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被鞭打,被赶出府门,被巡捕房抓走的事,终究被离恪知道。
他几乎,是气得面部都扭曲,三千青丝瞬间变作灰白色,干枯如稻草。一张脸血色都褪去,皮肉腐烂,一副干尸的模样。
临近十五夜,他的法力更加高强,就是有高僧或厉害的道士都对付不了他。
听闻他心爱的女子因为绿莺流产一事被冤枉,他怒极,直接去了西院闹。
他是会读心的,怎么会不晓得就是那几个妾室干的好事?
被他那么一吓,红袖说了,何妈也招了,原来整件事的主谋,是四姨太章婷。
章婷还来不及供出背后主使,脖子就被离恪掐断,然后拿着她长发飘飘的头部当球踢。
全府上下的人看着四姨太的头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又在地上滚来滚去,都吓得屁滚尿流,直喊救命。
饶是有见识,脑中灌有新思想的霍衍洛和霍毅东两兄弟见此情景,也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如今,离恪是不怕男子的阳刚之气了,他猛地冲了过来,将霍衍洛甩到花园的荷花池里。
而霍毅东,也不能幸免。
他随身配枪,当机立断就拔枪朝离恪射击。
子弹这种东西,对他一个虚无缥缈的魂魄来说,根本不成威胁。
只见霍毅东的子弹刚发射出去,就从离恪的魂身穿过。而后他便去追赶那枚子弹,一挥袖,把它扫了回来。
“砰”地一声,在杨雪儿的胸前开了花。
她眼一翻,就这么倒了下去。
霍毅东大惊,脑子急速转动,却怎么也想不到应对之策。
未觉,离恪隐了身,用一个大麻袋将他整个人套住,正要把他丢到口井,司令夫妇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的儿吧!你若要报复,尽管冲着我们两个老的来,我府上其他的人,都是无辜的啊!”
干枯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他张着血盆大口,朝司令夫人飞来,狠狠咬下她手上的一大块肉。
司令夫人惨叫出声。
霍司令迅速掏了长枪,还没扣动扳机,枪就被踢飞。
“你这个妖邪!我跟你拼了!”
离恪轻蔑地冷笑,不知从哪找来了绳索,把霍司令绑在石柱上,然后扒光了他的衣服,挥起牛皮鞭,就往他身上的肥肉狠劲鞭打。
“我要让你也尝尝鞭皮是何等滋味!”
他的力道极大,每一鞭下去,身上便皮开肉绽。
看到丈夫被如此欺辱,痛苦地嗷叫,司令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地上抱住离恪的腿,痛哭道:“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子吧!我们错了,是我们对不起宁惜,找到她后我们会好好弥补的……求你住手啊!”
离恪一脚踹开她,“想要弥补?那么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
司令夫人看全府一片哀嚎,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好,我现在就去巡捕房把她带回来!”
她收拾收拾自己,慌忙去叫司机送她去警厅。
“如果找不到她,或者她被折磨得丢了命,你们全府上下,一个也别想活着!”
司令夫妇打了个寒颤。
他们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个鬼魂对宁惜这么重视。如今落到这种境地,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是他们太得意忘形,以为宁惜献了身,鬼魂身上便沾了人气,于是就不能附衍洛的身。
所以,才会全无顾忌地处罚宁惜。
晚上十一点,司令夫人从巡捕房回来,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离恪心一揪,质问:“人呢?”
司令夫人诚惶诚恐,欲哭无泪,“不见了……”
“什么?”离恪大怒,气急败坏地摞下狠话,“我限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内不能把人给我找回来,霍衍洛的身我附定了!”
