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幽冥左右使背影消失在门外,莫扬眉头挑出几分赞许,“他们想是因为老庄主的事有些后怕,所以怕你独自一人遭了暗算,实在忠心可表。”
我依然有些担忧,面色沉郁道:“跟踪我们的都是什么人?”
莫扬握了握握的手,对我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无论他是谁,都是为了玄珠而来。小蝶无须担心,有我们在,他们没有机会下手。”
我并担心他们会对我下手,可见莫扬那个样子,显见得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无谓和他解释。
莫封猜透了我的心思,淡淡道:“小蝶是担心我和莫扬?你放心,那些人还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些年我被幽冥掌使,还有妙一师叔拘在九黎山庄之中,一步也不让我离开,日日五更起三更睡,武功也不是白练的。至于莫扬,你最清楚了,辛道长的清虚剑法也不仅仅是江湖传言,论医术辛提子道长或许还不及妙一师叔,论剑术,他可未必输给师叔呢。莫扬得了他的亲传,可还是今年的武魁,他们想做点什么,可不那么容易。”
莫封这番话虽然说对了一点,却也不是我最担忧的。我沉吟了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们都是冲着玄珠而来,封哥哥,玄珠如今可在你身上?”
莫封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小蝶的意思……”
我望了望他们两个,咬着唇想了想,道:“封哥哥,我知道玄珠是你们九黎山庄的至宝,且守护了两千多年,我不知道这么说合适不适合?可我,我想再看看那颗玄珠,不知可以么?”
莫封嗔怪地将我望着,“小蝶这说的什么话?虽然玄珠是九黎山庄之物,可若无干爹干娘,又何来玄珠的今日?又何来我莫封的今日?小蝶在我心中,便有如我的亲妹妹,休说你要看一看,就是让我将玄珠送你,也没什么不可?”顿了顿又道:“九黎山庄从成立那日起,便是为了守护这颗玄珠,铸剑术不过是为了生存,也是个障眼法而已。关于这颗玄珠的传说,在汶川江一带早有流传,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传说的真假。”
莫扬道:“今夜那个说书人,倒是说了这个传说!”
莫封无声地笑了笑,“那个说书人,其实是我们九黎山庄的人。”
“什么?”我一口茶噎在喉咙里,引起剧烈的咳嗽:“咳咳,他,他是,是你们的人?”
莫扬没有我这般震惊,然而也有些怔住,见陶陶及时过来给顺背,他一边给我倒水一边对莫封道:“你这是哪一出?”
莫封却笑而不语,起身去窗边站了一站,这才转身淡淡道:“这个,其实是个意外。这个说书人,算起来确实是我们九黎山庄的人。妙一师叔说这个人早年间出生于汶川江一带,生来因是个盲人,被他狠心的爹娘弃于一处破庙,幸而被妙一师叔碰见才不至于饿死。妙一师叔看他可怜,可师叔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无法带着他,便将他带回九黎山庄。他便成为了九黎山庄的人。这个人自幼记忆超绝,又爱听书,慢慢便记得了许多传奇故事。他原本一直在庄中,也学了些武艺傍身。后来我父亲母亲出事后,庄中一度人心泛散,除了几个留守的,其余的人四处寻找老庄主的下落和真相。他受九黎山庄的大恩,自然也不愿意在庄中等待,便以说书之名到处打听。机缘巧合来了咸城,他说书与别人不同,专爱说些上古志异、奇闻怪谈、神话传说。玄珠传奇便是他其中一个。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几乎就与山庄断了联系,毕竟是盲人多有不便,庄中的人也大多把他遗忘了。若不是这次幽冥掌事偶然在街上遇见,只怕还记不得这个人了。他听说我这个少庄主被寻回,着实高兴了一番,便将这个玄珠传奇的故事也告诉了我们。他在街上说这个故事,也是我们授意的,为的就是撒出消息。”
我很是不解:“撒出消息去,就是为了让人来夺么?这个传说,与当前的局面似乎并无多大瓜葛?”
