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隆隆的,片刻不停,让人心情烦闷。
有仆人来报:“小的几个去劝那霍少爷避避雨,他还是不肯挪动脚步,非要继续站在那里!宁小姐,要不你就出去见他一见吧!他这般执着,都是因为想见你一面呀!”
离恪也说:“你就去看看吧,别跟那小子耗着了,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就滚!”
宁惜站着,没动。
离恪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有点窝火。走过去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去,气呼呼地说:“见他一面就有那么难,会少你身上一块肉吗?”
宁惜挣脱他的桎梏,怒道:“我的事你少插手!”
“不是插手不插手的问题!”离恪大声道,“你自己想想,这么耗下去,对双方有什么好处?你之所以不去见他,还不是因为害怕面对他!我竟想不到你这么胆小,之前快刀斩乱麻的决绝跑哪去了?”
宁惜顿时沉默了,两人站在屋檐下僵持着。
好半晌,她缓缓抬头,说:“给我拿把伞来。”
离恪这才笑了,拍拍她的头,“临危不惧,敢于面对才是圣女宁惜!”
宁惜斜睨了他一眼,“刚刚竟然敢凶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他拿了一把绘着荷花的油纸伞给她,将她推出去,“好了,快去吧,速战速决啊,我等着你回来收拾我。”他特意咬重了‘收拾’二字,眼神暧昧。
宁惜瞪他,这家伙,总是正经不过三秒。
石灰地上积了很多水,她一手撑着伞,一手稍微提了裙摆,步伐轻稳地行到外厅去。
雨仍然无休无止地下着,拍打着小路旁的芭蕉。
宁惜视线掠过那片清新的水绿色,胸口堵着的烦闷感稍稍消退了些许。
在她以为她能以平静的心态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当触及他浑身湿透如落汤鸡的模样,却还是坚定地挺直着腰杆默默等候时,她心口还是被烦闷感充斥。
霍衍洛的一头短发被淋湿,湿嗒嗒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真是狼狈得不得了。
视线被雨水模糊,然他在模糊中看到一片素白的身影时,他精神一振,是她,她来了!
他就这么看着她撑着伞走近,他闻到独属她身上的幽幽暗香,心里的情愫在疯狂滋长。
他想挪动脚步,将她纤瘦的身躯拥入怀里。许是因为他在这站了太久,腿脚已经酸麻,那么一动,就屈膝,跪倒在她面前。
他看到她浅粉色的绣花鞋,上面绣着花朵,点缀着珍珠。
视线上移,他看到她象牙白的裙幅上,是用银丝勾勒的一朵朵玉兰花,洁莹而冷清,一如她的人。
“宁惜……”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宁惜在距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撑着伞,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狼狈。
此时他是半跪着的。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说明你的来意。”她说。
他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才给这三分钟?
他心里酸涩,闷痛不已。“我来,是带着迟到的道歉,为过去的错误,向你请罪……”
宁惜勾唇,嘲讽道:“不必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道歉没有用处。至于请罪,我怎么敢定罪司令府的大少爷?”
“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不要你这般无谓地既往不咎。”他面无血色,苍白无力,眼神满是痛苦的恳求。
宁惜胸口一梗,却没有所谓的心酸心软。苦肉计这种事,她已在谭默非那里领教了一回,已经有了免疫力。
“这么说,你真想要我对你做点什么,你才会心安?”
看到她唇边森冷的笑意,霍衍洛这样的情场高手,并没有曲解她的前一句话,他知道她动了念头,想要对他“做”点什么。
不管是为了消却她对他的恨,还是只图一个心安,他都心甘情愿地被她虐待。
所以,他说:“你想做什么,我除了支持,绝不会反对。”
“很好,”她一笑,“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虐的,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她眼神一厉,朝家丁喝了一声,“拿鞭子来!要结实的,形体较粗,不易鞭断的!”
家丁唬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宁小姐是要……要对霍少爷、用用刑?”
