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红菱就这么香消玉殒了,窦家却不肯善罢甘休。窦夫人声称杜红菱受人指使,一定要抓出幕后真凶。同时,还要阻止保宫将杜红菱的尸体还给落英院。
“本来是应该被凌迟的刑罚,就这么让她服毒自尽了,岂不太便宜?她的贱命,死上一百次也抵不过驸马爷的一条胳膊。”窦夫人声泪俱下,一双眼睛哭成了核桃。
这话传到静媛公主耳朵里,静媛公主不禁冷笑连连:“真有意思啊,杜红菱认罪的时候可是一人将所有罪名全部抗了下来,坚决不承认有什么幕后主使。怎么到了窦夫人那里,就不肯善罢甘休呢?也不知道凭他们窦家眼下的情势,还有什么底气去帝后面前闹。”
静媛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紫玉姑姑随声附和:“谁说不是呢,窦大人如今深陷泥潭,三司的调查还没有结论。窦夫人就这样上蹿下跳、不管不顾的瞎闹,当真一点也不为窦大人的处境考虑……而且窦夫人还说什么要将杜红菱的尸体挫骨扬灰。人家人死都死了,还不依不饶的,哎……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市侩……”紫玉在静媛公主身边伺候了十几年,静媛公主心里想的什么、惦记着谁,她最清楚。
见静媛公主没有说话,她又道:“只可惜了我们这位驸马爷。本来也算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如今少了只胳膊……”
一提到窦景鹏,静媛公主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几上,粉脸堆怒:“一个残废,谁还要和他做夫妻?”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身为堂堂长公主,先皇幺女、当今圣上的幼妹,却得不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真真滑天下之大稽。后来年纪长了,等不下去,只好嫁给了看上去还算顺眼的窦景鹏。这回驸马爷断了条胳膊,连顺眼也不顺眼了。她还有什么继续和他做夫妻的理由?
紫玉又添油加醋道:“公主,听说皇后娘娘有意将王家旁支的女儿嫁给平南侯呢……”
“哼!”静媛公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她皇兄的几个宫妃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前的一个杜昭仪斗得不可开交,后来杜昭仪不得宠了,皇后娘娘和陆玉瑾又争来斗去。她们两人争,静媛公主没有意见,但伤害到她的利益,那就不行了。
“明天,我就去找皇兄。我不相信皇兄宁可看着王家拉拢平南侯势力坐大也不帮我……”
紫玉低声在公主耳畔道:“正是这个理儿呢,奴婢也认为公主要早点和皇上提一提,不然生米煮成熟饭,皇帝有心偏袒公主都没有机会了呢。”
杜红菱的尸身是第五天上被送回落英院的。宫里置办了简单的棺材将她送了回来。棺木由宫内的宦官送至落英院门口。四周百姓纷纷沿街围观。
蒙俊自听到红菱噩耗的当晚已消失不见。顾柔自顾不暇,也没有力气去关心他的去向。蒋怀安也有几日没出现在落英院了。他叫了大夫、婢女轮流看着顾柔,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自己似乎被什么麻烦事情缠得不能脱身。顾嘉明被托付给了李夫人。
顾柔被人搀扶着站在门口迎接棺木。那一口黑沉沉的棺木从窄小的巷子口缓缓走进的时候,她胸口上悬了几日的大石一点点的压了下来,直到将一颗心碾成粉碎。
“红菱……”泪水模糊了眼眶,呼吸变得艰难。喉咙里又涩又紧。
落英院梁柱上挂上了黑白色的布挽,回廊下的灯笼全换成了白色。金箔、白蜡,一应事物都由武平侯府派来的仆役打点得条理分明。
棺材停在正堂,冰冷的盖板缓缓打开。杜红菱躺在雪白的锦被里,神情平静而安详。一双长而密的睫毛铺在眼睑下,如沉睡的蝴蝶。除了一些淤青,好在身体上并没有遭受其它损害。
顾柔立在棺木边沉默的看着里面的人,直到嘴唇上传来一阵腥甜气息,仍不肯放松牙关。她意识到,这一次,杜红菱是真的走了。从前的语笑宴宴,闹过的脾气和别扭,都化作一缕青烟,不复存在。眼前这个人再不可能张开眼睛对着她笑、对着她生气。她永远的从空间和时间中逃离了。
“红菱……你等着我……等着我……”顾柔痛不欲生,脚下一软,跪倒在棺木边。她的脸上泪水簌簌而下,如断了线的珠子。七年前,她以为自己的泪水已经流干,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觉得痛苦。可是眼前躺着的这个人,分明让她再次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那痛的感觉随着每一下的呼吸和心跳,残存在每一寸肌肤里。他们慢慢绞紧,剜掉她身上一寸寸肌肉。死去的虽然是红菱,受凌迟的却好像是她。羞愧难当、痛楚难当,这种感觉让顾柔无处可躲,无力逃避。
“姑娘要保重!”婢女双手将她搀起。
“我要将红菱送回楚地……”顾柔喃喃道,哭得浑身脱了力。
杜红菱的父辈是在楚地生活,她也是在楚地出生的。楚地的水土滋养了她的身体,又赋予了她宁折不弯的倔强脾性。落叶归根,这也许是顾柔能为杜红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婢女大惊失色:“可是姑娘,我们侯爷……”
“你们侯爷那里,我会去说!”她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什么也不能阻拦。
哭得累了,倦了,顾柔抱膝蜷缩在棺木边,脊背抵在棺木一侧,倦倦睡去。睡梦中,杜红菱从迷雾深处走来。
“姑娘!红菱向您辞别了……”她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如撒在迷雾里的清悦铃声。
“红菱,不要走……”顾柔心急的伸向那一团迷雾,企图抓住那个飘渺的身影。
杜红菱苗条的身影向后退了几步,一双妙目盈盈的看着顾柔:“姑娘,为宋家平反复仇的任务就交给姑娘了……”
顾柔哭得撕心裂肺:“红菱,你走了我怎么办?”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