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源把车子开到了幻彩广场的地下车库,找到空的车位停放好车子,他又沿着排列整齐的车子找了一圈,确定江小夏把车子停在车库后,他方才拾起手机与江小夏联系起来。
江小夏装在包里的手机连连振动了几声,她抬头向黎羽青说了声抱歉的话,然后从包里翻出手机,从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确认是卢景源打过来的,于是特意回避了下黎羽青,拿着手机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喂。”江小夏对着手机小声翼翼地应了一声。
“你在哪里?”卢景源问。
“我在……”江小夏迟疑了片刻,然后回答,“我在家里。”
“在家里?”卢景源感到很是失落,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冷淡起来,为了迎合江小夏的谎言,他说,“我在你家楼下,那我现在上楼去找你。”
“你不用上来,我已经睡了。”江小夏心虚地说。
卢景源瞥了眼手表,他说,“这才九点钟,你这么早就睡觉?”
“对,我今天有点累,所以就先睡了。”
虽然是隔着手机屏幕说了谎,但是江小夏的脸色却显得格外的紧张灼热,好像下一刻就会被人识破。她自认为撒谎的目的是善意的,她体谅他工作中的不顺,更不想他为了一些闲杂的琐事操透了心。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卢景源失落地挂了手机。他静默地倚靠在江小夏的车门边,心情沮丧地抽起了烟。
他好像无法理解江小夏为什么要说谎,他疑心重重,试想着她到底是接了谁的电话,竟然要避开阿琳。而现在,又振振有词地与他撒谎。他甚至是认为,与江小夏正在见面聊天的人是卢景贤。
卢景源只好克制自己不可以轻举妄动,他不能在这个时间突然过去揭开她的谎言,唯有静心考虑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江小夏接完电话后又重新坐回到了茶桌边。黎羽青招呼服务员上来给茶壶里加了些水,在江小夏回来后,她又示意服务员下去。
“是景源打过来的?”黎羽青含笑着问。
江小夏点了下头,她低声说,“你都知道了?”
“我从你的表情中看出来了。”黎羽青一边用银质的小叉子吃点心,一边毫不介意地说,“你有告诉他我们在见面吗?”
“我没有说。”江小夏实话实说。
黎羽青吃点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略显得诧异地问,“为什么不跟他说?”
“我怕他会担心。”江小夏的眼底犹如一汪清澈的湖水,她镇定地看着黎羽青的脸色,继续解释清楚,“他要是知道您这么晚约我出来见面,一定会着急。我只想他能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黎羽青满意地感慨道,“看来你对他是真心的,真心为他着想,我也该到省心的时候了,以后把我的儿子交给你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您说的是真心话?”江小夏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是真心话。世界上有哪位妈妈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个好女人照顾,我也不例外。”
卢景源连续抽了好几根烟都没有等到江小夏下楼,他感到又气又恼,一甩手里的烟头,他正要直奔上楼去寻找她。没想他刚刚迈进电梯,电梯门尚未合上,就接到家里座机打来的电话。
“景源先生,大事不好了,你快回来吧,景寻小姐自杀了。”郭婶带着慌乱的哭腔焦急地说。
卢景源感到晴天霹雳,他赶紧把正要合上的电梯门扒开,步履仓促地奔向了停车的地方。他动作迅速地钻进驾驶室里,开启车子一踩油门便冲出了底下车库。
他一边焦急地开着车子,一边用耳机与郭婶通电话。
“你们有没有叫救护车?”卢景源问。
“安长叔已经打了救护车的电话,景寻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好。”郭婶回答。
“我现在去医院等着,救护车一到家里就赶紧将景寻送去医院。”卢景源改变行车的方向,向万寿路段的市立医院赶去。
当卢景源的车子刚刚停在医院前方的车库时,卢景寻的救护车也正好赶到。他推开车门冲了上去,追着急诊车一直到急诊室门口,直到急诊室的门被关上后,他才发现郭婶和安长叔站在两旁。
他怎么也想不到卢景寻会自杀,他从小看着她长大,给她无忧无虑的公主般的生活,却不想竟然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卢景源已经无心去向郭婶和安长叔打探卢景寻自杀的缘由,他心急如焚地守在手术室的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医生抢救的结果。
郭婶主动走近卢景源身旁,她告诉他,“想到夜里会下雨,我就去给景寻小姐关窗户,敲了半天的门,里面都没有回应。我就觉得奇怪,寻思着就算是早睡的话,我敲了这么久的门应该也听见了。我感到情况不对劲,就赶紧找到安长叔,安长叔破开门冲了进去,发现景寻小姐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我们使劲摇她,她都没有反应。我看见床头柜上还散落着几颗安眠药,又发现景寻小姐手里也紧握着一个空着的药瓶,就觉着大事不妙。”
卢景源也只是静静地听着郭婶说话,他已然毫无心情去多问,仿佛只要一开口提及景寻的事情,他的心就好像伤口撒盐一样疼痛难忍。
“发现景寻出事后,我们赶紧给救护车打了电话,又想着尽快通知你。”郭婶抹着眼泪,神情中尽是对卢景寻的疼惜。
卢景源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走廊一侧的长椅边坐下,他双手抱着头,一种自责感在心里翻腾。
郭婶又跟着走到了长椅边,她瞧着卢景源一副痛苦的模样,甚是同情地安慰道,“景源先生,你也别太担心,我看景寻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挺过来的。”
卢景源沉默无声,安长叔也走过来坐到了他身旁,他语重心长地问,“景源,你和景寻之间究竟是出什么事了?我看景寻这段时间的情绪有些反常,也没有之前那么活泼了。”
卢景源抬起头,他倚靠着墙壁,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愣神了半会,又静静地眯上眼睛问,“今天张华有到家里去吗?”