宁惜知道仆人胆小,不敢遵从,便笑道:“你站在这里,没听到是他自己求着要罚的么?所以,我并不是动用私刑,只不过是成全了霍大少爷的念想罢了。”
看他还踌躇着不动,霍衍洛低声说道:“听她的指令就是,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家丁也没了言语,当即去马棚里找来一条马鞭。
宁惜瞧着这马鞭虽然不够长,但这韧性倒是不错,抽起来也够酸爽的。
“霍衍洛,现在你想反悔,想离开也来不及了。”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见他镇定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霍衍洛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沉静道:“我不会反悔。只要能消除了你心里的怨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单单的鞭打,就能消除我的怨恨,这也太简单了点。”宁惜在他跟前踱步,“要我原谅你过去所做的一切,除非你死!”
他忽然抬眼,形状漂亮的唇划开一个弧度,“你不会让我死。”
宁惜顿时挥起鞭子,甩在他的背上,冷声道:“你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霍衍洛吃痛,唇角的笑还是挂着,忍着疼痛,坚毅地说:“你心里分明还残留着对我的情,你不可能让我死去。”
见他还有心思说这话,宁惜怒极,鞭子抽得更用力,重复着手起鞭落的动作,不一会儿,他那身风度翩翩的衣衫裂开了一道道口子。
有血液渗了出来。
看着她的怒容,他心满意足,她的情绪还能被自己调动真好……这意味着,她心里还没有放下他。
尽管最后,他被她鞭得体无完肤,趴在地上。雨水冲击着他的伤口,血水蔓延着,在青石板上汇聚。
“无爱便无恨,你有多恨我……就有多爱我……”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宁惜绷紧了整张脸,看似淡然的面孔上,眼中燃起了一簇火焰。
最后一鞭狠狠抽下,霍衍洛终于昏了过去。
家丁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瞅着那满地的血水,他不忍再看。
妈呀,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宁小姐,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人家,毕竟这事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好几次想去阻拦,但看宁小姐那个野蛮劲儿,他又不太敢围上去。是以他跑回去请示他们家先生。
不想他竟然也坐视不管,还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你尽管站到一边去,莫要打扰莫要阻拦。”
眼下,终于把这脑子有病的霍大少爷抽昏了,家丁松了口气,这轮鞭刑总算结束了。
只是看到他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家丁的心又提了起来,不会是被鞭得断气了吧?
无怪他这么猜想,毕竟这霍少爷在太阳底下站了一整天呢,被晒得脑子发昏,而后又是淋雨又是鞭打的……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哪能撑得住?
这么想着,家丁不敢旁观,马上冲进雨帘,将霍少爷扶起来,然后去探他的鼻息,还好,气息尚存。
“宁小姐,小的把他送到房里去?”他忙请示。
“嗯,把他安顿好了,就给司令府打个电话,叫他们府上的人来把他带走。”
家丁应了声。
这时,谭默非撑了伞过来,视线下移,看见她被雨水打湿的一截袖口。于是握住她的手,帮她卷了起来,温声问道:“可消气了?”
“只是这样就消了气,那也太小瞧我了!”她冷笑,“况且,这鞭刑不过是把他当初给予我的伤痛奉还而已!要知道,他们司令府欠我的,不只是这些,若要算账,十只手指都数不过来!”
离恪提着袍角巴巴地凑了过来,邀功似地说:“当初我帮你教训了那两个老家伙了!那个霍震天被我绑在石柱子上抽打,还有那些个害你的小妾,都逃不过我的报复!”
宁惜一怔,想不到离恪这家伙很早之前就替自己报复了。她并没有很开心,扬起下颌,说:“我要的是亲手报复。总之,我不许你们插手我跟霍家的事情!”说完,她转身回了后院。
谭默非与离恪对看一眼,都有点感慨。
离恪摩挲着下巴,瞅着青石板上还未消退的血水,小声道:“啧,她下手可真不客气。”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被宁惜那样鞭打会怎样。他是个耐不住痛的,第一鞭就能痛得哇哇大叫,哪能像霍衍洛那个骚包,一声不吭忍那么久!
