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赵烨统秉谕旨命西北地区粮仓开仓放救济粮。何曾想,谕旨送至西北二十一县,督粮的官员却百般推诿,谁也不愿率先打开粮仓。这场地方与中央的拉锯战进行了几个回合之后,西北地区的叛军已形成势力。他们穿着统一的黑甲、攻城略地、行动有素。正规的地方军队在他们面前竟然溃不成军。
战报送至京师。西北二十一县中,叛军占领了十一县。赵烨统慌了神,一道手谕快马加鞭送往西北各地,要求当地必须马上开仓放粮,推诿延迟者以重罪论处。
当地官员这才哆哆嗦嗦的禀明实情。原来号称存量三百万石的西北粮仓,早被当地官员因贪腐而至仓中空虚。能用于救济的粮食不过二十万石,加之十一地被叛军占领,损失的更多。
赵烨统得到回报震惊不已。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将此事禀报病榻上的赵泓继。
赵泓继此时已不能起身,目视不清。他听完赵烨统的奏报,一双失了神、浑浊不堪的眼睛瞪着床顶。
“西北……竟贪腐至于此了吗?”
从太祖立国号开始,大武经历了最初的艰难,后来的振兴和繁荣,走到今日竟至如此颓势。父子两人都是始料未及。
“父皇……”赵烨统握住父亲搁在床边瘦如苦竹的手,心痛不已。
病中一直在赵泓继床前照顾的陆玉瑾不在,据说丹霞小公主身染寒疾,皇贵妃陆玉瑾日夜照料,分身无术。其中真实的原因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她不来,赵泓继也不勉强。走到今时今日,人还没走茶已经凉透。剩下的只是身边的人不断的背叛和离去。
赵泓继从贴身衣物中哆哆嗦嗦的掏出一块黑色的虎符交到儿子手中:“去吧,调派西北军队镇压。该是将虎符交给你的时候了……”
赵烨统跪在他的床头,以衣袖擦去父亲唇角边的口水,才恭恭敬敬接过虎符。
赵泓继抽搐、不听使唤的嘴唇,竟然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他费力的将脸转向儿子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没想到,最后朕的身边只剩下了你!”
赵烨统急握住父亲一只手,安慰道:“父皇何出此言,父皇的身边还有天下。”
“天下……”赵泓继笑了起来,笑声苍凉难听,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
“去吧,以后你要靠自己了,朕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他挥挥手,打发赵烨统。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叫李焕、宰辅和六部尚书进来。”
赵烨统叫来李焕,缓步走下殿前的汉白玉台阶。殿外冷风阵阵,在这个新旧更替的时刻,一切景色都显得这么苍凉晦暗。大殿的台阶上,李焕正有条不紊的召唤内阁和六部官员入殿觐见。他们紫红色的官服在暗沉的天色下如殿门前的一个个黑洞。
赵烨统向他们看了最后一眼,握紧手中虎符,再不停留的大步走出宫外。一个新的时代等待着他的参与。
当天晚上,久未临朝的赵泓继临时召集所有官员晚朝。
大武历史上从未有晚朝发生过。结合皇帝最近的健康状况,所有人都意识到此次情况的不同寻常。有
有官阶稍低,不了解情况的低阶官员窃窃私语,互相询问皇帝突然召集晚朝的原因。猜到其中原因的人则面色凝重。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势力更迭的浪潮中,谁又能保证自己屹立不倒。站在最前排的内阁和六部官员,个个面无表情。
大太监李焕站立于朝堂之上。他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声:“跪!”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偌大的店堂内,只听鞋履悉索。
皇帝几乎是被两名太监驾着从后面拍了出来。李焕又喊了声:“拜!”
所有人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撼天动地的声音响彻殿宇,在宽阔空旷的屋梁上来回盘绕。赵泓继抬眼向他平时经常看的那个方向望去。那里九色云龙盘绕在大殿的屋梁之上,龙身上每一片鳞片都刻画得栩栩如生。甚至于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片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以往上朝日日看着的景致,是他看厌了的画面,而今却如此的亲切和难舍。
赵泓继歪歪斜斜靠在御座上,缓了口气。从后殿走上前殿这么几步路,都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无力的朝李焕挥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哼了句:“念!”
李焕点点头,神色悲凉的从身旁金色的托盘上拿起九色织锦圣旨。他抖手展开圣旨,稍一沉吟,正要向殿下众人宣读皇帝的退位诏书。领衔众臣的陆慈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臣有本宣奏。”他的声音沉痛而悲凉,却如平地惊雷。
朝臣中响起一阵骚动。李焕捧着圣旨,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皇帝。
赵泓继苦恼又无奈的笑了笑。他与这些文武大臣斗了几十年,连到了最后一刻,他们也不肯放过自己呀。
“好!你说!”他用浑浊的目光看着跪在殿下的陆慈。很好!他就陪他们再斗上这最后一回。
“臣要奏的是——”陆慈故意顿了顿,清清嗓音。
“太子殿下勾结乱党,谋逆叛国。”
“哗”众臣中响起一阵哗然。这样的指证无异于深水炸弹。站在武将队列的蒋怀安眉头紧锁看着陆慈。他的心底无端的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御座上的赵泓继听完愣了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听到一个在好小不过的笑话。他笑得干咳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吐出血来。一旁的李焕急忙上前为皇帝顺气。
折腾了半晌,赵泓继道:“陆慈,你是不是以为朕糊涂了,由得你糊弄了?”他的声音虚弱,气势却不减当初。众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慈跪在殿下淡定回答:“臣不敢。”
“不敢?太子即将继承大统,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他有什么必要勾结乱党,谋逆叛国呢?”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