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觉得头晕脑胀,眼前的敬酒的人们,忽然变得越来越多了,明明只有十几个人,怎么多了好几倍?
“陆公子酒量真好,来!我们再敬你一杯!”
“应该再来十杯,今晚不醉不归!”
耳边有人在起哄,他听不太真切,莫名其妙有点耳聋了。
有人敬酒,他来者不拒,迷迷糊糊地想着,喝完他就要入洞房了,不能被这群家伙耽搁了。
当他推了杯盏,正要往回走时,脚下一个踉跄,就软倒下去。咚地一声,头磕在地板上,十分响亮。
离恪喜上眉梢,赶紧示意宋睿,“走走走,咱去把他捞起来!”然后吩咐霍毅东,“霍小二,快去找麻袋!”
霍毅东黑脸:“……”
离恪搓着手,一脸笑地去把陆江扶起,一边用力地拍拍他的脸,显然是借机报复,“诶,哥们醒醒啊?喝醉了吧?”
陆江闭着眼,一动不动。
围在身边的族民很担心,“陆公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不咱们大伙把他带到龚夫人的医馆看看?”
离恪打哈哈,“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喝醉罢了!大家继续吃酒,我先把这哥们送回后园。”
那后园,不是族人们能轻易踏入的,是以都停下了脚步,任由离恪宋睿两人把新郎的陆江带走。
“这屌毛可真重,累死小爷了!”离恪扶着陆江,很是吃力。
宋睿也是,“前辈别急,很快就到大门口了,霍公子会来接应的。”
走出大门,果然就见霍毅东和谭默非两人站在老槐树下。
霍毅东一脸不耐,“总算出来了,真磨蹭。”
“这家伙可重了,你以为我容易啊?”离恪生气,指挥道,“把袋子打开,小谭咱们合力把他装进去。”
谭默非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江,瞧他一身红衣喜庆,然而却在新婚之夜被装进大麻袋,想想忍不住有点同情,阻止了离恪的手,迟疑地开口:“真要把他丢在这里一夜?”
“对!”离恪肯定。
“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你想清楚了吗?”
离恪重重地点头,“他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把我杀了,还有他武功不如我,想打我也打不到!”
谭默非叹气,“好吧,你高兴就好。”
离恪立即欢欢喜喜地把人丢到大麻袋里,然后拖着走到城墙外。
今晚是圣女的婚典,值守城门的兵将都去阁楼里讨酒喝了,只剩两三个人在城门前懒懒散散地轮流守着,霍毅东手起棍落,那三个人就被他敲晕了。
他领着他们出城,城郊有一个小树林,环顾着周围环境,他说:“就这吧。”
“这树林离古城也太近了,他要是醒来了,挣脱袋子立即跑回去怎么办?不行,我们得把他弄远一点!”
霍毅东沉着一张脸,“一里之外就是沙漠区了,不能再远。”
如果把陆江丢到沙漠里,他可做不来。毕竟那一片广阔的荒漠,夜晚会有什么东西出没,是否会危及性命也是说不定的。
谭默非显然也是想到这一层,嘱咐:“注意不要玩太大了。”
离恪腹诽,新婚夜把新郎迷晕吊树林里,就已经玩儿不小了。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提议,把陆江连同麻袋,一起吊挂在树上。
绳子是离恪打的结,这个绳结十分地紧实,任他陆江力气大如牛也是搞不开的。
更何况,他只有一只手臂。
宋睿是参与坏事的紧张,“绳子绑得这样紧,明天他如何下来?”
离恪说:“时间一到,我自然会叫人来把他放了。”
宋睿还是忐忑,“他回来后会不会来报复啊?”
霍毅东瞥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陆江可不是省油的灯,不报复才怪。
宋睿懂了,却也更紧张了,他现今可是个武渣啊,肯定打不过陆江……
离恪看他瑟缩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放心吧,我会罩着你的。还有,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主谋是我,后果自然也是我自个儿承担,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他这话不似开玩笑,霍毅东听在耳朵里,面色稍缓,心道这家伙还挺讲义气的么。
离恪弹了弹袖子上的烟尘,说:“好了,事情办完了,咱们就都回去吧!”他要快点去洞房了,免得他的宁惜久等了。
想到他占了陆江的新婚之夜,他就偷乐,心满意足。
“对了,霍衍洛呢?”