“不过,霍衍洛这做法是挺明智的。”谭默非分析道,“与其让宁惜藏着怨恨,还不如主动释放她的情绪,让她解恨。怨气和仇恨一旦发泄出来,她就不会积郁太深,心结也自然而然地解开。”
所以,霍衍洛此举算是明智,他是个聪明人。
“明智个鬼,”离恪啐了一口,“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谭默非笑,“所以这一招是剑走偏锋,太过冒险。”
离恪默了,他也明白风险越大,同时获取的成就就越高,“那么,他这招算是成功了嘛?”
谭默非望天,“宁惜的心思让人摸不准,所以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那厢,谭府的管事拨打了司令府的电话,非常委婉地说,霍大少爷受了点“小伤”,请贵府的人来接走。
陈叔立即把话转告了司令夫人。
“小伤?”司令夫人震怒,“如果真是小伤,为什么还需要府上的人去接他?洛儿一定是被他们欺负了!”
她越想越生气,当下坐不住,腾地站起,领着守门的士兵要去谭府讨伐!
霍毅东阻止了她,“姆妈,这种事情,还是交由我来做比较妥当。”
司令夫人想想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带兵上门闹?太掉身份了。是以她点点头,嘱咐道:“你大哥要是少了一根毫毛,你就把这些人抓到巡捕房去!千万不要留情!”
消失了一年多的长子终于回到家里,司令夫人对他可谓是疼爱有加,连重话都舍不得说。相比刚从西北回来就挨了一巴掌的霍毅东,霍衍洛就是被捧在手心爱护着的。
霍毅东嗯了一声,便领着两个副官去了谭府。
姆妈不知道大哥去谭府干什么,他却是知道的,不过是打探到宁惜在谭默非家里,便去找她了。
他就是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出口,有些事情再不去做,就要来不及,从此错过。
虽然,霍毅东隐隐猜到大哥是请罪去了,可能会受点皮肉之苦,可在他看到浑身是伤是血,奄奄一息的大哥时,他呼吸一窒。
在长夏羲族的时候,看到大祭司萧景琰差点死在她手上,他就知道,宁惜这个女人是个心狠的。
但是他没想到,那样爱她的大哥,她也能忍心,也能下得去手!
“她呢?”他沉声问道。
见家丁露出迷茫的表情,他冷声说:“我问你,宁惜在哪!”
家丁机灵着呢,料想这位二少是要给他兄长“报仇”了,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不敢说出宁惜的下落。
不过,家丁也是个胆小的,当霍毅东拿枪指着他的脑袋时,他吓得屁滚尿流,立马就把宁惜给出卖了——
“宁小姐在后院!”
“后院怎么走?”
“沿着那条鹅卵石小路一直往前走,有、有一个花园,然后……然后再拐个弯儿,穿过垂花门就是后、后院了!”
霍毅东甩手将家丁扔向一边,大步流星地前往后院兴师问罪了。
家丁悄悄爬到客厅去汇报情况。
听说霍毅东怒气勃发地去了后院,谭默非一惊,站了起来,撩了袍角就要跨门而出。
离恪拦住他,“你别去凑热闹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那个霍毅东整天板着个脸,看起来有点凶恶啊,真怕他会欺负宁惜,为他的兄长报仇。
“霍小二不会对宁惜怎么样的,”离恪悠悠地说道,“我了解他,而且他心里也惦念着宁惜呢,只可惜宁惜对他不感冒。”
谭默非有点意外,想不到这个冷面少帅,也心系于她。
“看来,我并不是最后一个征服她的吧……”他若有所思。
离恪抚掌大笑,“你当然不是最后一个。如果要论得到她的心,那么还有好几个是垫底!”
闻言,谭默非松了口气。
话说霍毅东步伐稳快地去了后院,胸口窝着一团怒火,浑身上下散发着威压,令路人避退三舍。
当他来到一处小院,看到站在门口逗弄着风铃的纤瘦身影时,一腔怒意瞬间像一个被针扎破了气球,呼地消弭了。
他的脚步声那样重,宁惜岂会没有察觉?
