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恪不算是借尸还魂。
因为霍衍洛并没有死,只是趁其昏迷附了他的身而已。
于是,霍衍洛的身体,便有两个灵识。
但,他也别想用意志控制住入侵的那个灵识,离恪是修行百年的鬼魂,一旦附体,宿主的魂魄会在一定的时间里,被吞噬或消灭。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呀老爷?”司令夫人看着儿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团紫光在他眉宇间漂浮着,这便是离恪的入侵。
霍司令面色凝重,“他附魂后,便如同普通人一样,没有了妖术,到时……便叫驱魔人来作法吧。”
“他道行这么高了,寻常法师怎么斗得过他?”
霍司令咬了咬牙,眼中杀气腾腾,“实在不行,就……把他了结了吧!”
“你疯了?”司令夫人震惊地看他,“那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杀了那个鬼,便也连同把洛儿也杀了!”
“是啊,你们费尽心思,不过就是想要你儿子活命么?”床上人忽然睁开了眼。紫色的眼瞳流光溢彩,直勾勾地盯着霍司令,“我现在没有了法术,想杀我可是易如反掌的,只不过你儿子也会与我一起陪葬。”
霍司令怒得又要去拔枪,“你敢威胁我!”
司令夫人拦住他,“别冲动啊老爷,你的子弹打的,也是洛儿的身体啊!”
霍司令气急败坏,踢了凳子,对床上人问道:“附魂之后你还能离开这个身体么?”
“不能。”离恪悠悠开口,确实是不能,这个身体是祖辈钦定的,与他最为契合的肉身,一旦附魂,就无法再剥离。除非是羲族的大祭司,动用秘术才能把他的魂魄从身上剥离。
其实这样多麻烦,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附身,等着去羲族讨要枯骨生肉的秘术。
但目前找不到宁惜,根本无法去寻找羲族。
看司令府这帮蠢人,三天的时间都找不到人,看来还是要他自己出马。
所以他决定,先用霍衍洛的身体出去找人。只要找到宁惜,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翌日,府上下人一大早来上工,就瞧见他们家大少站在庭院前,张着双臂,站在太阳底下,神情陶醉。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炙热,晒得人头昏眼花,怎么大少还宁愿站在那里?
对了,这两天他发了高烧,醒来却这样,脑子不会被烧坏了吧?
这时候,他蓦地转过身来,阳光下他一身白色西服,衬衫上打着天蓝色的领带,一双紫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嘴角一牵起,便是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
天哪,简直是……妖孽!
虽然大少惯来是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可眼前这个,不觉得美过头了吗??
他看起来,和前阵子不一样啊!
“在想我脑子坏掉了?”他穿着白西裤,黑皮鞋踱了过来,盯着这两个男仆,笑着问。
他唇畔有笑,眼中却是半点笑意都无。
他虽然没了法术,但读心能力还是有的。
两个仆人惊怕地退后一步,赶紧摇头。
“怎么不说话了?”
仆人两个对看一眼,有点疑惑,那天他们集体喝下哑嗓药,大少就在一旁看着的,他忘记了?
离恪看出他们的心思,挥挥手让他们滚,“都哑巴了,心思还这么活跃,在心里头乱嚼舌根!”
两人一惊,难不成他还是他们体内的蛔虫不成,知道他们的内心所想?
当即不敢多待,朝他躬身行了礼就赶紧退下。
到花厅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迟迟没有动筷。
老太太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受离恪捉弄戏耍的人,即便这样,她也不会感谢他。
她的长孙被他附了体,看着就心痛害怕。
离恪无视老太太仇视的目光,忽略司令夫妇怨恨的眼神,还有霍毅东复杂的神色。
霍毅东的反应是微妙的,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幸灾乐祸。
离恪读到他的心理,原来他是认为,落到这个境地,都是他的父母所造成,如此,也怨怪不了离恪。
离恪想,霍毅东这小子,倒是个明事理的。
于是他开口说道:“拨几个人手给我,我要亲自去搜索宁惜的下落。”
“砰!”霍司令拍桌,“我派出的几百号人,都找不到她,就你,单单几个人手,还能找到不成?”
“这样只能说明你们都是没用的饭桶!”离恪不客气地说道,“也只敢搜寻普通百姓家的,那些权贵家里又不敢闯进去搜拿。”
霍司令面子挂不住,“她哪能躲在权贵家里?若真在那里,我定会去捉拿她!”
离恪哼了一声,假如宁惜落在他们敌方的手上,他们霍家还跟进去要人么?