霍毅东答:“他自然不会跟来。”
这种缺德的事情,他大哥向来不会参与。
离恪眉皱了起来,觉得不太对劲,便加快了脚步,回了古城。
四人一齐去了后园,只见一排排房屋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四下一片昏暗,唯有第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
那灯光是粉红色的,从窗棂稍稍透出些许。
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娇.吟,站在门口的四人身形一震。
陆江已被他们丢到城郊,那么跟她洞房的,又是谁?
那人大概是技术了得,竟逗弄得她娇.喘阵阵,明明隔音那么好的门墙,还挡不住那春潮的汹涌。
离恪怒得绷紧了身体,拳头紧握,“屋里偷吃的是谁?顾大傻,还是萧蛇精,亦或者……”他转眸看向霍毅东,“是你哥?”
霍毅东脸色也很不好看,“我怎么知道!”
这时,垂花门走来一个人,庭院里灯光黯淡,看不清他的脸,然看那健壮大块头的身形,就知道是顾西洲无疑。
离恪咬牙切齿,“那么屋里的人,就是霍衍洛了!”萧景琰虽有可能,但和霍衍洛相比,可能性就较低了。
几个男人站在院子前,心思各异,没一个人会是好心情。
挫败感快要将离恪淹没,想他费这么大的劲儿折腾这些,到头来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现在有什么打算?”霍毅东问。
总不能站在门口听一夜的婉转娇啼吧,虽然偷听也没什么,只是身体难免会起反应,就像他们三个,底下已经悄悄石更了。
宋睿丧着脸说:“还能做什么打算,都该洗洗睡了。”然后回各自的房找五姑娘撸一发。
离恪很不甘心,望着门,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回头,看着他们说:“要不要一起?”
反正今晚也是睡不着了,索性闹到底!
……
宁惜这辈子嫁过三次,一次是跟霍毅东拜堂,一次是跟离恪在酒楼成亲,最后一次便是今天,在羲族人的面前,跟陆江成婚。
严格来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礼。
虽然,台下她的两位“前夫”都在观礼,因为她不能给予每个人平等的名分,是以这场婚礼,她不是很开心。
一想到其他几个郁郁寡欢的心情,她便不能自在起来。
所以她被送进洞房后,就自己掀起头盖,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就去卸妆梳洗。
门被打开的时候,她闻到了些许酒气,但是味道并不重。
秀眉挑了一下,她看陆江被灌不少,酒气应当更浓烈才是,怎么他的气味反而清淡?
脚步声走近,她依稀闻到清淡的酒气里,还夹杂着另一种味道,是撩人心魂的麝香,是封藏在记忆里,有些久远的一抹香味。
她以为她早就忘了,而今才知道,她从未遗忘过。
想到这香味的主人,她背脊不由僵住。
“宁惜……”他清朗悦耳的嗓音低沉沉的,“今天的你,可真好看,我从未见过你身穿红衣的样子。”
宁惜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他。
他来古城,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她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也未有一言一语的交流,如今他贸然入了洞房,真叫她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你怎么来了,陆江呢?”
霍衍洛哪里敢说,陆江被另外几位给整了?他垂头,掩饰嘴角的笑意,轻咳一声,说:“他有些事情外出了,一时回不来,我便来通知你。”
宁惜拧眉,若是陆江有事,自然会叫仆人来转告,怎么会是……霍衍洛?
此时她明知他说的是假,却不知怎的,没有戳穿他。
霍衍洛跨前一步,凝视着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是,他还算是坦荡的,至少在踏进洞房的那一刻起,他的初衷也只是想跟她好好谈谈,并没有想要取代陆江的花烛夜。
宁惜这时候想起一周前他到后园求见,却被她拒之门外,不愿相见。
他大概是害怕又被拒见,所以才挑这个时候来的吧?