松开把玩着风铃的手,她慢慢地转过身来,见是一身戎装的霍毅东,她倚着门板,说:“来问罪的?”
霍毅东从来就不擅说谎,便承认了,“是。”
宁惜哦了一声,手指缠绕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你问吧,我洗耳恭听。”
“听说,我大哥的伤,是你造成的?”他顿了一下,开口。
“是啊。”宁惜爽快地承认了。
霍毅东看她的态度如此,消弭的怒气又升了上来,逼问道:“你就这么狠心,对他,也敢下手?”
“他是我的什么人,我怎么就不敢下手了?”宁惜冷冷一笑,“况且,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他那么对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对我也下得了手?”
“你……”
“我什么?”宁惜下了台阶,走近他,逼问,“那时候,你不也是冷眼旁观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教!”
霍毅东素来沉默寡言,但这是他第一次被逼得哑口无言。
深吸口气,他说:“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呵,”宁惜嗤笑,倨傲地扬起下颌,“不是你嘴笨说不过我,而是你理亏,无话可说!”
霍毅东皱起了眉,妥协道:“好,是我们一家对不住你,我代表霍家,向你道歉。”说着,他弯下笔直的腰杆,向她鞠躬赔礼。
宁惜看他这般做派,勉强可接受,在她决定给他个面子,将此事揭过时,谁知这厮话锋一转,竟说——
“不过,你将我大哥伤得这样严重,你也该认个错。”他思忖了一通,说,“赔罪就不用了,这些时日你将他照顾到痊愈就是了。”
一口气从胸口冲到喉咙,宁惜拼命地压住揍死他的冲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了些。
呵呵他一脸,“霍二少以为,我还是你嫂子么,你说让我照顾他,就必须照顾他?对了,你们一家欠我的,一个鞠躬道歉,就能就此了事?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霍家对我作出的伤害!”
霍毅东见她怒得红了眼,可见她这番话不是赌气之言。他心下一紧,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表明了心迹——
“之所以让你照顾他,是因为……”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顿了好半天,才低声吐出,“是因为,我想留住你,想看见你,不想你那么早就回长夏……”
宁惜愣了愣,而后嘲讽问道:“怎么,霍二少也要学别人来个表白?”
被她直接道明,霍毅东脸上一热,却还是真诚地答:“对,我……与兄长一样,喜爱你。”
“哈哈哈哈……”宁惜笑不可遏,眼角冒出了泪花,喃喃自语,“想不到我宁惜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一个直到令人发指的直男亲口向我表白。”
是,霍毅东就是个典型的直男。
回想他过去所做的种种,首先是误上了她,然后说要对她负责,又嫌她家世不好转而想纳她为妾。
之后,她一跃成为他的长嫂,他心里感到不舒服,大男子主义的占有欲让他不能容忍她的“背叛”,于是想弄她离开。
后来,她怀了孕,他转变了态度。
最后,她孩子滑掉,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刑罚,在雨中被鞭打而无动于衷。
如今,他却告诉她,他喜爱她?
这叫她如何不感到可笑?
“很好笑么?”他见她笑出了眼泪,忍无可忍地开口。
笑够了,她镇定下来,拿了手帕轻拭眼角的泪花,淡漠地说:“霍二,在我记忆被锁住的时候,我记得你对我的示好,甚至请求离恪帮你促成与我的良宵。”
霍毅东心里一惊,转念一想,她是有预知能力的,如此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了。只是,他不太明白,她竟还记得记忆被锁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小事。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直觉告诉他,她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宁惜微微一笑,“想必你也知道,我一直对你无感,甚至有点抵触吧?”
“嗯,我想问问,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厌恶你,十分厌恶你的思想,你的做派!”宁惜冷着一张俏脸,“我忍你很久了!”
