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景鹏的话音未落,蒙俊已发动袖管中的暗器。三枚飞针带着瘆人的青光直扑向他的面门。
“有毒!”窦景鹏惊叫一声,来不及躲避,伸手强拉了身边一名家丁做挡箭牌。三枚飞针直奔那名家丁的咽喉、心脏和肚脐。家丁还没来得及挣扎或尖叫,已倏然殒命倒地。窦景鹏脸上的肌肉动都没动一下,他松手任由死去家丁的尸体瘫在了地上。
“竟然用毒?卑鄙!”
蒙俊站在屋顶上睥睨冷笑着回应窦景鹏的愤怒。他从来不介意向无耻之徒下黑手,并且下起这样的黑手来从不手软,务求一击致命。
当死亡真实的降临在自己身边,当有人将冷血的最高境界淋漓尽致的展示出来,原本作为追捕者的窦府家丁也纷纷被震惊。院子里蓦然涌起一股异动,原本整齐划一的追捕队伍露出破绽。趁着这一阵异动,蒙俊掩护着蒋怀安和顾柔逃离了窦府。
顾柔悠悠再次转醒已是第二天清晨。她躺在落英院自己的床榻上,额上盖着冰凉的帕子,四周围轻薄的缠枝花卉幔帐低垂。耳边传来中庭树梢上知了的叫声,金桂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人神智清明。窗外一缕缕金色阳光透过幔帐柔柔的撒在她身上,温暖如水。顾柔在柔软的锦被中艰难的翻了个身,喉头干渴发涩。她艰难的哼唧一声,床头立即传来响动。原来那里还趴着一个人。
“阿柔,你醒了?”有人握住她的一只手。
“嗯?”她挣扎着要坐起身,脊背被一只大手扶住,温热宜人的茶水递到唇边。顾柔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进入肠胃,温暖了全身每一个毛孔,她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不少。
“世子爷……”她凝眸看向照顾自己的人。
阳光从蒋怀安的背后照进来,照得他周身金辉,如玉圭堆砌起来的神人天子。他的轮廓优美分明如起伏的远山,肤色因失血和劳累而苍白,头发和眼眸却如深远无边的暗夜。他带着无比心疼看着顾柔,寂静悠远的目光里波澜涌动。顾柔身上重重叠叠的瘀伤是他亲手处理的,瘀伤又青又紫,几乎遍布整个脖颈和右侧的肩膀。伤痕落在滢白如玉的肌肤上触目惊心。他看过无数死伤,没有一桩比眼前更令他难以接受、心如刀绞。蒋怀安强忍心痛轻手轻脚的为顾柔上药,心里恨不得当场手刃施虐之人。
“你也受伤了?”顾柔的目光落在他右臂渗血的纱布上,昨日种种回忆随之被唤回。她的眼前升起淡薄的雾气。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身上还在疼吗?”蒋怀安柔声关切询问,嗓音温柔得像含了一池醉人的春水。他轻轻让她躺下,手势小心轻柔。
“不!不疼!”排山倒海的羞辱感袭来,让顾柔无处可躲。眼泪突破浓密的睫毛,顺着眼角淌落枕边,顾柔侧过脸去,手指紧紧抓住领口。
回到京城的那天起,自己明明已下定决心将一切置之度外,只要能够为宋氏一族报酬,她甚至愿意将灵魂交给魔鬼,躯体和清白又算得了什么?早在宋家倾覆之时,她就被扣上逆贼余孽的名号,她的姑姑被皇帝刺号“鸩”。天下还有比这更肮脏耻辱的名声吗?可是事到如今,她又在难过什么?
蒋怀安神色一凛,有些意会过来。他从身后将顾柔紧紧抱住,把面孔埋在顾柔被泪水濡湿的黑发中,万般心痛:“阿柔,我定然为你报仇!他们欠你的要加倍偿还。”
……
蒋怀安虽然自己身上也带了伤,却执意在顾柔的卧房外间设下小榻,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看着她。连蒙俊和杜红菱送饭送菜、换药换水都在他的监督下。蒋怀安在落英院住了三日,武平侯府的下人便得日日前来请安。若是有机要事物处理,他便叫侯府下人将案卷搬到落英院,俨然将这里当成了他临时的书房。如此,落英院一时之间人流如云,络绎不绝,门槛差点被踏破。蒙俊和杜红菱的脸色随着越来越多的来人变得越来越不好看。
到了第四日上,顾柔实在忍不住,向蒋怀安道:“我身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牢你费心每日看顾。再说,世子爷事务繁忙,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蒋怀安正在桌前翻看府内奏报。奏报上写,窦府近日遇悍匪袭击,驸马爷窦景鹏和窦景瑜受伤。窦景瑜率府兵捉拿悍匪未果,悍匪右臂受了箭伤。如今,刑部下了海捕文书全城缉拿悍匪。
听顾柔旁敲侧击的让他搬走,蒋怀安抬头以眼角睃了她一眼,直摇头:“怎么,用完就丢?女人真是冷酷啊。”
“咳……咳……”顾柔被呛得连连干咳,粉腮憋得通红,如春季里绽放的桃花:“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身份高贵住在我这里确实不合适。”
“身份……”蒋怀安修长的手指揉着光滑优美的下颌,关节处匀称有力。“你倒是提醒了我。”他凝神想了想道:“你必须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这样遮遮掩掩躲在暗处实在太不安全。”
一直以来,顾柔将这暗色当作自己的保护色。她躲在幕后操纵一切。随着陈颂入狱,她的身份渐渐受人瞩目起来,特别是京中勋贵。一味的躲在阴暗处已是不太可能。比如窦家这样对她忌惮的,就会想方设法将她拉到阳光之下。在这个时候,蒋怀安如果能给她另一个正当被认可的身份,倒不是一件坏事。
顾柔眉间微微一蹙,露出担忧的表情:“世子爷在想什么?”
蒋怀安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神色平和温柔,像水墨画中氤氲的远山。他无所谓的朝顾柔摆摆手:“没什么,很快你就知道了。”
顾柔心底微微怵动,忍不住的担心。蒋怀安会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蒋怀安必不会委屈了她,但若过于惊世骇俗,也是顾柔承受不起的。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