“张华?”安长叔楞了一下,他回答,“张华没有来过。”
卢景源沉沉地点了下头,即使张华没有去卢家与卢景寻见面,那也不能排除景寻自杀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他定是通过电话联系,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将景寻逼上了绝路。
一想到张华,卢景源就恨不得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董事长知道吗?”卢景源冷静地问。
“董事长好像还不知道。”安长叔看着他清晰的侧脸又说,“董事长最近的身体情况很是不好,我们不敢把景寻的事情告诉他。”
“不能告诉董事长。”卢景源强调道。
郭婶和安长叔几乎是统一口径回答,“我们不会告诉董事长的。”
抢救的手术还在继续,卢景源从长椅上倏然起身,他双拳紧握,面目略显狰狞,双脚机械般的迈动,步履坚毅地顺着医院的扶梯下了楼。
安长叔急匆匆地追了上去,眼看着卢景源的背影就要走出医院,安长叔喊住他说,“景源,你去哪里?”
卢景源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他坐到车上的驾驶室里,翻开张华的手机号码拨通。
他的视线里含着无法抑制的怒火,在张华的手机接通后,他厉声问,“你在哪里?”
“在家里。”张华回答。
“你等着。”卢景源说。
“等什么……”张华的话还没说完,卢景源就把通话挂断,他开着车子向张华的公寓疾驰而去。
几分钟后,他把车子停在张华公寓的楼下,双脚快速地奔进电梯,搭乘电梯到了10楼,他站在张华公寓的门口按了门铃。
没过一会,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张华一头雾水地盯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卢景源,他支支吾吾地问,“你……你这是?”
张华对卢景源的造访没有任何防备,只是他头脑精明,一眼察觉到卢景源的神情不对,于是他将身子藏在了门后,用半张脸打探卢景源的来意,“这么晚,你找我有什么事?”
卢景源默默地喘了几口粗气,在张华疏忽的时候,他将拳头狠狠地挥了上去。
张华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挥倒在地上,仓惶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卧室里逃蹿,他还没来得及将卧室的门反锁起来,卢景源就在门外用力的推门。
张华一边拼尽全力的堵门一边无辜地问,“景源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打我?”
“张华,你若有种,就出来跟我单挑,别像狗一样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跟你单挑可以,至少也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我想知道你凭什么一进门就打我,不解释清楚,我要报警了。”张华说。
卢景源在门外冷笑起来,他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敢不敢报警。”
“我为什么不敢?”张华的回应毫无底气。
“景寻自杀了。”卢景源告诉他。
张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堵在门后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无力。
卢景源趁机将门一脚踹开,张华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及时扶住墙壁,才刚好将身体撑住没有摔倒下去。
张华紧张地注视着卢景源铁青的脸,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你说景寻,景寻她……”张华的声音哽咽,支吾了半天也没能将一句质疑的话说完整。
“景寻吞安眠药自杀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卢景源的双拳气得青筋暴出。
“不会,不会,不可能,景寻怎么可能会自杀呢?我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张华像念经一样喃喃自语,他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是你想看到的吗?”卢景源问。
“不。”张华嘶吼道。他的情绪在卢景源冷峻的面容中又渐渐冷静下来,他的声音露出了绝望的无奈,“这怎么可能会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成全景寻的心愿而已。她爱你,她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才会尽我所能地帮她达成心愿。我只想看到她幸福,我没有想过她会自杀。”
“张华,你明知道我对景寻只有兄妹之情,你应该像一个兄长一样告诉她,指引她正确地对待这份感情,而不是在她的思想世界里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这么做?我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苦苦地单恋你,然后再浇她一盆冷水说你根本就不爱她?”
“你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卢景源觉得张华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卢景源,你难道不明白,错的人是你自己。是你在景寻小的时候就给她错误的感觉,让她以为你对她除了兄妹之情以外还有其他的感情存在。是你给了她幻想,又无情的摧残了她所有的梦,罪魁祸首的人是你。”张华指责道。
“那我倒要问问你,景寻的身世究竟是谁告诉她的?是谁把这个秘密传到她耳朵里的?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如果不是她对我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伤天害理’这样的字眼像巨石一样砸在了张华的脑袋上,他抚着发闷的胸口瘫坐在床上,一脸惶恐地看着卢景源,他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打探,“景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卢景源瞥了张华一眼,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而张华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他痛苦地抱着头,沉默片刻后才说,“我现在可以去医院探望景寻吗?”
“不必了。”卢景源说。
张华木然地抬起头,他问,“为什么?”
“张华,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从我眼前消失,也永远不要来打扰景寻,景寻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会安排好她今后的一切生活。她是我们卢家的人,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第二,你带景寻走。当然前提是在景寻做出心甘情愿跟你走的选择。只要景寻确定要跟你去香港,这辈子,我与她的兄妹之情就算是缘分已尽,我绝无二话。” 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