“你说吧。”她起身给他倒茶。
接了茶杯,霍衍洛有点受宠若惊,这些时日以来,她虽然没有像以前那么厌憎他,可也绝对称不上友好,态度是不冷不热的。
而今夜,她竟主动给他倒茶?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宁惜心里有点紧张,被他这么看着,掌心不由沁出了汗。
其实自从在谭府毒打了他一顿,她对他的怨恨就消了,之所以还不能彻底原谅他,是因为心里始终存有芥蒂。而那天族长告诉她霍衍洛的无心,她终于释怀。
既对他释怀,她对着他自然就讨厌不起来了,残留在心底的某些情愫,似乎有复苏的迹象。
她知道他心里是自责的,得不到她的原谅而压抑痛苦。她真想去告诉他,她已经放下了,可是又拉不下脸去找他。
今晚他猝不及防地找上门来。
加之她现在刚梳洗完毕,穿着轻薄的睡衣,孤男寡女身处一室,她无法做到坦荡自然。
霍衍洛尚未注意到她的穿着,只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如今成了你的夫郎,而给予我这个名分的人是白族长,所以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宁惜移开眼,不看他,“我能有什么想法?难道我说不想要你,你就会离开么?”
他轻笑一声,“当然是不会的。哪怕你心里……是真的不喜我,我也不会离开。”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宁惜小声地说道,“根本就没有意义。”
见她这表情,他心一动,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认真地说:“当然是有意义的!意义就是,你对我还有情。”
“谁对你有情了!”宁惜脸热,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握着不放。
他克制不住地将她拉入怀里,宁惜挣扎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当听到他失魂落魄的嗓音时,她蓦然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我知道你心里始终还是不肯原谅我的,而你今夜对我的和颜悦色,或许是因为你的新婚大喜,勉强与我和好。我很害怕,过了今夜,你又恢复了以往的态度,对我依旧不冷不热,表面挂着夫郎的名衔,实际上却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让我抱你一回好不好,让我重温当初拥有你的感觉,好不好?”
她推拒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
“你的抵触,我知道,但我请求你,给我三分钟的温存,好吗?”
原来,他心里承载了太多的自责和悔恨,当他的心结愈深,他就愈发卑微。
宁惜从未想过,他一个放荡不羁,风流多情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卑微至此。
“我早就……原谅你了。”她艰涩地开口。
霍衍洛垂眼看她,“当真?你不是敷衍哄我的?”
宁惜点头,“我已经不恨你,也不讨厌你了。”
他欣喜,忍不住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我……”宁惜咬唇,喜欢,她说不出口,不喜欢,她更说不出口。
那些年的风花雪月不是白浪的,他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心思。
他素来是个调情圣手,是不会像一些低情商的人那般追问不休,非要听她亲口说喜欢的。因为他知道,逼急了不好,女人自有她们一套矜持,哪会轻易吐露心意?
能得她原谅,能得她正视,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现在,他抱着温香暖玉,早已把持不住。加上太久未曾亲热,而他又渴望她已久,底下早已昂扬。
他的头低了下来,与她秀气洁莹的额头相抵,“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出口的温热气息从耳际拂来,她微不可见地点头,“嗯。”
他都入住后园了,成了她的夫郎,不重新开始,还能干什么。是以,她答应。
“那现在……我可以开始履行义务吗?”他的嗓音褪去清悦,喑哑中包含情yu。
他果真是绅士做派,连这种事也会询问她的意愿。
宁惜推开他靠近的脸,心里砰砰直跳,太久没有与他亲密接触了,而今稍一靠近,就受不住撩拨。
她强自镇定地说:“不能,今晚是陆江的……花烛夜。”
“他不会回来了。”他说。
宁惜想到陆江“有事外出”,不由一愣,反应慢了半拍。
“他既然不能来,我怎能让你独守空房?”说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取她腰间的丝带……
宁惜急忙按住他的手,脸色涨红,半晌憋出一句,“不行!”
霍衍洛是了解她的,晓得她是难为情,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他手指飞绕,解开了她的衣服,低笑挑.逗:“夫人,让为夫好好伺候你一回……”
肩上一凉,衣裳被他剥落,宁惜捂着胸口,退后几步,拉了红色的床帐遮住自己,“你别过来!陆江他会回来的!”
霍衍洛走近她,将她从床帐拉出来,抱着她走向红色喜庆的大床……
他单手解了自己的衬衫抛出帐外,“他来了又如何,就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夫侍要跟正夫争宠,偷爬了床吧。”
宁惜还是有所顾忌,“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枪毙了你?”
