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跪地梗着脖子不言语。
死鸭子嘴硬!宋桢心里暗自好笑,隔着屏风吩咐杜红菱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把东西拿出来吧,红菱。”
杜红菱应声转身从一侧案几上捧出一只木盒,旋即走到老方面前,腕子一抖,将木盒内的东西尽数抖落。大大小小各式玉器、配饰、金银纷至落下,金石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她指着散落一地的物件质问老方:“这些,你可都认识?”
老方吓了一跳,定睛仔细辨认,杜红菱扔下来的正是自己打劫过往客人的财宝。
“不不,不认识!”他老方打家劫舍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岂能被你稍一吓唬就吐露真言?
“不认识?”杜红菱歪头冲他笑,雪白齐整的牙齿如编贝。
“那这些呢?也不认得?”杜红菱从腰间抽出一叠当票,上面一个个赤红的手印幌得老方头晕目眩。
“这些东西怎么会,怎么会…”
杜红菱居高临下朝他冷笑:“这些东西你明明已经倒手从黑市上卖出去了,怎么会落到我们手上,对吗?告诉你,我们主公盯你们这些黑船很长时间了。你要是死不认账,我们就拿着这些东西去衙门,请衙门的老爷们给认认,怎么样?”
真凭实据来得太快太多,老方顿时愣在原地变了脸色,额上汗如雨下。他立即变了嘴脸,转向杜红菱和窦景瑜磕头连连:“小的,小的认罪…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才行此行当。求两位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小的给您做牛做马。”
杜红菱翩然退后两步,赤红的裙琚如翻飞的朱蝶。妩媚动人的眼风扫窦景瑜,她道:“你今日虽然落在我们手里,得罪的却是这位窦公子。饶不饶你,还要窦公子说了算。”
老方何等狡猾之徒,闻听此言立马跪行上前,攀住窦景瑜大腿,捶胸哭号:“小的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公子。求公子开恩、开恩呐…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也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啊…”
窦景瑜本来攒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眼下被老方抱住大腿一通无赖嚎哭,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一眼提裙跳到一旁的杜红菱,心里明白过来,暗叹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不过事到临头若是退缩,不免让旁人看低了,面上无光。
他清一清嗓子,官架子上身,道:“我听说过逼良为娼,却从未听过逼农为匪。你倒说说,谁逼着你干打家劫舍的活计了?你说出来了我们替你主持公道。你要是说不出来,那就是主犯,典刑从重!”
老方抱紧窦景瑜大腿愣了一下,鼠目在眼眶子里滴溜溜打了个转,随即想到了说辞:“公子不知,这话说起来都要怪那个楚地该死的父母官黄金矿。楚地多江湖,夏季大多发水,朝廷年年拨下来的赈灾银子十之有九被那个黄金矿克扣截流,根本发不到老百姓手上。老方本来也是靠山吃饭的老实农民,可如此一来,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只好干了这丢人的勾当。”
所有的罪过推到楚地父母官黄金矿的头上,眼前这个小公子总不至于去找官家的茬吧?老方心中得意,面上哭得更到位了。泣涕涟涟,泪如雨下。弄得窦景瑜裤腿湿了一大片。
未曾料想,眼前这个热血小青年却是吏部尚书窦勋次子,听到官员贪墨,窦景瑜如何能忍?何况当着宋桢的面,他正愁找不到出风头的机会。眼下撞见这个档口,好歹要摆明一下自己官宦子弟的出身和刚正不阿的个性。教宋桢刮目相看才行。
窦景瑜大腿上冰凉濡湿,心里恶心的紧。他甩开老方的攀附,正色怒斥:“竟有这样的事情?你带我去见这个黄金矿,我要与他当面锣对面鼓的理论理论。好歹他也算楚地父母官,不施仁德之政也便罢了,还贪赃枉法祸及一方。如此作为视朝廷律法为何物?实在可恶。”
闻听此话,老方卖力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瞪大双眼连连摆手:“公子,这、这、这…这可不行。民告官是要挨杀威棒的。一顿棒子下去不死也残了。别说告了,连衙门大堂都摸不着啊。”
屏风后,宋桢轻盈笑道:“此言差矣。窦公子可不是平头百姓,他乃当今吏部尚书窦公之子。老方你不必担心,只管告来,你的御状算是告对地方了。”
“告…告御状?”老方瘫坐地上傻了眼。告御状可不是闹着玩的,平头百姓连告个九品地方官都要先挨一顿杀威棒。告御状?那相当于把头别在裤腰带上。一个不小心,别说他自己性命堪忧,恐怕整个方家都会被连根拔起。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告御状呢?
“不、不、不,小的不敢告御状,小的从没有告御状。”老方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只恨不能当场跳到江里洗一洗。
有宋桢在一旁敲边鼓,窦景瑜热血沸腾。他豪气干云的一把扯住老方手腕:“你怕什么?有我在,你只管大胆的告。我定能让那贪墨枉法的黄金矿伏法。还楚地百姓一个公道。”
老方奋力甩开窦景瑜的手,四脚朝天的翻坐在地上,怒道:“你们这群小娃娃,这是要害死老汉我啊。我说了不告御状就是不告。”
一旁的杜红菱抱臂冷笑:“那么你便打算独自抗下谋害窦公子性命的所有罪名咯?窦公子是什么人你已经知道了,你敢打接他?这可是腰斩的大罪。老方,如何呀?”
“腰斩…”老方一张黑脸吓得惨白。满室馨香的落英院在他眼前化成了阎罗殿。阎王爷化身成了个女娃娃躲在屏风后面要他签生死簿。告状是死,不告也是死。老方一瞪眼直接晕了过去。
屏风后的宋桢幽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拖他下去,写好状子让他签字画押罢。”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