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不曾想过,像陆江这样的人,竟然会死。
虽然这个人无理傲慢,狂妄又自大,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很强大的人,那健壮如岩石般坚硬的胸膛,像高山一样让人感觉安稳可靠。
只要站在他的身边,被他强劲有力的手臂环抱,就如同一个可避风雨的港湾,在他这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有暴风雨来临。
他亦如雄鹰,翱翔天空的王者,哪怕断了翅,仍有无数人甘愿对他俯首称臣。
他一生荣耀至此,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死?
“当年我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久野风里的视线里,他既收养了我,传授我武学,给予我权力,送我上巅峰,但必有代价,而这代价就是慢性毒药导致的英年早逝。而今他死了,一年一次的解药就停止了,我活不过五年。”他很平常地说道。
“那解药呢,是不是找到解药,就能除了体内的毒性?”宁惜急切地问道。
陆江嗤笑,“那解药早就被风里那老匹夫毁了,就算还存着解药,那也只能延缓寿命,并不能根除毒性。”
宁惜蹙着眉,低声问:“难道,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陆江搂住她的细腰,贴近了自己,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清澈的眼眸,问:“你舍不得我死?”
宁惜感觉到某物的坚抵,不敢乱动,怕引火烧身。只得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霍衍洛么,附魂的霍衍洛。”
“怎么了?”
“长夏之行,找到我族人拿到了秘术,他便好了。大祭司是个很厉害的人,能枯骨生肉,干躯回血……”
陆江截了她的话头,“你想说,你族人有起死回生的秘术,也能帮我解决生死危机?”
宁惜承认,“是。”
“代价呢?”他玩味地看着她,“不可能没有代价的吧?”
说到这个,宁惜有点不太好意思,声音略小,“那就是成为我的夫婿……”
陆江顿时收了笑,平静地说:“我刚刚说错了,不是不在意你多夫、与人共妻,而是非常在意。我倒宁愿能在将死之前好好拥有你一回,也不要一直活着,跟别的男人分享你。”
宁惜一气,“你知道不知道,在生死面前,世间情爱不过是沧海一粟的小事一桩?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了!”
“那是你的观点,不代表我的想法。总之,我只想在这两年里单独拥有你!等我死后,便放你自由,回到他们的身边!”这样,他也不必担心他死后她孤苦无依了。
“我不要!”她怒极,“你凭什么这样安排我的人生,告诉你,我绝对不从!”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陆江眼疾手快,单手捆住她的腰,将她扛了起来,惩罚般地拍了她翘.臀一掌,说:“我陆江想娶的女人,就得乖乖嫁给我,你就是不从也得从,不嫁也得嫁!”
疾步走到欧式大软床,他将她丢到弹性很好的床垫上,脱了衣衫就压了上去。
抗拒的手被他按住,伸在白色的纱帐外,一截藕臂皓白如雪,似比这纱帐还要白上三分。
他的肤色较为深沉,似铜色的深黄,与她的白嫩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压制着她挣扎扭动的手,在起起伏伏间,她手一松,无力地垂了下去。
显然是放弃了抗拒。
于是他顺势握住了她手掌,与她十指相扣,身子无缝.隙地贴合,如胶似漆。
缠绵过后,余韵犹存。宁惜像只弱小的动物,被他包揽在怀里,哪里也去不了。
“其实,我跟你一样,活不长久。”宁惜嗓音微哑。
陆江背脊一震,搂着她肩膀的手一阵收紧,“你胡说什么!”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喜,她从他怀里挣出来,仰脸看他,说:“是真的。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一点,我能活到三十岁左右。”
她算过了,还有十一年可活,所以她也不觉得死亡多可怕,没什么危机感。
“为什么会这样?”他沉声问。
宁惜苦笑,有点自嘲,“就因为是圣女,便注定要与旁人不一样。大约是因为会早死,所以给了‘齐人之福’做补偿吧。”
陆江胸口一紧,声音冷飕飕的,“你们那个什么族我真是不喜!又是共妻又是短命的,瞎几把事那么多!我真想杀过去,把那群瞎比比的家伙都一刀砍了!”
宁惜沉默着,没有说话。她虽是羲族人,但却不盲目维护本族。陆江出言辱骂,她也没想过要斥责他,反而,心里生出一种名曰“同感”的共鸣。
她那个羲族,个个都是事儿精,整天都要折腾点破事来让她去烦恼。
“我本意不愿多夫,不仅是个人观念问题,还有便是不甘被族人牵着鼻子走,我不要背负责任,不要做他们的傀儡。”宁惜轻声说道,“可是如今我发现,与太多人有过纠葛,局面已经不能自控,或许就是天意如此了……若是能挽救你的性命,我愿意回到族里去,遵从多夫的族规。”
陆江只有成为她的夫婿,才有机会获得族人的救助。
如此一来,她便不得已,要接受多夫的生活。
陆江这时候也不管自己的短命了,他的注意力全在宁惜的寿命上,“我倒觉得,你并不比我好多少。我如今堪堪快三十岁,再过个几年,也有三十四五岁了,而你,只能活到二十九三十岁。所以,你不该抱有庆幸的心理,你该求助你的族人,延长你的寿命。”
宁惜说:“实不相瞒,祭司已寻到法子延长寿命,时间有限不得耽误,所以这次擅自出了谭府,就是打算不告而别,快些回到长夏。”
陆江有点讶异,原来已寻到救治的办法,如此,他更不能将她扣留在身边!“明天一早,我即刻送你出城,并派人跟随着你,一路护你周全!”
“你不跟我一起去么?”
