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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行刑

鸩女谋 霍小星 3148 2021-04-06 17:49

  “蒙俊,他离开了…”杜红菱说完一句话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简单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毕生的气力。

  顾柔放开杜红菱双肩,神情木然的缓步走向自己的屋子。幽暗中,橘色的拢纱灯晃得人眼睛发酸。蒋怀安从后面追上来,他的眼中暗流涌动:“阿柔!”

  顾柔停住脚步,静静站了会儿:“世子爷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今往后蒙俊是蒙俊,落英院是落英院。至此一别,再见别是生死相搏。”这一次后,两人恐怕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顾柔抬头缓缓凝视着院子前满架的紫藤,喉咙有些酸涩。重重簇簇的紫色花蕾从回廊上垂落,如晶莹的紫色玛瑙铺天盖地。记得刚刚搬进落英院的时候,这架花种得颇为稀疏散落。花匠说恐怕长不好,要将它们移去换成爬山虎,却被蒙俊留下了。因为楚地的落英院也有这样一架紫藤花。如今这满眼的紫色云霞流泻如瀑,而人却不再是那个人。

  “物是人非啊!”话未尽,泪已沾巾。

  ……

  陈颂行刑的那天京城下了冬季第一场大雪。雪花如乱琼碎玉,飘飘摇摇,漫天飞舞。不到一刻的功夫,整个京城已是一片素色天地。一望无际的冷冽,冰凉彻骨。

  顾柔身披素色斗篷,戴上毡帽早早在校场街口等着。她的胸前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菊花,今天是她祭奠父兄的日子。

  来看行刑的京城百姓不在少数。入冬以来,万物萧索,百戏勾栏过半停业,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也少了许多。所以可供京城百姓消遣的节目十分有限,看行刑自然成了件不可错过的重头戏。顾柔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中,犹如泥雕。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毡帽、肩头上,渐渐汇聚成薄薄一层积雪。她怔怔盯着不远处的街道,目光却散乱无焦,一无所视。她突然异常想念阴阳相隔的父兄。七年前,北境一战,他们也是冒着这样的大雪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七年前出征那天,嘹亮悲壮、响彻云天的歌声仍回想在顾柔的耳畔。几万热血男儿踏着这金鼓、军号奔赴保家卫国的战场。

  记忆被打断,人流忽然开始涌动,如平缓的水流经过高低不平的地势,突然湍急起来。顾柔被人流推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再向前。不远处,两列红衣兵丁押送着囚车碌碌而来,囚车上铁锁加身的正是犯人陈颂。

  “哦!哦!”人群中莫名响起一阵呼喊,如观众给予粉墨登场的演员的欢呼。一场杀戮,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却不过一场免费的精彩好戏,将来说不定还可供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的冲着囚车叫道。

  “听说是户部尚书,二品大员呢!”

  “啧啧!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做了刀下鬼、阶下囚?”

  顾柔在各种各样的猎奇声中浑身冰冷。雪花落在脸上,凉冰冰的,却总也凉不过她的一颗心。

  陈颂穿着单薄的囚衣站在囚车里。重重铁索镣铐之下,只露出一个须发全白的头颅。几日不见,竟是从狱中的桀骜不逊变成了老态龙钟。顾柔紧紧盯着囚车,目光一瞬不瞬。街口空阔的地方早设好了监斩台,监斩的是大理寺主簿孙新汉。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肩扛砍刀准备就位。押解陈颂的囚车停在校场街口停下,红衣兵丁粗手粗脚的将陈颂推搡下车,陈颂站立不稳,几乎扑倒在地。还没等他站住,红衣兵丁已将他摁在监斩台前刽子手的刀下。大理寺主簿孙新汉严明犯人正身,翘首以盼的喧闹人群渐渐静了下来,似乎一场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住手!”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喝止声,一名全身素缟的女子挎着竹篮冲上了行刑台。女子连哭带喊扑倒在陈颂面前,抱着陈颂放声大哭。

  陈颂死灰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亮光:“怜芬——”

  “爹爹!是女儿害了爹爹!若不是女儿一意孤行嫁了那白眼狼,爹爹也不只落得如此!”

  陈颂老泪纵横,与女儿抱头痛哭做一团:“别说了——别说了——”

  哭够了,陈怜芬将竹篮上的蓝布掀开,从篮子里拿出酒菜一一摆在陈颂面前。这是为即将上路的犯人送行的意思,也被称为生祭,按规定不得阻止。大理寺主簿孙新汉示意行刑暂停。

  这一幕生祭将好戏推向了高超,看热闹的人群中又是一阵啧啧称奇。

  待陈颂喝过酒、吃过菜,连哭带号的陈怜芬被红衣兵丁架住腋下倒拖了下去。生死别离当前,陈颂瘫倒在地又哭又笑。他仰天哭号,嘴里大叫着:“有女如此,我陈某也不算枉死!”

  围观的人群竟有人落下了热泪。

  再也看不下去,顾柔转身准备离去。后退的脚步却踩在一只松软的鞋面上。回眸望去,一张森冷的俊脸传入眼帘。

  ————“蒙俊!”

  依旧是熟悉的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依旧是刀刻般深邃的五官,但人却不是原来那个人。

  “原来姑娘没死?”他低垂双眼,睫毛上沾着晶莹透亮的雪花,轻轻颤抖。

  片刻怔忪错愕,顾柔仰起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还没死!毕竟,想要弄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冰雪纷飞的冬天,她的心却比这大雪天还要寒冷。

  蒙俊抬起眼盯住顾柔,缓缓的道:“是不容易!”

  眼神交汇的一瞬,顾柔心中已是冰凉透底:“蒙俊,既然你我各自的路已择定,下次相逢便是你死我活。你不后悔?”

  蒙俊的喉结猛然一颤,半晌,他垂下眼,从薄唇中艰难挤出三个字:“不后悔!”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远去。 鸩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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