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子，有些事情，包括婚姻，都是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的。为名或为利，为权或为势，都有许多身不由己。就算是九五至尊的赵泓继也不可能事事如愿。他们的身边围绕着无数被利益驱动的女子。这些女人的莺歌燕语、红肥绿瘦渐渐的让他们分不清真情假意。他们站在权力天平的两端，互相权衡着、算计着，至死方休。这就更加体现出蒋怀安的难能可贵。
顾柔看了一眼坐在茶炉对面的赵烨统。俊秀的脸庞已经初现成年男子的英气。他应该是当今世上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贵的男人了。比之半死不活的赵泓继，他拥有更多——强健的体魄、年轻勃发的生命力、英俊的脸庞。将会有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
赵烨统低垂眉眼，眉头紧促，似乎在暗暗同自己较劲。是啊，少年人谁没有幻想过美好的爱情，和心意相配的爱人？可惜，赵烨统不能实现！
顾柔看着他，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动，点缀着一点点灿灿金光。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问：“那夫人觉得什么样的女子适合为太子妃呢？”
顾柔收回目光，顺手抓了把花生，手上不停剥着，嘴上道：“我这里呢，有两个建议供太子参考。一是王氏族女王若兰；二是柳东闻阁老的侄孙女。”
见赵烨统脸上露出迷茫神色，顾柔接着道：“王若兰呢，是王氏旁支的嫡女。王氏如今没落，但在朝中的势力仍是盘根错节。这个很好理解。都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吗，何况百年基业的王家？出了晋阳王这一档子事，王皇后被废，王家没有了出头的依傍，族中有没有成气候的男丁。自然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王若兰身上……”
顾柔一边说，一边拿眼打量赵烨统。一把花生吃完，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从见到他的第一眼顾柔就知道他是个心智极其坚定的人。多年宫中生活的打压，已经练就了他隐忍、坚毅的性格。而赵烨统表现的比她预料的还要好。
赵烨统道：“夫人的意思是……争取到王若兰就等于接管了王家的势力和支持？”
他的理解很到位，反应速度也很快。顾柔满意的点点头：“正是！康王一走，王皇后当不了太后。至少王若兰嫁给太子，将来族中还有希望出一个皇后。他们一定会愿意的。而对殿下而言，您需要他们的支持对抗陆家……”
“王氏与陆氏水火不容，自然是最好的帮手！”赵烨统彻底明白过来，忍不住称赞道：“这个组合看似风险极大，却有它不可替代的优势。”
“正是！”寻常人都以为王氏失势，这个时候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与之联姻？以一时之失利为王氏盖棺定论，为时太早。实际上，顾柔认为这个时候却是获得王氏力量最好的时机。
赵烨统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那柳阁老的侄孙女又是怎么说的呢？”
顾柔缓缓站起身，立于廊下，将目光投向庭院虚无的一处：“柳阁老在朝中多年为官，刚正不阿又长袖善舞，根基比不上王氏，但也不算太差。他的门生黄蔼鸣还是工部尚书。另外，柳阁老在文人学士中声誉极高。与柳家联姻，你就得到了天下文人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柳阁老的侄孙女知书达理，秉性醇厚，定能与太子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夫妻……”这句话说到最后，顾柔转向赵烨统，定定的看着他。虽然希望渺茫，但从心底，顾柔还是希望她这个表弟能有机会获得美满幸福的婚姻。
赵烨统回望着顾柔，稚嫩的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片刻，他明白过来，最初的疑惑不解变成了无奈的苦笑：“夫人的意思本王明白了。虽然谢谢夫人美意，可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夫人提及的这两个选择，本王会慎重考虑。”
对于一个聪慧且决心坚定的人，劝告是多余的。顾柔默默点头，不再多言。两人在廊下，一坐一站，各怀心事望着庭院的风景。
“咳、咳……”回廊另一头传来响动。
顾柔和赵烨统不约而同的回望，正看见蒋怀安脸上挂着笑，站在尽头。
“太子殿下！”他褪下肩上黑色的貂毛披风，向赵烨统行过礼。礼毕，起身自然而然的走到顾柔这边。
“在聊什么？”
“在聊为太子殿下选妃的事情……”顾柔无奈的笑笑。
蒋怀安的脸上现出明白领悟的意思，没有再多问。对于顾柔和赵烨统之间的交流，蒋怀安通常不会过问。反正一切很快就会见到端倪。
“好香的茶！”他抽抽鼻子。
顾柔笑着从茶炉下翻出一只干净的茶盅，亲手为他斟上一杯：“去年梅花花蕊上攒下来雪水煮的茶。给你留着了。”
蒋怀安笑着接过茶盅尝了一口，恩爱模样羡煞旁人。
赵烨统知趣的起身告辞：“哦！时辰不早了，本王该回宫了。”
蒋怀安没有挽留，他握着顾柔的手与她并肩立在廊下送赵烨统：“恕臣不远送。”
两人目送赵烨统走出去老远，蒋怀安问顾柔：“在看什么？”
顾柔冲着赵烨统尚显稚嫩的背影摇头：“没什么。活在这个时代，活在他这个位置，谁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真不容易啊！”
蒋怀安“噗嗤”笑出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很不容易！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悲天悯人了？”他扳住她的双肩，让她看向自己：“阿柔！世上并没有这么多不得已。都是被权力名望束缚住了手脚。想要自由还不简单，只是看你愿意为了自由放弃多少。”
这话引起顾柔的玩笑兴致。她仰头笑问：“那侯爷为了自由又愿意放弃多少？”
蒋怀安以自己的额头抵住顾柔的额头，毫不犹豫的道：“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所有。”
“所有吗？”
“所有！”
“随时吗？”
“随时！”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