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来,宁惜精神状态不太好,自从萧景琰游历而归,精神的压迫感愈发强烈,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后园被阴郁笼罩,压抑在表面之下的,蠢蠢欲动。
她没有了同房的兴致,直接说明要休息,意外的,夫郎们都没有反对,一致同意。
宁惜心中暗疑。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些什么?
她能猜想到某些事情即将要发生,可是她对即将要发生的,却是全无头绪。
头疼欲裂,本不适合动用灵力探知结果,但她着实不安心,遂不顾身体的不适,强行用灵力预见未来。
当她看到不久后会被推入江水淹死,她惊怕地瞪大了眼睛。
推她的人,是谁?
她费力地去辨认,却只能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那是男人的手,有点熟悉,形似她的某位夫郎。
想到七人当中有一人要害她,宁惜打了个激灵,从幻境中挣脱而出。
她望了望墙上的吊钟,看着指向凌晨两点的时针,恐惧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
是谁要害她的命呢?她捂住头,痛苦地蜷缩在床上。
她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不管是那个,她都是无法接受的,那七人……每一个人,她都将他们当成了家人,可是他却要她死。
趁着夜深人静,不如,逃吧?
这个念头从脑中冒了出来,她立即从床上起来,将一切想法付诸于行动。
刚刚消耗了太多灵力,此时她身体疲惫不堪,精神状态低下,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去收拾行李。
结果她刚出了门,就被一阵冷风冻得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声霎时引来了后面的某个房间开门。
是一袭月白长褂的谭默非。
宁惜一惊,手上一松,行李丢到门后面去。
他已经走过来了,看着她单薄的身躯,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还要出门?”
宁惜紧张得掌心出了汗,第一次……面对她的夫郎,会惊恐害怕。
因为知道害她的凶手是七夫之一,是以对表面温润无害的谭默非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反问:“你呢,这么晚了也还不睡?”
他笑了笑,眸光幽幽地盯着她,“你忘了我经常写文章到深夜?”
“是吗……”她讪笑,“我忘了。”
他跨前一步,看到她身后的包袱,眸光一凝,缓慢开口:“大半夜的你带着这些做什么?”
宁惜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地说:“屋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很晚了谭大哥,你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晚安!”说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背靠在门板上,她丢开了包袱,身体慢慢地滑了下去,瘫坐到地上。
一直以来,她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总是被推着往一个轨道走着,身不由己。
即便如此,面对命运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她决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必须要走。
就算这里还有她爱的,她眷恋的夫郎们,然而想起他们会是了结她性命的凶手,她再爱他们,也不敢留下来。
她现在才意识到,上天既厚爱她,也如此苛待她。
她一夜没睡,第二天醒来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眼睛也熬得浮起了些许血丝。
离恪低下头来瞅她,打趣道:“昨晚明明是休息了,怎么比‘当值’还疲倦?”他凑到她耳边,悄悄含了她的耳珠,言语暧昧,“莫不是习惯了**,昨晚休息一夜就不适应,被欲.火折磨得睡不着?”
宁惜啐了他一口,“没个正经!”
她嘴上虽是骂他,心里却松了口气。目前这些人当中,就属离恪看起来较为正常,至少面对他,她没有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她忍不住搂了他的腰,趴在他的胸膛前。“我很害怕,离恪。”
他默了一瞬,没有问她怕什么。搂住她的脖颈,他低声说,“离恪会倾尽所能保护你。”
宁惜眼眶一热,抬起头,却看到他的嬉皮笑脸,好像刚刚的认真,是她的错觉一场。
谭默非端了一杯玫瑰花茶过来,温声说道:“看你,昨夜那么晚还没睡,眼睛都浮肿了。”
宁惜盯着他看了会儿,默默地垂下头,昨晚,谭默非的神色就不太对劲,她都怀疑,推她到江水里淹死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而现在,他又恢复了常态,这一切就像是她多想了一般。
但,她的预见能力从来不会出错,是她的夫郎要害她的命。
抬起头,勉强地扯开一个笑容,“昨晚确实睡得很不好,现在精神不济。我先去补个觉。”
她连他沏泡的玫瑰花茶都不敢喝,唯恐……里面有毒。
宁惜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是门外夫郎们如何叫唤都不开门。
她不敢面对他们。
因为她恶意揣测了他们,对他们产生了怀疑、不信任的心理。她也不想这样的,然而谋杀的真相就赤裸裸的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忽视,她必须提防。
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这时她恍然,一下子,天又黑了。
时间走得真快。
门外又有敲门声,“宁惜,快开门,吃晚饭了。”
她辨出这声音是宋睿。
“开门啦,你早上没吃,下午也没吃,晚饭还不吃的话,你准要饿扁。快开门,我把饭食都给你送来了。”
宁惜听了这话,慢吞吞地去打开房门。
宋睿见她总算开了门,眉开眼笑地端了食物进来。
宁惜肚子确实是有点饿了,这下也顾不得去猜测宋睿送来的东西有没有毒。
宋睿看她吃得急,不禁轻声抚慰她,“慢慢吃,不用那么赶。”
宁惜吃了一碗米饭,一碗玉米汤,肚子饱足了,精神也随之好了点。
“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会帮你的。”他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如果我遇到困难,你会帮我吗?”宁惜忽然问。
宋睿毫不犹豫,“当然会。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话落,他的手被她握住,她仰头看他,“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们隐瞒了我……什么事情?”