霍司令一听,脸上刷地惨白。
到底还是他太大意了,他以为长子的性命终于安全无忧,终于可以……
如果长子真的被附魂,那都是他害的。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宁惜,那个被他休弃的儿媳。
霍衍洛两兄弟得到解救,纷纷爬上了岸。看着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心口一阵狂跳。
枉他们读遍圣书,抵制灵异迷信,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魂。
霍衍洛蓦然想起了宁惜之前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过,梨园有鬼。
而他,却当做笑话嗤之以鼻,以至于后来她被鬼占了身子,被他当场捉到,私以为是她红杏出墙,与人通奸……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不,”华丽的紫色袍子出现在他眼前,“真相不止如此。”
离恪看出他的心中所想,看了看司令夫妇惊恐的眼神,拼命摇着的头,他笑着,恶作剧地补充道:“你知不知你这对父母有多狼心狗肺?他们给你娶的妻子,打着命格相符的幌子,特意献身于我。为的就是,让我沾上人气,在庚申年正月十五夜无法附你的身体。为此,你的父母便给宁惜下了堕胎药,毒害了你那个未出世,在肚子里已成型的孩子,还一箭双雕,搞死了你的初恋情人,让她成为替罪羔羊。”
“不,求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司令夫人拖住他的大腿,痛哭流涕。
“姓霍的,你还想不想再听下去?”离恪不理她,只问霍衍洛。
霍衍洛浑身失去了力气,浑浑噩噩,宛若灵魂出窍。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啧啧,你这对父母真不是人。堕了胎之后,又生一计,迫不及待想把儿媳送给我,便点了迷魂香以及媚香,让我冲动,让宁惜失控,在你面前上演活色生香……”离恪充分地发挥了他之前从未表现出来的恶劣,直接往最痛的伤口处捅刀又撒盐,“对了,宁惜是为了你才答应跟我做交易的,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交易?”
霍衍洛已然失了声,好像哑了一样。
离恪凑近他,继续说,“她是为了你啊,为了你能度过二十七岁的劫难,所以跟我达成了交易。原是打算等着孩子生下来了,便与我结为夫妻,再行周公之礼。结果……呵,还被你捉奸当场呢,你为此扇了她一个耳光,肆意地纳娶三妻四妾。我都替她感到憋屈,最重要的是,她跟你解释,你都不信。”
霍衍洛深吸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现在信了,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到悔恨。
如果这次能找到她,他一定用一生来补偿她。就算她不肯原谅自己,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离恪推了他一把,冷哼一声,“找到她,你还想跟她在一起,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休书已给,恩怨已断,你与她再无可能,而我自会保护她一生一世!”
霍毅东从旁听了这些话,一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其实他是知道的,之前从姆妈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了一些隐秘,却不知,姆妈跟他说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对父亲说:“我现在就去封锁城门,查看出境记录,彻夜搜寻她的下落!”
霍司令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折腾,所有人都睡不着觉了。直到凌晨五点半,离恪的魂魄离开,霍司令才发泄了这一肚子的窝囊气。
想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威严如他,却受制于一个鬼之下,还被他搞得这么狼狈。
走出房门,来到庭院前,威喝道:“所有下仆听令,对于昨晚的所见所闻,万不能传到外面去!现在,你们有两条路,可以做到守口如瓶:一,吞下毒药,自杀身亡;二,吃了哑嗓药,从此变成一个哑巴。”
众仆惶恐地下跪,纷纷选择了第二种。
霍衍洛站在回廊前,眼睁睁地看着仆人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儿地干呕。
他们都不知道,哑嗓药堪比穿肠毒药,那痛苦比死了还难受。
但,终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霍衍洛被那么一刺激,近日来精神有点恍惚。昨夜他浑浑噩噩的,不小心摔落了荷花池。大半夜的又无人发现,在池子里浸了两个多小时才被发现,打捞而起。
当天夜里,他就发起了高烧。
这一烧,就烧了两天两夜。
司令夫妇紧张得不行,叫遍了京城的名医,也无法使他退烧。
他们把他送到圣教医院,结果西医却说:“病人的身体机能有点奇异,给他注射药水时,连液体都无法输入,他只怕是魔怔了。”
司令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问:“今天,是几号了?”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三月五号。”
阳历三月五号,阴历正月十五……
司令夫人浑身一抖,倒在丈夫怀里。
最近被这一堆烂事缠身,为之烦神,以至于,他们忘了日子。
正月十五,是离恪冲出封印的一天。正巧,霍衍洛却昏迷不醒,看来……真的躲不过被附身的命运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京城里四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而司令府则是一片愁云惨雾。
这时,一阵阴风刮了进来,门外的风铃叮当作响。
离恪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过,三天内找不到宁惜,霍衍洛的身体我附定了!”
“不要——”司令夫人哭喊。
只见眼前紫光一闪,他便化作了轻烟,循入床上霍衍洛的眉间。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