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雨早就停了。
霍司令叫人拿来纸笔,要长子现场写封休书来。
霍衍洛站着不动,说:“我不会写。”
“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区区一封和离书也写不出来?”霍司令虎目圆瞪。
司令夫人推了推丈夫的胳膊,“不要逼他。”
其实不是不会写,而是不想写吧。
一旁的久野幸江见此情形,笑了一声,说:“那位宁小姐,可是为了拿到和离书,才宁愿挨打的。堂堂司令府,应该不会像那些山匪贼寇一样,毫不讲理,全无信用可言吧?”
霍司令哼了一声,“自然不会!”他转头看向长子,喝道:“叫你写就快点写,一个男人,这点小事也能磨磨唧唧!”
霍衍洛猛地掷了笔,“那是我的妻!”
霍司令简直要被他气死,怒道,“那不过就是个女人!你堂堂司令府大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非她不可?总之,你今天必须把休书写出来!”
“就算折断我的手,我也不会写。”
霍司令被他气笑,“你不写是吧?好!我让阿东写,反正,当初既能替兄娶妻,现在也能替兄休妻!阿东,你过来!”
霍毅东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过嘴,沉默得好像一个木头人。
“二弟。”霍衍洛冷眼盯着他,眼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霍毅东看了他一眼,却是拿起了仆人呈上来的钢笔和纸张。
这纸很服帖,墨水一沾上,就很快被吹干。
霍衍洛想不到他竟然会替他休妻,睚眦欲裂,“你敢写!”
眼看他要冲过来,霍司令立刻吩咐左右,“把他拦住!”
于是,他就被人架着,眼睁睁地、看着霍毅东提笔挥毫,一气呵成地写下一封休书。
“到书房拿我的印章来!”霍司令命令手下。
等印章盖下,一切便成了定局。
将纸折起来,丢到久野幸江身上,“从今往后,宁氏与我霍家,再无瓜葛!”
久野幸江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休书,满意地笑了。“如此最好不过,那么,在下先告辞了。”
“等等——”霍司令叫住他,“敢问少佐,怎知我家中事!”
久野幸江微微一笑,“这个么,恕在下无可奉告!”
他仔细地把休书折好了,放进上衣的口袋。
……
宁惜当真被捉到警厅了。
刘次长打量着这个“女犯人”,啧啧称叹,“想不到司令府的少奶奶,竟如此美貌。也难怪,能得少佐青睐了。”他眼神暧昧。
“她已被休弃,如今不是司令府的少奶奶了。”久野幸江给自己斟了杯清酒,纠正道。
“话说少佐真是料事如神呐,说司令府在动用私刑,于是咱们赶过去就逮了个正着。”
久野幸江嗤笑一声,他在府中安插了耳目,能不料事如神?
心想那个章婷办事果然够利索。
他们一定想不到,霍衍洛这位教会医院护士出身的四姨太,会是他久野幸江的人。
收了思绪,他对刘次长说道:“你先把人安顿好了,等会儿我会派人来接。”
“那少佐您……?”
看他搓着手嘿嘿地笑,久野幸江扬唇,“这事你若办好了,警厅第七届选举大会,那个位置自然就是你的。”
刘次长激动地稍息立正,给他行了个军礼。
宁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朴素简约的和式风格的房屋里。
她躺在床上,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这时候,外面有交谈声响起——
“我把人给你弄来了,少佐要怎么感谢我才好?”甜腻的嗓音,宁惜听着非常耳熟。
另一把醇厚磁性的嗓音问:“你想要什么?”
女人笑着骑到他身上,“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少佐给我一夜……”
这男人有多勇猛,她是体会到的。
“怎么,霍衍洛满足不了你?”
她在他冷硬的胸膛上勾画着圈圈,“都怪你把我送到他们府上,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过性生活了。”
他这下讶异了,“他没碰你?”
“是啊,我都快怀疑他那方面是不是不行了。待在司令府一天,我越是想念少佐呢,少佐就成全了奴家吧~”
她声音娇嗲,寻常男人哪里抗拒得了?
宁惜只听见木板一声扑腾,渐渐地,便有交欢声响起。
她脸颊发热,心想真是要死,居然睡在别人的家里,又听别人在办那事……
那女人的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宁惜凝神细想起来,等到他们那事办完,她才想到,那女人可不就是四姨太章婷么。
久野幸江每次兴致来了,都是就地解决,甚至,衣服都没有脱。
他将脸色潮红的章婷从地上扶起,帮她穿戴好衣服,就让她出去,“我让手下人送你。”
章婷跺了跺脚,望了望里面那层隔板,嗔道:“她是不是就在里面,你现在要去看她了对不对?”
久野幸江捏住她的下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章婷跟在他身边也有三个年头了,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性,当即不敢再逗留,踩着高跟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她此番出来是很小心的,为避免司令府的人瞧见,她没有让他的手下人送她。
待她离开后,久野幸江便去洗了个澡,围着白色的浴巾出来,推开隔板,进了宁惜的房间。
宁惜觉察到声响,赶忙闭上眼睛假寐。
白色柔软的床垫深深下陷,有强烈的阳刚气息充斥着鼻间。
被子下的小手,忍不住攥紧。
“既然醒了,就给我睁开眼。”
宁惜装作熟睡,根本不敢睁眼。
头顶上传来他的笑声,声音低了下来,“你这女人,真是好心机,非要我亲你才肯醒么?”