宋睿惊了一下,干笑,“我们怎么会有事要瞒你?”
“宋睿,请告诉我。”她语气几近祈求。
宋睿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对她更是毫无抵抗力。
“你近日精神状态不好,今晚早点睡吧,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不敢再待下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赶忙收拾了餐具退出门去。
之后,宁惜看到后园入驻了十名侍从,值守在门口。
她不由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还说没有隐瞒她,说是她多想,那么门口清一色的侍从又是怎么一回事?
分明就是担心她趁机离开。
想必是前天晚上要出逃被谭默非及时发现,然后他就汇报了陆江等人,于是便有了侍从的把守。
现下,她应当是插翅难飞了,何况,她本就没有翅。
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所以费心逃跑,也是徒劳。
那么,她就不逃了。
宁惜被圈禁起来了,奇怪的是,外阁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些自嘲地想,难不成是他们认为,这一任的圣女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所以她的生死也就不重要了?
外阁没动静,后园也没什么动静。可能是因为他们心头有点愧疚,不敢面对她,所以没有一人来看望她?
到了这步田地,她也算是明白了,不是七夫中的某个要害她,而是他们所有人,合谋要断送她的性命。
猜想都是无用功,不如这残酷的现实来得一目了然。
宁惜咬了咬牙,胸口恨意燃烧,就算是死,她也要知道他们的动机!否则,她死后定要化作厉鬼来纠缠。
夜里,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忽闻一个不大不小的声响,她瞬间被惊醒,窝着被子坐直起来。
房间里黑乎乎的,她看到窗棂被撬开,一条修长的人影身姿矫健地翻窗而入。
黑灯瞎火中,宁惜看不到这个人的脸,不过瞧这身影甚是熟悉,她认得出是她的某个夫郎。
但她没忘记,如今她的夫郎们是合伙要谋害她的。那么这个半夜翻窗来访的……莫非就是要捉她投江的那个?
宁惜不懂水性,也畏水,她一想起大冷天被抛到寒江里淹死的场景,单薄瘦弱的身子禁不住轻颤。
眼看那个人影摸了过来,宁惜缩到了墙角,“别过来!”
一出声,她才知喉头哽咽。曾几时,那些爱她的夫郎,会想要夺了她的命?让她对他们惧怕,逃避。
他将她抱起,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是我,我来带你走。”
是……是离恪?宁惜讶然,凝聚在眼眸里的泪欲坠不坠,看得离恪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别怕,我说过会倾尽所能护你周全!”
原来那天他说的是认真的,宁惜扑进他怀里,眼泪簌簌地掉,渗入他的衣衫布料,“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你告诉我,离恪!”
离恪一边带着她爬出窗口,一边回答她,“我也不知道,他们进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大概是觉得他性格顽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什么都没告诉他。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些事情,在两年前我就得知了。”离恪有点小得意,“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我无聊到外阁溜达,碰巧听到了白老头跟萧蛇精说起你三年内会发生的死劫。当时我并不知这劫难是人为,还是所谓的天意,所以从没有把那夜偷听到的秘密说出来。”
“如今看来,就是人为了吧?”宁惜问。
离恪点了点头,至于他们这么做的动机,他就不知道了。
正当他们速度来到院墙,准备攀爬,身后就有脚步声急促而来。
陆江声音隐忍,暗含怒意,“你敢带走她试试!”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