他无谓地说道:“我不是多贪恋尘世的人,生死有命,能活则活,不能活我也不强求。至于你羲族的秘术,这等逆天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胸襟,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生性狂傲,目中无人,原来正是因为他胸怀藏有山海百川,所以目空一切,谁也难入他的一眼。
“你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怎不想想,你若死了,留在阳世的人,会伤心会牵肠挂肚……”她喃喃道。
“我自幼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死了自然也没人牵挂我,为我伤心。”他说着,忽然抬起了头,就见到她眼眶发红,心一颤,将她压到身下,哑声问:“现在,我身边多了一个你。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为我牵肠挂肚?”
宁惜转过头去,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硬声说道:“不会!”
当真不会?他笑了,手指拭去她的泪珠,“那你哭什么,嗯?”
宁惜咬着唇,不说话。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她立即否认,“没有!”
“真没有?”他凑近她。
“就是没……唔!”他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
“是不是喜欢我?”情到浓时,他逼问。
“你妄想……!”她否认。
她每否认一句,他就撞击一次。“你就是喜欢我,别不承认!”
“我就是……就是没……”话音消匿在他给予的疼痛和欢愉中。
这一夜,她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连连求饶。
“是不是喜欢我?”他仍然坚持不懈地问。
这下她学乖了,“是是是,就是喜欢你……嗯,放过我吧……”
谁知,她承认了,顺着他的话说了,为什么他还如狼似虎地在她身上耕耘掠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宁惜不知,她的承认使他心情欢悦,办事更有干劲。
……
第二天,他送她出城。
为了她的人身安全,他还特意到军营拨了四个身手不错的女兵护着她。
“有她们跟你去长夏,我放心。漫漫长途,五女同行,我更放心。”陆江说。
宁惜瞪了他一眼。
在她坐上火车之时,陆江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
宁惜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忽然鼻子一酸,泪涌了上来,“停车!”她突然大喊。
前方人头攒动,耳边人声嘈杂,她的话被淹没其中。
宁惜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握住女兵队长的胳膊,急道:“云英,你快些去叫他们停车,等我一下!”
云英背着长枪,立即去了。
火车发出一声长鸣,霎时在铁轨上停下。
宁惜回头,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出了车厢,往返方向冲去。
深秋的冷风刮来,冷飕飕的,使她的脸发干,无甚知觉。
她奔跑着,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请求陆江还停在原地,还没有离开!
许是愿望之神觉得这个念想也太轻了些,是以允了她。
两百米处,他腰杆笔直地站立着,与离别时的姿势一样,好似从未调动过。
宁惜扑进他的胸怀。
“怎么回来了?”他瞧她鼻子通红,不禁捏了捏,“难道是火车出了故障?”
话刚出,他也觉得不可能。要是出故障了,车上的人也会跟着她一起下来。
远远看到她一袭藏蓝色呢子长裙飞奔而来,脸上写满了不舍,他那颗素来冷硬的心被触动。
宁惜喘了口气,依在他怀里,说:“就是想返回来,抱你一抱。”
陆江是看穿她的心思的,此刻却也不点破,默默地抱了她一会儿,便握了她的手,向前走去,“走吧,别耽搁太久了,免得别人等太久了,干脆把你丢下了。”
宁惜笑了起来,与他十指紧扣,轻声说:“陆江,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陆江一怔,昨晚她虽承认了喜欢他,但那也是在他使用某种手段的逼迫下,而她现在,清楚地告诉他,她喜欢他了。
无任何胁迫和威压,是自然而然的……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似等他表态,他唇一勾,露出一个痞笑,低头看着她说:“我技术好,你当然会喜欢‘上’我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暧昧,语意的曲解,热气轰地涌上脸颊,抬脚,狠狠地踩了他的脚背,痛得他抽气。
两人玩闹了一番,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火车跟前。
“上去吧,别再耽搁了。”
宁惜蹙了眉,望着他,欲言又止。
“你不就是想要个送别吻么,”他笑了一声,蓦地拉住她,贴近了自己,就着车门,深吻起来,惹得旁人驻足观望。
“好了,送别吻也给了,这下可以安心地走了。”他依然没个正经。
宁惜觉察到周围人的目光,再不敢跟他拉扯下去,丢下一声再见,捂着脸跑进了车厢。
“别忘了以后回来看我!”他看着火车启动,忽然对着车窗的宁惜大声地喊道。
宁惜点点头。
待到火车消失在远方,再也看不见,陆江才敛了表情,走回家去。
刚回到街上,就被离恪霍毅东谭默非三人堵住。
“你这屌毛,宁惜是不是又被你抓走了?”
陆江上下打量这个无礼地喊自己屌毛的俊秀男子,剑眉皱了一下,复而舒展,捏起他的下巴,啧啧称赞,“小兄弟,你这容貌生得不错啊。”
“草你大爷的,敢调戏我?”离恪拍掉他的咸猪手,愤愤道,“我问你,宁惜是不是在你那里?”
陆江不答他的话,问了不着边际的,“你这小子,就是附身霍大少身上的那个鬼魂吧?”
只有那个家伙,才敢对他这样大呼小叫。
“他如今是总督军,权高位重,不好得罪,你别太过分了。”霍毅东拉过离恪,低声道。
相比他们两个,谭默非显得有礼多了,他拱手问道:“陆督军能否告知宁惜的下落?她是从我府上走失的,我们现在正急着寻她,生怕她出了意外。”
这些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有耳目来报,所以陆江非常清楚这几个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知道她为什么会擅自离开你们么?”陆江负手于身后,悠悠说道,“她跟我说啊,你们这些人实在太讨厌,跟狗皮膏药似的,让她烦不胜烦。啧啧……”
“她不可能会这么说!”离恪怒道,“一定是你编排的,别以为这样就能调拨离间!”
陆江瞥了他们一眼,“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仅是她觉得你们讨厌,就连我也觉得你们甚是讨厌。”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