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问自己,为何进近来对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可仔细想,这不是朕最初的模样么?一个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皇家子弟。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受外物所扰。”他突然摁住灯芯,她的影子一下子消失不见,他扭头,看见案前一排整整齐齐的瓷杯。
闻识在外头看着灯暗了下来,扣了扣门:“夫人,夫人你没事吧?需不需要闻识进来?”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滴,活动下喉咙,道:“不必,觉得这灯有些刺眼。”说完她转过头,往回走。
她想要找到他,透过窗纸的月光隐隐照着,她大概看得清前面的东西。
忽然一把冷冷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接着是一股暖流,从刀剑传到脖颈。她感受到了一丝丝疼痛。
她是娇养的姑娘,半分移动都让她痛的难受,刀架在脖子上,并且把她弄伤了。虽说这是暗夜看不清事物,可皇帝时常锻炼,刀法还不至于这样。
所以,她想他是起了杀心吧。
但她也不怕,甚至觉得这样子也好,她不必为这件事这般痛苦了。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朕告诉你,朕不后悔朕做过的所有事情。坦明说,对宁国的那次战役,朕也没有后悔!朕是比燕佑更适合当王的人!”
她听着,胸腔里一股怒意涌了上来,他就是说,“你对害死我父皇母后的事情没有半点儿悔意,对害得我和燕佑始终没有孩子的事也没有一点儿难为情?”
问完她觉得自己白问了。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她的眼前,她难道还要骗自己不要相信么?
她的眼一下子红了,整个人进入癫狂状态,将刀从他的手中夺过。
“哈哈,你生气了。朕问你,你为那个妖女做的事情值不值得,还有你那傻子女婢,莫不是也是宁国的遗种!”他嘲笑着,一边笑一边往后退。
“我恨你!恨你!恨不得你马上死!”她举起那把刀,往他的方向刺去。他轻盈一躲,叫她扑了个空。弄倒了案前的一排整整齐齐的瓷杯。
瓷杯顺势倒地,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引来外头人的注意。
“夫人!”闻识急促地敲着门,“夫人发生了什么?”
“滚!”她大喊,眼睛继续扫向皇帝。
闻识站在门口拿着长灯心里很着急,夫人不让她进来,可是很明显,里头出了事情。夫人是心情不好了,不小心磕碰了一排瓷杯么?
那样巨大的声响,院子里的宁照和娄宣也都听见了。匆忙赶到殿门口。
燕云也来了,他紧紧握着长剑,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它拔出来。宁照没有多看他,他也没有看宁照一眼。
宁照疯狂地敲着门,边敲边叫着:“姨母,发生什么事了?”
“滚!”屋里传出一声惊叫。
宁照听了这话心里更着急了,她回头不由自主地望向燕云,很快她把视线移向娄宣。
娄宣抚了抚她的头,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番作为让她的心稍微好受些,可不过一秒又紧张起来。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一晚她见到的燕夫人。
燕夫人发红的眼球,视死如归的眼神,还有冷冷的手,紧紧地抓着宁照的脖子,火光好像实在祭奠,正如今夜的月光。
宁照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非常奇怪的念头。遗传的精神疾病…
难道发病了?
她忍不住再看看燕云,他知道的最多,既然他对燕夫人没有杀心,也愿意叫她一声“娘”,那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哈哈哈!里面的人疯了,你们听见了了吗?她让你们滚啊!哈哈哈哈!”皇后跪在地上不停叫喊,尖锐的叫声格外刺耳。
押着皇后的士兵看出公子小姐们的不满,踹了她一脚,她才安静下来。
燕云把视线从皇后身上转移到窗纸之内。窗纸里的奔跑声脚步声不绝于耳。
终于他走到大门前,使劲地一推门,拿过闻识手中的长明灯,往屋里那么一照。
昏黄的灯光将这一方天地温柔地暴露在他们的眼前。长长柔柔的帘巾被外头吹入的风摆动着,或急或缓。
宁照敛声屏气,生怕给燕夫人听见,又让她暴走了。
娄宣紧紧握住宁照的手,和她一起往屋内走去。
燕云一手已经摁在剑口,剑的寒光微微露着,和夜色是那么相配,宁照顿时觉得,他和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点儿也不般配。
她握紧娄宣的手,继续往屋内看着,燕云走在前面,长明灯的黄光一点点侵占着屋子。
宁照走着听见剑出鞘的声音,她看了看燕云的剑,还老老实实地握着。那么是屋里的人拿剑了!
拿了剑就危险了!
“你们不要过来,我去看看。”燕云说道,将剑抵在他们面前。
宁照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哽咽地说不出话。娄宣知晓她的意思,对燕云说道:“保证伯母的安全。”
话音刚落,屋子里头传来剑砍的声音。或是剑砍在木头上,或是剑砍在帘巾上。
闻识点起了很多的蜡烛,这个屋子已经通亮了。
忽然里头穿出了让她非常难受的声音。是刀剑互相撞击的声音。
可燕云就在眼前,这就说明,在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拿着刀剑。
究竟是谁,趁着外头不注意溜进去了。还是说,那人已经躲在紫云殿里良久。前有皇帝的禁令,后有燕云的把守,怎么说也说不通。
“小心。”宁照轻轻提醒,细细看着前方的路。
外头人还没有进去多少,里头的人倒是先出来了。燕夫人提着长剑,长剑时不时在木板地上割过,木板呐喊着,发出咯咯的声音。长帘挂在地上,不像之前那样肆意飘荡,都缓缓的,整整齐齐的,从梁顶上落下,垂在平整的木板地上。
宁照并不是第一个看见她的人,但是她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她站在那里,将剑插入木板,愤怒地说道:“你们进来干什么?滚啊!我要和他决一死战!”
宁照觉得背后蹿过一丝丝冷意,然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宁照没有办法相信眼前,那个理智尽失,只有满身怒气的女子是她梦里一直念叨着的安全港湾。 谁动了我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