这话吓得宁惜蓦地睁开了眼,然已来不及,他倾身压了下来——
“嘶……”不小心碰压到肩膀,她疼得吸了口气。
久野幸江忙翻身下来,去查探她的伤口。
宽松的睡衣滑了下来,露出半边肩膀。
肩膀上缠着白纱布,布上沾了血迹,看着纤瘦脆弱。
“叫你逞强,要挨鞭子。”他冷嘲热讽的,把她半扶起来,拿了软枕垫在她背后。
宁惜看清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他竟然……是上次在小巷里强吻她的流氓!昨天受了伤,痛到极致,在昏过去之前,她隐约看到了他,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谁知道竟然真的是。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看她警惕的样子,久野幸江觉得有趣,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慢条斯理地说:“我么,就是能与霍家抗衡的大人物,叫幸江。”
他下意思地,隐去了和族的姓氏。“我看你可怜,不该就此香消玉损,便把你带来了。你说,要怎么报答我?”
他这话听着怪耳熟的,宁惜想起刚刚章婷也是跟他这么声讨的。
她的脸不自然地红了。
久野幸江去摸她的脸,被她避开。
他也不在意,黑眸笑意盎然,“刚刚,都听到了?”
宁惜不答。
“看来是听到了,是不是?”他将她拽到身前,“回答我。”
“是是是,”宁惜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请你自重,不要碰我!”
久野幸江也不勉强,“那么,来日方长。”
他从床上下来,宁惜便看到他结实、很有肌肉感的大腿。
白色浴巾包裹住他血脉贲张,壮实性感的古铜色身体。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是难得一见的好。
觉察到宁惜的目光,他转过身来,挑眉笑了,“怎么样,是不是对日后要给你性福的身体,感到满意?”
腾地一下,脸上好像被火炙烧,一个枕头便抛了过去,“你这个无耻的流氓!”
他接住她抛过来的枕头,问:“饿得没力气了吧?”看她的枕头抛得有气无力的,抛了那么一下,还要喘口气。
“来人,传膳。”
他一吆喝,就有身穿和服的侍女呈了食物进来,然后摆放在小矮桌上。
久野幸江把她从床上横抱起来,走到矮桌前。
宁惜蹙眉,“我自己能走!”
他不理她,自顾抱着到了饭桌。
宁惜肚子也是够饿了,就不跟他客气,坐下后便要去夹菜——
手刚举起,就扯到肩上的伤。
她咬咬牙,忍住疼痛,抖着筷子去夹豆角。
忽然,被对面的筷子打落。
宁惜抬眼看他,“不是请我吃饭么,这是什么意思?”
久野幸江拍了拍手,就有侍女鱼贯而入。
“你们几个,去抬张方桌进来。”
宁惜见他说的是日语,猛地抬起头来,他……莫不是日本人?
再环顾周围的家具摆设,真与日本和风无异。
看到她疑虑的表情,他勾了勾唇,说:“忘了补充,我姓氏是久野,合着名字,是四个字。”
“你是日本人?”看他的口语,又不太像。
“是就怎样,不是又怎样?”
说话间,方桌抬进来了,侍女将矮桌上的食物都撤了,端到高脚方桌上。
布置完毕,他们又退了出去。
久野幸江一把将她抱到大腿上坐着,宁惜挣扎,“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行动不方便,我亲自伺候你还不好?”
说着,他舀了一口廋肉粥送到她唇边。瓷制的勺子抵在她的唇上,她并不张口。
久野幸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神色下拉,说:“你还想不想要拿回你的休书了?”
宁惜不禁睁大了眼睛,“你拿到了?”
他这会儿不答她的话,“吃完我自然会告诉你。”
没办法,受制于人,宁惜瞪了他一眼,乖乖地被他喂完了一碗廋肉粥。
“休书呢?”吃完了,她迫不及待地问。
他倒也没骗她,起身到室内,将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她。
宁惜立即拆开,凌厉又有些潦草的字映入眼帘,她眉一拧,“这不是他的笔迹。”
她看过霍衍洛的字,分明是飘逸灵秀的。虽然他这个人品行不怎样,但字却是极好的。
久野幸江指着下面的红盖章,“休书是谁写的,笔迹又是谁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盖了司令府印章的和离书,从今日起便生效了。”
他俯身凑到她面前,“你也不再是司令府的少奶奶,你自由了宁小姐。”
“所以呢。”
“所以,恢复自由身的你,可以跟我谈情说爱,还可以跟我一起体验性福——”
宁惜小心地折叠纸张,皱着眉看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笑,“我想要你做我的宠妾。”
妾?
宁惜抬了抬下颌,“就是做你的正室夫人,我都不稀罕,更何况是妾!”
久野幸江托住她的下颌,幽深的眼眸盯着她,“这可由不得你了。”
在他的地盘上,她觉得她有权利拒绝他的所有要求?
宁惜这才警醒,是了,这里是日军首领的地府,她如何能逃出去?
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宁惜心中怅然。
“你不必觉得屈辱。”他凑了上去,轻吻她的唇,“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于你,就是救命恩人。为了报答我,你完全可以以身相许。”
呸,去他娘的以身相许!宁惜冷声说:“我并没有要求你救我,所以,我不吃救命报恩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
“我都不吃!”宁惜说,“你最好放了我。”
久野幸江听到这话,心情不快,“想要我放了你,你只能做梦了。你既不愿做宠妾,那好,就做我的女佣!”
女佣干的活累是累了点,但也好过把自己身子给了这个人。
他虽是要折磨折磨她,却也希望是在她身子好了之后。
时间过得飞快,不过一眨眼,她就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
她瞬间意识到某件事,赶忙去查月份牌——
今天是元宵节了,庚申年的正月十五,是离恪冲破封印的时候!
也不知道离恪这家伙怎么样了,他知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
明明约定好今天晚上要一起离开的。却发生那样的事。
然而宁惜不知道,离恪这几天晚上都在大闹司令府。
司令府上下所有人都快被他吓出心脏病了。
“如果你们再找不到她,就别怪我附魂霍衍洛的身体!”他如此威胁。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