霍毅东一头雾水,“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那么,我就帮你回想一下。”宁惜气定神闲地扒出往事。
霍毅东听了,有点无语,说:“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要翻旧账。”
这意思就是说她没事找事了?宁惜冷笑,“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种很记仇的女人,就爱翻旧账,你奈我何?”
霍毅东叹气,“要怎样你才肯接受我?”
宁惜背过身去,“我宁可接受隔壁卖甘蔗的小哥,也不会接受你这种人。”
说完,她踏上石阶,回了屋里去。
霍毅东心中升起很重的挫败感,他有些茫然,也有些烦恼。
他知道自己之前对待她的方式是错误的,但具体又说不上来,错在哪个点上。既然不知道错在哪个点,他就不知道要怎么进行改变。
这时离恪来了。
“霍老二,你没教训我家宁惜吧?”
霍毅东扯了扯嘴角,“怎么会,是她教训我才是……”
看他神情落寞,离恪觉得不太对劲,“你反过来被教训啦?真是奇了,她怎么说啊?”
“她说厌恶我,不喜欢我的思想和做派,宁可接受隔壁卖甘蔗的小伙子,也不会接受我这种人……”
离恪纳闷,“哪种人啊?”
忍了忍,他吐出:“直男!”
离恪:“……”
“不仅是大哥的事没有着落,还搭上了一个我……现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做。”霍毅东很苦恼。
离恪想笑又不好笑出来,颇为厚道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走走走,我请你吃酒去,我会帮你出谋划策的,放心吧!”
宁惜在屋里听到离恪这混账话,登时咬牙切齿!
这家伙,还真以正夫自居,专门为“小弟”们排忧解难,尽显大房的风度了。
这死鬼,真是太放肆了!不行,她得振振妻纲,不然个个都爬她头上来,拿她当软柿子捏了!
宁惜揣了些银票,几块大洋,拿了两件纯金打造的簪子插入鬓间,又掏了个玉镯子套在手上。
她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一个人去长夏,甩掉这群麻烦精!
刚走到府门,就有护院拦住她,客气地问道:“宁小姐要去哪里?”
宁惜睨了他们一眼,“我出门买点东西,也要跟你们报备?还是说……你们不让我出门?”
“小的不敢、不敢!”开玩笑,早先见到这柔弱的女子那样心狠手辣,谁还敢把她当成无害的小绵羊?“不过,宁小姐一个人出门不太妥当,我为您安排一个丫头,让她跟您逛街去可好?”
一个小丫头而已,宁惜不以为惧,就答应了。
小丫头看宁惜头戴金簪,手戴玉镯,脖子上挂了一条南非珍珠,有点狐疑,“奴婢看小姐平日都不爱戴这些首饰的,怎么今天……”
宁惜眼皮子都没掀,懒懒道:“今天出门,自然会稍作打扮。你见哪个人邋里邋遢就出门乱窜的?”
“额,说的也是……”
宁惜窃笑,然后加快脚步,绕进深巷里,将小丫头甩在身后。
宁惜往反方向走,去了当铺,将身上的首饰换了钱做盘缠。
当铺掌柜估了价,给出了一千五百块钱。
宁惜觉得这价格甚是合理,爽快地和掌柜达成了交易。
“等等,”一个沙哑的,稍显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觉得,价格还可以再翻一翻。”
听到这声音,宁惜震住。
掌柜喊了声大当家。
宁惜这才回头,正是三个多月未见的陆江。
陆江穿一身黑白相间的褂子,脚步迈了过来,颇有些蛮横地捆住她的腰,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张口咬住她莹白的耳垂,吹着气,戏谑地问:“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当铺,却还来这里典当,莫非……是想我了,想看到我?”
宁惜不太能接受他的亲密,正要推开他,眼眸一转,不经意瞧见他左边袖子的一截空荡,心口一紧,推拒的手便收了回来。
嘴上没好气地说道:“我并不知道你回到京城,所以哪里是想来看你?”
他也不以为意,“是吗,我想看到你就好了。”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