能做这个优秀男子的妻子,苏喜做梦都想不到,自觉幸运地得到上天的眷顾。

  拜堂这一环节进行得非常缓慢,在座的宾客也发觉可疑,看主持婚礼的族长,身为新郎的顾西洲,脸色染上焦急。

  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苏喜知道,他们在等着宁姑娘的出现。她垂下眼帘,从一开始答应假成婚的时候,她就想过顾西洲若是如愿以偿,那么她就会被遗弃,虽然会有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可她不想要补偿金,她很不厚道地祈盼宁姑娘不要出现,求上天不要让顾西洲如愿以偿。

  这样她就能嫁给他了。

  族长当然不可能这么干等着,他早与萧景琰商量好,适时召唤一场大雨。

  萧景琰作为祭司,自有呼风唤雨的真本事,当即掐了个水诀,不一会,头顶上空就风起云涌,乌云密布,然后响了一个闷雷,一场人工雨就应声倾盆而下。

  因为场地是露天的,这雨突然而至,惊得众人措手不及。

  “下大雨了,婚事就暂停一下吧!”族长喜滋滋地招待着宾客躲雨,“等雨停了再继续进行!”

  苏喜暗松一口气,还好没有直接取消,庆幸雨停了还会继续进行。

  而顾西洲,只盼着雨再下大一些,不要停下才好。

  族长看懂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沉声说:“如果雨停了,她还没来……那婚礼就继续吧。”

  “为什么?”想到祈盼那么久,她最后还是没来,他不禁红了眼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若悔婚,你的名声将会受损。”这就是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取消婚礼的原因。

  就算取消了,也只是暂时取消,苏喜仍会被别人冠以“顾西洲未婚妻”的名头。

  “如果我一定要悔婚呢?”他已经有了决定。

  族长板起了脸,“我劝你最好不要那样做。姑娘若是不来,那就是缘分走到了尽头,不能再强求。如此,你娶了苏姑娘,对你的终身也是好的。有句话叫做‘不是那个人,娶谁都是一样’。”

  是啊,娶的不是宁惜,那么娶哪个人都是一样,他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恍惚间,雨停了。

  宾客们很高兴,起哄着婚礼该继续了。

  族长无奈地看了顾西洲一眼,高声喊道:“新人准备拜堂!”

  顾西洲瞬间被强行拉回思绪,他被推着走到外边,与新娘一起跪拜天地。

  当身边的苏喜已屈膝下跪时,他还站着。

  这时,有人提醒他,催促他。

  顾西洲像一樽木雕,一动也不动。

  底下众人开始议论起来,苏喜感到羞辱,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西洲……”

  顾西洲没有看她,蓦地转过身来,低沉醇厚的嗓音充满歉疚,“顾西洲至今还是忘不了圣女,所以……只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和苏姑娘的情意了。对不起!”语毕,他大步离去。

  身边有人请示,“族长,是否拦住顾公子?”

  族长抬手,“不必了,任他去吧。”

  “可是……”

  “他那榆木脑袋只装了那一个人,除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动容让他回头了。我们就是有九头牛,也拉不回他。”

  所以,只好放任。

  顾西洲是去青钟寺找宁惜了。

  ……

  宁惜如以往一般来青钟寺为族人祈福,求神明庇佑她羲族一脉能得以传承,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她待在禅房里,跪坐在矮几前抄写着经文。

  一边的小尼在旁观察已久,这时又见‘状况’突生,忍不住说:“宁施主,你今天好像不在状态呀,要不然今天就到此为止?”

  宁惜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今天她又是跟不上读诵,又是抄错经文的,是有点不在状态。

  她甩去脑中纷杂的思绪,检查了书页,抬头说:“这次没有抄错吧……?”

  有没有抄错她不知道?小尼笑了,示意她看看自己的袖口。

  宁惜低头,这才瞧见不知几时,袖口沾上了砚台的墨水……

  宁惜顿时尴尬,干笑道:“可能是今天这件衣服的袖子太宽阔了,所以不小心沾染了……”

  小尼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只道:“今天到此结束吧,宁施主还是调整好心情了再来。”

  这话听得宁惜一懵,她今天的心情,似乎并不糟糕,分明是无悲也无喜。她有心解释,然在触及小尼的表情,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好依言退出禅房。

  出了青钟寺,她远远就看到站在台阶下的高大身影。

  头发上、肩上落了一两片干枯的树叶,昭示他等候已久。

  宁惜忽略不了他身上大红色的喜服。顿了顿,她走过去,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或许是急事,不然他也不会连喜服都还来不及褪,就跑来找她了。

  也不知道他完婚了没有,宁惜想。

  顾西洲站在她面前,专注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我为了你而悔婚,所以来了。”

  话落,他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愕。

  宁惜切断视线,“你悔婚,对那位姑娘是很不负责的。”

  顾西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呢?明明跟我有了一夜,却不予我名分,还拒我于千里,这样不也是很不负责的作为么?”

  “你……”宁惜惊异地看他,想不到他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她的守护者,也就不会用主尊仆卑的语气跟她说话。

  现在,他是以一个男人对喜爱的女人该有的态度。

  “我来,是为了讨要你对那一夜的情事,对我负责。”他一步步逼近她,咄咄逼人。 贺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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