“我要去警厅。”
“警厅上次去过了,人没在那。”霍毅东说。
离恪语气不屑,“靠你还能找到人?总之我要亲自去一趟。”
吃完饭,霍毅东开车送他去警厅。
下车之前,霍毅东忍不住问:“你想怎么做?”
“何必多问?我自有打算!”
离恪一下车,就大摇大摆地进警厅。
那位刘次长已升职部长,近来神气得不行,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着的。所以瞧见离恪进门,也仅是挑了一下粗短的眉毛,肥胖的屁股还粘在黑皮椅上不动,“哟,霍大少爷来了,不知有何贵干啊?”
离恪冷笑,抬腿就踩在桌上,俯身看他,“有何贵干?当然是来寻我的夫人了。”
刘部长吸着烟,把玩着玳瑁烟嘴,漫不经心地说:“我上次都跟你妈说了,人不在我们这儿啊……喂,你干什么!”
离恪揪住他的衣领,“我夫人那天被你抓进巡捕房,现在你竟然还理直气壮跟我说人不见了!”他抡起袖子,一拳就往刘部长的油头大脸揍去。
刘部长挨了一拳,痛得龇牙咧嘴,朝门外的警卫喊道:“快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霍家的大公子,算什么东西?他现在有日军撑腰,还怕他们霍家了?
“住手!”霍毅东往屋顶开了一枪,吓得其他人不敢贸然行动。
“刘部长,还希望你说清楚,宁氏去了哪了!”
刘部长:“哼,你们霍家不是休弃了她,说她与你们家毫无瓜葛了么,怎么现在又来找她?”
离恪抓着他的衣领,“你这老不死的,少废话,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放屁!”
放屁……?这霍家大少爷说话真够粗俗的。
“我只能说,她刚被送到这里的当天,就被人带走了。”刘部长甩开他的手。
果然!霍毅东追问:“是谁?”
刘部长掂了掂嘴边的两撮八字须,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不可奉告哈。还有,人家跟你们司令府是毫无瓜葛的了,她去哪都是她的自由,这也不算是本部长把她搞丢了。”
离恪双眼盯着他,盯得刘部长心里毛毛的,“你要干什么?”
“她在城郊的和苑!”离恪忽然转头,对霍毅东说,“马上派人去找!”
城郊的和苑?
霍毅东沉吟起来,日军到底还是驻扎到京城来了,眼下时局紧张,战事一触即发,他很明白,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
所以……
至于离恪说宁惜就在和苑,霍毅东是信的,他会一些邪术,能读识人心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刘部长十分震惊,瞪着离恪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离恪没兴趣回答他,带一干人离开,作势要往城郊去。
等他们走出警厅,刘部长赶紧给久野幸江打了个电话,语气很着急,“少佐,霍家兄弟朝您的和苑去了,说是要带回宁小姐!”
久野幸江在电线那头慢慢地说:“不必担心,他们不会来的。”
离恪刚出警厅,就要去城郊,被霍毅东拦住——
“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们不也是要找到她么?”
霍毅东口气很淡,“不管是在谁家,我们都能去讨人,但也只有日本人那里,我们不能这么做。因为担当不了战争的风险。”
“什么鬼战争,我才不管!”离恪绕开他,“你不去,我自己去!”
霍毅东命令左右,“把他按到车子里!”
没有了法力,可他还有武功。只是霍衍洛这具身体,实在不能施展拳脚功夫,于是他就被几个士兵抓到车子里去了。
离恪郁闷得想撞墙。
霍毅东瞥了他一眼,“会把她带回来的。只是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离恪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决定等天黑,然后悄悄行动。
首先,他要去雇几个打手,再潜入和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救出来。
……
经过一周的仔细照料,宁惜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像条咸鱼似的一直躺床上。
想到元宵节已过,她心头就愈发担心起离恪来。
最近她伤势有了好转,那预知的能力便又恢复了些许,昨晚睡梦里,她见到霍衍洛被司令府的人放火烧死。
她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那场景很真实,绝非梦境,她猜想那又是她预见的未来。
他们为什么会烧死霍衍洛?宁惜不得其解。
“听说你很爱读书写字,对学识之类的很感兴趣。”久野幸江从屏风后面绕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为此,我给你请来了一个老师,我决定要你学习日语。”
宁惜抬了下颌,冷声说:“很抱歉,我对日语不感兴趣。”
久野幸江不理会她的拒绝,自顾向她介绍道:“这位是谭先生,中国人,以后他就负责教你日文日语了。”
既然要做他的女人,肯定是要学习日语的。
宁惜听到谭姓,她心一跳,蓦地转头,就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眸。
是谭默非!
他怎么会跟久野幸江一起?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