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顾柔倒退两步,喉咙里干涩艰难。她费力的咽了口口水,指指脚边散落一地的狼藉:“看来,来看我的并不是静媛公主。”
“自然不是!不过落在静媛公主手上,你的下场不会更好!所以,你应该庆幸!”陈怜芬步步紧逼,阴冷的笑容里带着变态的满足得意。她的双眼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前胸剧烈起伏着,面孔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变得扭曲。
“来人!来人!”顾柔大声喊了起来。
求救声却被陈怜芬疯狂的冷笑声打断:“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们——都被我下了药!”她已破釜沉舟。杀了顾柔,为父报仇,她也不想活了。
牢房外,果然没有半点动静。没有人回应顾柔的呼救。顾柔怔怔面对着陈怜芬,如同看到七年前发誓要为宋家报仇的自己。一个刚刚从地狱的业火中爬回人间的恶魔,身上还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她从不怕死,只是怕不能报仇,一辈子苟延残喘的活在人世间。
只是,陈怜芬要报仇,她顾柔也有仇要报。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死!顾柔感觉到自己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掌心被指甲扎破,痛感提醒着她要坚持住。
冷静下来,为今之计唯有“拖延”二字耳!顾柔步步后退,很快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她的后背抵着湿漉漉、凉冰冰的墙壁。寒气从身后层层渗入身体。
“陈怜芬,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企图以谈话拖延时间,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有钱能使鬼推磨。宫外是这样,宫里也是一样。哪里都是这么肮脏。”陈怜芬不屑的冷哼一声,将手上的刀刃一晃,幽光刺痛顾柔双眼。
顾柔不敢眨眼,眼睁睁的看着刀刃一点点靠近:“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值得吗?”
陈怜芬将她逼至墙角,一手狠狠抵住她的咽喉,一手将冰凉的匕首贴上顾柔的脸颊。陈怜芬比顾柔壮实得多,顾柔根本无从反抗。喉咙被人扼住,窒息感传来。锋利的刀刃刮着脸上的汗毛,彻骨的冰凉是死亡的感觉,是地狱里燃烧的熊熊业火。
“或许——我就没想过要活呢?”陈怜芬道。
两人近在咫尺之间,陈怜芬扯起嘴唇笑了一笑。那张在顾柔眼前放大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血色,灰败骇人。也许曾经,她也是个笑容亲切的美丽姑娘,笑起来两个红彤彤的脸颊,灿若朝阳。可是看看眼下,她们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顾柔一动不敢动,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陈怜芬,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扳倒陈颂?”
压在脸颊的匕首的力道果然有所动摇。扼住喉咙的力气却加重了。
“说!为什么?”
顾柔几乎窒息,喉咙里泛起腥甜的味道。
“因为——你爹爹,他不自量力!”
“你说什么?”陈怜芬双眼通红,愤怒低吼起来,一抬手在顾柔脸颊上留下了细细的一道刀痕。
异样的刺痛感从伤口传来,果然是上了毒的。只是不知道这毒厉不厉害,还能让她挺多久。
“哈哈!”顾柔有些绝望的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我是窦家的谋士,如果陈颂不和窦大人作对,如何能引来杀身之祸?官场纵横捭阖,大浪淘沙。生死成败本来就是寻常之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陈颂也是踏着千万人的骨血上位的。使起手段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可抱怨?”
这一番话果然震动了陈怜芬。她的眼里愤怒的业火颤颤发抖,几乎就要爆发。她低声怒吼,用尽全身力气,前额的青筋骇人的暴起:“不——我爹爹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陈颂和其他人不一样?”好像听到一个太过好笑的笑话,顾柔笑得几乎弯下了腰。脸颊伤口的刺痛感随着笑声越来越剧烈。
“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要说有不一样的,那就是他更恶劣,更可恶。当年他诬陷宋济将军,导致宋家军全军覆没。大武朝防御垮塌,边防弛备。近几年来更是连连被外族入侵。边境生灵涂炭,百姓生不如死。这都要拜你这位好爹爹所赐啊!”
“你胡说!”
“我胡说?”顾柔一半脸颊高高肿起,已麻木没有感觉,蚁噬的疼痛从脸上的伤口一丝丝向肩膀和胳膊上蔓延。
她扬起下巴,冷冷迎上陈怜芬的目光,质问道:“陈怜芬,反正你我都是要下地狱的人。将来地下相见,你敢不敢——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问问陈颂。他到底做过些什么?你敢不敢?”
大滴的泪水冲破顾柔的眼眶,顺着麻木的脸颊一滴滴落在陈怜芬的手上。陈怜芬扼住顾柔咽喉的手如被烫伤,忽然颤抖起来。
“你到底是谁?”她危险的眯起眼看顾柔,眼光中的利剑似乎要把顾柔戳个对穿。
嘴唇已经不听使唤,顾柔定定的看向陈怜芬眼睛深处。那里有她们两人灵魂共同的寄放之所。须臾,顾柔指着脚下的地面,口齿不清的道:“陈怜芬,你以为只有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我告诉你,我也是从那里爬出来的。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是宋家后人?”
顾柔扯起一边嘴角,第一次露出一个无畏的、不屑的笑容。
幽蓝色的刀光高高举起,又重重挥下的时候,她静静闭上了双眼。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涌上心头。也许那一刻,她麻木的脸上带上了真心的微笑,发自内心的、解脱的笑容。想来,这肮脏浑浊的人世还真不如地狱干净。她就要和父母兄弟相见了。再见,她要说些什么呢?
——对不起,没能为你们报仇!
——对不起,女儿来晚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失去意识之前,有人冲进了牢房。耳边传来剧烈的打斗声,身体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被无尽的黑暗包围。
“阿柔!回来!”有人猛烈摇晃着她的双肩,在她耳畔呼唤。
顾柔的眼皮重如灌铅,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爹爹——桢儿来了——”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