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感到大惊失色,凭他对卢景源多年的了解,他不至于对卢景寻这么绝情。在张华的印象里,曾经的卢景源是那么的宠爱着那个妹妹,可是如今,他对卢景寻的态度显得天壤之别。
“景源先生,你真的不在意景寻吗?”张华压制着涌在心头的震颤,他的态度也变得处处小心翼翼起来,“我记得你对景寻的感情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辈子不会让景寻从你身边远去,可是你现在的话……是在告诉我,你想抛弃她?你已经厌倦她了?”
“张华。”卢景源生硬地告诉他,“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在我知道你和景寻的关系之前,我以为我会把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地给景寻,直到为她找到一个完全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为止。可是在我发现你和景寻之间的关系后,即使我百般劝阻景寻与你保持距离,而她却一次次让我失望至极。于是我认为,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既然选择了你,那我是该尊重她的决定。”
“景源先生,你这么说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什么叫做景寻选择了我?我也只不过是你们卢家的司机而已,她也只不过是看在我的忠诚才会格外信任我而已,我和她之间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种暧昧的关系。而景寻,她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张华好生说。
“张华你闭嘴。”卢景源嗔怒起来。
张华的双脚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怒火中烧的卢景源,双手暗暗的发抖。他支支吾吾道,“你……你不该这么对待景寻。”
“你带景寻走吧。”卢景源一挥手,已然对这个说法表现出了坚定的态度,他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一心只想着能赶紧把张华打发走。
然而,当卢景源真的同意张华带走卢景寻的时候,张华又表现出了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以借口推脱起来,“可是景寻不愿意跟我走啊,她也根本就没有从你身边离开的想法。”
卢景源扯着嘴角耻笑道,“你不是很有本事的吗?当初我决意送景寻出国留学的时候,你千方百计阻挠我,甚至把江小姐都牵连在其中了。前两天,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表示要带景寻去香港生活,怎么,现在又做不到了?”
“景寻先生,不是我做不到,是景寻做不到。她爱你,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张华苦着脸,摊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相信以你三寸不烂之舌,会说服景寻跟你走的。”卢景源说罢,板着一张脸提着脚步跨上台阶。
张华紧跟随在他后头,他低声下气地说,“不,不,景源先生,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景寻小姐。她是爱你的,她这一生最大的快乐就是爱你。就算我费尽口舌想把她带去香港,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景源先生,其实你也是爱着景寻小姐的,我不相信你和景寻小姐在一起生活十八年,在知道她是没有血缘关系妹妹的情况下,你对她就没有其他感情的存在,我不相信。你对她的宠溺明明就超过了所有人,也不像天底下其他兄妹一样,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你对她是爱情吗?”
“够了。”卢景源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张华的衣领,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用坚硬和凌厉的声音警告他,“你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可怜那个孩子,我是不会对她百依百顺。”
张华被揪住的衣领勒得脖子一阵阵疼痛,他一边挣扎一边向卢景源求饶,“景源先生,你松松手,我快呼吸不过来了,你赶紧松松手。”
卢景源凝视着他扭曲的五官半会,怒气稍微消了一些,他终于将他松开,正眼也不瞧张华,他迈着长腿继续上楼。
张华连连喘了几口粗气,一边整理脖子上的领口一边扬头向卢景源的背影喊道,“景寻在家里等你,她会一直等到你回去。”
张华的话在耳边萦绕半会,卢景源紧皱着眉,为了摆脱让自己烦躁的声音,他提起脚步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些。
卢景源终于走到了江小夏家门口,张华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他双腿僵硬地立在门口的地毯上,双眼盯着门上贴着的褪了色的‘福’字愣神了半会。
他终于抬起手,用掌心拍了拍门。
稍等了一会,前来开门的脚步声在门后停了下来,随着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阿琳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站在他眼前。
“是景源先生?景源先生,晚上好。”阿琳笑盈盈地跟卢景源客气地打着招呼,然后靠着墙壁做出邀请他进屋的姿势。
卢景源颔首向阿琳表示了感谢,他大步走进屋。眼睛环着客厅扫视了一圈,在没有看到江小夏的身影时,他方才扭头向跟在身后的阿琳问一句,“江小姐呢?”
“江小姐不在家。”阿琳遗憾地告诉他。
“不在家?她没有回来吗?”
卢景源刚想着江小夏难道还在约会的餐厅没回来,阿琳又说,“江小姐刚刚回来,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
卢景源沉思了片刻,他问,“谁打来的电话?”
阿琳无知地摇了下头,她抱歉地说,“江小姐没说。电话是去房间里接的,我也没听着是谁打来的。接完电话她就过来跟我说要出去一下。”
卢景源显得闷闷不热,他揣摩着到底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需要她避开阿琳去房间里接听。
“景源先生,你坐下来喝杯水等一等,我想江小姐一会就回来了。”阿琳指着沙发让卢景源说下。
卢景源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阿琳给他泡了一杯茶,也兴致勃勃地坐到了沙发中,她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静静地打量着卢景源的脸色。卢景源望着窗外沉思的目光仿佛察觉到阿琳在注意着自己,于是他侧转脸向她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阿琳见他把脸转了过来,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道,“景源先生,你和江小姐是在交往吧。”
卢景源又笑了一下,阿琳接着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江小姐,江小姐也喜欢你,你们之间的感情也只不过是隔着一张纸的事情,捅破那一层纸之后,爱情就豁然开朗了。”
卢景源看着阿琳,他谨慎小心地问,“你早就看出来……江小姐早就喜欢我?”