他俯身吻住她,“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惜气笑了,抬.腿要去踢他,被他顺势握住,拥着她滚入翻飞的红帐里。
……
许久未曾亲密,他并没有急切,按捺着自己,温柔怜惜着。
这时,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的巨响顿时惊散了屋内的旖旎。
霍衍洛霎时翻身而起,拉起了被褥盖在宁惜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为首之人是离恪。
他知道离恪今晚会把陆江的花烛夜取而代之,而他也没想要跟他争这一夜,起初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宁惜表明心迹,万没有要占有这一夜的心思,是以他进门时就没有上锁,以至于被他们轻易闯入。
“好你个霍衍洛,胆儿不小啊,敢抢我的机会!”离恪怒道。
霍衍洛看到他身后跟着三个人,是他弟弟阿东和谭默非、宋睿。
“事情已经发生,你们还来干什么?”他冷声问,哪有人明知房中情事缱绻,还故意来捣乱的?
离恪昂起下巴,“你既能做事,我们也能!”
这意思是,他们所有人都要插上一脚?霍衍洛眼角抽搐。
视线落在霍毅东身上,“阿东,带他们退出去,我稍后……也离开。”离恪来了,这事也就办不成了,他合该走的。
霍毅东站着不动,身姿挺拔如松,他面无表情地说:“大哥,我们也是她的夫郎,凭什么你可以做,我们就不能?”
“所以你们……”
“不是说共妻么,所以我们要共同拥有她,不准你独食!”离恪义愤填膺。
“够了!”宁惜蓦地从被中坐起,披着床单裹着光.裸的肌肤,冷盯着他们,“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们要争夺,便出去打一架,干什么每次都要拉我下水?”
离恪忙解释,“我们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才会发生争夺……”
“闭嘴!”宁惜瞪着他,“就你最爱瞎折腾,事最多,出去!”
转眼看向一旁面红耳赤的宋睿,她眼眯了眯,“连你也要跟他们胡闹么?”
宋睿急忙摆手撇清,“没有没有,我只是来看看、嘿嘿来看看……”
视线转移到谭默非身上,未等她开口说话,他便咳嗽着招呼宋睿一起出去。
离恪霍毅东:“……”说好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呢?
“你们还不走?”她柳眉竖起,呵斥。
两人都是倔脾气,脾气一来,就要死磕到底。是以梗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宁惜顿时头疼得不得了,扬声喊道:“顾西洲!”
她知道那家伙不可能离开院子,果然一喊,他就来了。
“你既是我的护卫,怎么连这些擅闯房门的人都拦不住?”
顾西洲无言,分明就是他没有拦他们的打算,放任他们来胡闹。
宁惜看出他的心思,不禁有些失望,声音低下来,“也罢,明天我便跟族长说,重换一名护卫。这样不称职的,留着何用……”
她话音刚落,顾西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西洲错了,请圣女责罚!”
宁惜望着他,“我不责罚你什么,你只需要把他们都请出去,以后不经我的允许,他们若踏入主卧一步,你不必客气。”
“是!”他应了声,站起来,对霍毅东离恪做了个手势,“两位请随西洲出门。”
两人跟听不见似的,纹丝不动的。
顾西洲皱眉,想到宁惜刚才的话,那么……他就不必客气了。于是冷不丁防地出手,两只手抓住他们的一边衣襟,老鹰拎小鸡似的抓了出去。
“喂,你这傻大个,放开小爷!”
门一关,离恪气愤的声音便被隔离在外,之后响起了打斗的动静。
“他们走了,”宁惜喝了杯茶,“你也走吧。”
霍衍洛不介意地颔首,捡起地上的衬衫,穿戴了就开门出去。
宁惜立即把木闩落了,靠在门板上,心才回到胸膛。
她苦恼地想,只怕以后的每个晚上,睡觉都不得安生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去饭堂用膳,长方形的饭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视线一瞟,她看到消失了一整晚的陆江好端端地坐在主位上,脸臭如粪便。
依着座位的顺序,她目光下移,落在离恪脸上——
只见他眼眶乌青,好似被谁打过一拳,浑身气焰尽消,像只落败的公鸡。
而霍毅东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挂了彩,贴着胶布。
宋睿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有精神气。
谭默非黑眼圈很重,好像一宿没睡。
宁惜暗暗惊疑,这些人,都怎么了?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