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慈却不慌不忙的道：“陛下忘了太子殿下的母亲鸩妃宋湄乃是叛党宋济之亲妹。太子殿下勾结乱党，不是为了觊觎神器，而是为了给宋家军翻案。”
这一回，大殿之上再没有传出喧哗之声。众人全部惊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陆慈继续道：“当年宋家的谋反案是皇帝御笔亲判的死案。可太子不服，处心积虑想为宋家军翻案。”
赵泓继道：“你有何证据？”
站在陆慈斜对面的蒋怀安听闻此言浑身的血都凉了。他听见陆慈一字一句，有条不紊的继续说道。
“证据就是太子殿下勾结宋济之女宋桢！宋桢也就是如今的平南侯夫人顾氏！”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同时转向了蒋怀安。赵泓继也在看他。出乎意料之外的，蒋怀安的神色淡漠宁静，没有一丝慌乱。这一刻，来得比他想象中要轻松的多。他索性揣起两手准备看陆慈怎么说。
陆慈道：“经臣的多方查证，顾氏身边的婢女杜红菱，也就是因刺杀窦驸马而被陛下赐死的女犯是宋家军前将领杜冲之女。而顾氏身边的侍卫蒙俊乃是叛将宋济贴身护卫之子。这些臣都有人证物证可以提交陛下查验。顾氏身边净是宋家军故旧，陛下以为顾氏能是什么好人？”
他刚说完，在一旁暗暗捏了把冷汗的户部尚书方儒群嗤之以鼻：“这算什么证据？宋氏逆案，其将领之后并无罪过，难道还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陛下，臣以为陆大人的胡乱猜测不足以将任何人定罪。还请陆大人不要耽误陛下的时间，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吧？”
陆慈瞪他一眼，眼睛里像渍了毒：“我同陛下禀报，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你……”方儒群被一语梗住，气得无可无不可。
蒋怀安冷笑道：“陆大人觉得方大人没有资格插嘴，那么我有没有资格问上一声，陆大人到底有什么真凭实据如此指证我的妻子呢？如果都是猜测的话——”他转向赵泓继跪下，道：“陛下！请恕臣不能容忍有人公然行此诬陷之事！”
陆慈鼻孔出气，朝他冷哼一声，耸肩不屑道：“平南侯不必心急。”接着，也转向御座上的赵泓继：“陛下，臣还查到九年多前，楚地女医胡春来收治了一名火灾重伤的患者。而这个时候与宋家大火的时间正好吻合。胡春来救活的那个女子就是顾柔！这一点楚地的许多民众都可以作证。臣怀疑，那场大火是宋家为了保住宋桢而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宋夫人和其他家丁虽然身故，但宋济之女宋桢在那场大火之中活了下来。更让人怀疑的是，宋济的夫人也姓顾——与平南侯府人顾氏同样的姓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蒋怀安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陆大人为了诬陷平南侯夫人已经口不择言了吗？天下姓顾的人何其多，就像姓陆的人何其多。多少总能找出一两个与罪案有关的，如此就说平南侯府人一定与宋家有关系。陆大人不觉得太过牵强了吗？“
陆慈狠狠道：”平南侯不必得意的太早。陆某已经将胡春来请到了府上，至少稍加审讯一二，必能得到口供！“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工部尚书黄蔼鸣冷冷道：”如此说来，陆大人并没有得到任何确实的口供咯？一切都只是在猜？“
陆慈忍受着这几个人轮番的嘲笑，向御座上的赵泓继道：“臣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询问胡春来。臣愿意将此女交给陛下，由陛下亲自问询。到时候就可以证明臣所言非虚。”
赵泓继听着他们在下面吵来吵去，脑门儿上出了一排虚汗，李焕悄悄递上锦帕擦拭：“陛下不如下次再议？”
赵泓继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发黑。身体确实支持不住，他道：“今日先议到这里。胡春来交由三司审理，限三日内交出结果。其余向观众人禁足各自府内，无召唤不得随意离开。”
一句话没说完，他已是气喘吁吁，冷汗如雨。李焕扶起皇帝往后殿走去，一边扯着嗓子，向殿下众臣宣布退朝。
皇帝一走，殿下群臣乱了起来，他们交头接耳，以异样的眼光盯着跪在原地的陆慈和站在陆慈斜对面的蒋怀安。陆慈的故事太过令人震惊，调查手段太过可怕。现在这两个人都成了令人畏惧的蛇蝎。
陆慈撑着膝盖，从地上费劲的站起身。他年事已高，很多事已经等不起，更支撑不住。偏偏这大殿上的地板如此坚硬，他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疼的要命。陆慈的目光投向阶梯上的御座，他想，他大概是不该给任何人下跪的。连他的膝盖都不答应。
在蒋怀安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陆慈一甩衣袖，拨开众人走出了大殿。
晚朝退去，蒋怀安回到平南侯府的时候，府衙内外已经被兵丁全部包围了起来。顾柔坐在穿堂的椅子上等他。
看见他回来，她站起身，面带微笑的走向他：“回来啦。外面冷不冷？”她的语气自然平缓。就像一个迎接丈夫回家的普通妻子，没有半点被围困的慌张和焦灼。
蒋怀安也低头向她报以微笑：“回来了。有吃的吗？我好饿。”
顾柔接过他脱下的披风交给身边的婢女，笑道：“就知道你会饿酒菜早都准备好了，快去吃吧。”
蒋怀安拉住她的手，依依不饶的撒娇：“你陪我一起吃一点。”
“好！”
酒桌摆在后院儿的隔间。两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面对一桌丰盛的酒菜却谁都没有先动筷子。
这里没有兵丁的围堵，两人说话轻松许多。
顾柔道：“我还是连累了你，对吗？”一双眼睛只肯听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筷子尖儿。
蒋怀安故作轻松的笑道：“夫妻本是一体，谈不上连累，何况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要担心。”
如此不计后果的维护，让顾柔泪盈于睫。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