“当然咯。”阿琳笑了起来,她捧着桌上的热水杯说,“你们当局者迷,但是我们旁观者清啊。我早就看出来江小姐对你的感情,那时候孟忠也看出来了,我还跟孟忠商量着要怎么帮你们捅破这一层纸。孟忠还劝我别多管闲事。现在好了,你和江小姐也该修成正果,我真该为你们高兴。”
卢景源一直都不太确定江小夏对自己的感情,总以为江小夏还没有忘记卢景贤,现在听阿琳这么一说,他感到心情一下子晴空万里。
阿琳眼看着卢景源陷入了快乐的遐想中,气氛一下子变得静寂起来,阿琳只好识趣地把空间留给卢景源一个人,她抱着自己的水杯轻轻地走到阳台上收拾干净的衣服。
卢景源的思绪终于从游离中拉了回来。在久等了一段时间后,他感到越发无趣,抬起视线看向阳台上的阿琳,他问道,“江小姐是开车出去的吗?”
阿琳从玻璃隔门后探出头,她回答,“好像是开车出去的,我看她提了一串车钥匙。”
卢景源掏出手机,打开电子监视系统,系统显示出车子的位置在幻彩广场的地下车库。在得到江小夏的位置之后,他得意地将手机收拾起来,动作麻利地起身。
阿琳见他要走,忙从阳台上走了过来,她问,“景源先生,你不等江小姐回来吗?”
“我去找她。”卢景源笑道。
“你去哪里找她?”阿琳担心地问。
卢景源没有再详细地跟阿琳解释清楚,他的脚步迈得十分轻快,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即刻就能飞到江小夏的身边。
江小夏楞楞地盯着桌面上渐渐冷却的玫瑰花茶,顿时感到口干舌燥。接到黎羽青打来的电话,情况有些突然,她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一路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在见到黎羽青的时候,她的精神更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连水都不敢喝一口。
黎羽青倒是连喝了两小杯茶,从江小夏出现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是故意等着对方先开口似的。
江小夏舔了下愈加发干的双唇,她干咳两声试图将气氛打破,而坐在面前的黎羽青依旧以优雅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品着她杯中的花茶。
江小夏迟疑了片刻,双手木讷地向桌上的玻璃杯靠近,在黎羽青没有打破僵局之前,她终于将杯子里还留有余温的茶像饮酒一样一饮而尽。然后抚着略感温润的嗓子缓和了一口气,她说,“太太,您约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让我陪你喝茶看汕海的夜景吧?”
黎羽青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和善的笑容,她将小小的玻璃茶杯放回到桌上,凝视着江小夏的脸静默地看了半会,她柔声说,“你和景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江小夏一脸诧异,她完全没有料到黎羽青约她出来,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甚至以为眼前一脸祥和的黎羽青只是出于她美好的幻想,她为这种半真半实的处境感到不知所措。
黎羽青歪着头继续打量着她的神情,她又挑了挑她细长的柳叶眉,甚是关心地问,“怎么,你们还没有商量好结婚的时间?”见江小夏张合嘴唇半天硬是没有回答上话,她有点着急地说,“难道景源还没有跟你求婚吗?你们今天晚上不是在一起吃饭吗?”
“太太。”江小夏紧张地说,“你这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话说得这么明白,你都听不懂吗?”黎羽青笑道。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在反对我和景源先生在一起?”江小夏定定地注视着黎羽青的眼睛,她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最真实的答案。
黎羽青耸了下肩膀,她道,“我反对又有什么用?很多事情,不是我反对就能成立的。子女大了,不由娘。”
“也许你从心底里还不能接受我和景源先生在一起的事实。”江小夏直言不讳道。她从黎羽青那句‘不由娘’的感叹中察觉到了无奈之意。因为这一句话,她的心里并不好受。
“只要你和景源相爱,你又何必介意这么多?”黎羽青说。
江小夏苦笑道,“你是景源先生的母亲,如果你不能从心底里接受我和他的感情,我又怎么可能不去介意。”
“那你就当我已经接受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并且送给你们诚挚的祝福。江小姐,你放心,我敢跟你保证,至少在以后,我不会说出反对你们的话。我能做到这样,你应该知足了吧?”黎羽青提着茶壶给江小夏面前的空杯子斟满了茶。
“我知道,让你说出这样的话,一定很为难你。”江小夏低着头说。
“知道我因此而为难,你就该感恩。”黎羽青的口气像是在开玩笑,又像不是。
江小夏抬起头默默地凝视着黎羽青脸上的笑容,心想她大概还不知道,她收养的女儿卢景寻已经爱上了她的儿子。江小夏的心里没底,她不确定在卢景寻执意反对后,卢景源是否还会坚定自己的选择。也许,真是应了卢景寻的话,卢景源和她之间,也只不过是受利益的驱使而已。
见江小夏迟迟没有应答她的话,黎羽青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手头的斟茶工作。
“怎么,你是不打算感恩?”黎羽青语气平和,似乎想借助这次机会改变先前留在江小夏印象里的形象。
“您想让我怎么感恩?”江小夏端起茶杯,她动作轻盈地抿了一口茶,虽然面容镇定,但心态依旧显得小心翼翼。
“你只要爱护我的儿子一辈子,对他忠贞不渝,这就是感恩。”黎羽青的脸色既严肃又认真,她的神态和语气强调了她的话绝非是在开玩笑。 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