莫封脸上泛起一抹凉意,慢慢回身过来坐下,正好莫扬给他新倒了杯茶,他顺手端起来喝了,抿了抿嘴道:“却不完全是为了这个。想我们九黎山庄守护玄珠,自有记载以来到现在,也有两千年的时间之久,关于玄珠的传说,在汶川江一带从最早的脍炙人口,到后来几乎无人知晓,可也没见它的主人出现。据记载说,玄珠出,天下动。这两千年来,天下异动,更朝迭代,可哪一庄哪一代,也和玄珠没半分关系。又说玄珠的主人会出现,可历代历朝,也没见它的主人出现。我就是想借助说书人的口,将玄珠重出江湖的消息散出去,若它真有主人,就看看是不是会真的出现。”
莫扬脸上现出捉摸不透的神情,沉思着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
他话说一半却又停住,莫封追问道:“只是什么?”
莫扬喝了口茶,顿了半晌后摇摇头道:“没什么。”又突然道:“慕歆原本说用轩辕剑换孔周三剑,可又说轩辕剑不在其手中,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莫封鼻子里哼了声,冷冷道:“他要孔周三剑本就是个幌子。孔周三剑是天子佩剑,辗转落入我九黎山庄手中,他私自求取,其居心太过明显。先王上在世时,他尚且有说辞,求取来后敬献给王上,如今先王上驾崩,太子还未正式行登基大典,王后独揽大权,他自然会有其它想法。只是轩辕剑到底是否在他手中,倒是个悬念。”
听到先王上这个名字,我陡然想起在宫中的日子,虽然大家盛传王上薄幸寡恩,可他毕竟救过我多次,可惜他生前我却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岂不令人伤感。想到这,我不觉唏嘘感叹两声。
莫扬扫我一眼,道:“我猜测,轩辕剑在王后手中的可能性更大。当日那个情形,王后最有机会,也是唯一可能调动内监而不被人觉察的人。若是慕大将军,只怕没有那么便利,除非他和王后联手。先王上驾崩,王后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夺位继承王位,可是又不能落人话柄,王子调包的事也不能公布于众,她自然是要寻个由头。既然孔周三剑是天子佩剑,象征天子的权利和身份,慕歆想要得到,倒也说得通。对于他来说,孔周三剑只怕比轩辕剑更重要更有利些,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要顺利推翻太子,压下那些忠君忠国的王侯大臣,他们确实需要些实力。”
莫封继续冷哼道:“可惜,他们以为有玄珠就能夺得天下,真是幼稚蠢笨!倘若天下凭一颗玄珠就能改变,历代王朝更迭,便不用那么辛苦,死伤那么多人了!”
我想起先王上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便深以为然道:“以前在宫中时,先王上也曾经因为这个传说与我说过,天下兴亡,需要的是顺应时代的杰出英雄,天下安定,要的是君王宽仁兼备的德政和赏罚分明的法度,怎可能因一颗小小的玄珠和一个传说而改变。小蝶以为,先王上所言甚是。其实,先王上很有君王气度,在此事上很有见地!”顿了顿,我依然无法相信慕歆也是那样相信无稽流言的人,便为他辩解道:“慕少将军,也是战场上凯旋多次的人,少年才俊,见识独到,想来应当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吧?”
莫扬皱眉冷笑道:“若他就是个少将军,或许不会相信,可命运弄人,他如今想要扭转乾坤实在不容易,在巨大的权利面前,迷失了本性也未可知?”
莫封理了理衣袖,轻笑道:“论他什么心里,希望寄托在一颗玄珠身上,总归是有些飘渺。”顿了下看着我道:“这下说远了,小蝶刚才说想看看玄珠,这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玄珠平日我不带身上,在黎楼。明日我给小蝶送过去!”
我唔了下,“到不着急!封哥哥,玄珠的主人,到底如何才会出现呢?”
莫封闻言默了默,“这里原是有个巧合,以前我曾和你们说过,九黎山庄的庄训,是每个庄主在继任的时候,上一任庄主才会将玄珠的秘密告诉下一任庄主,不到那个时候,是绝对不可以吐露半个字的。到我这一任,我刚出生,父母就遇害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如今庄中知道此事的人,都不过零星半点,我们也确实不知。若我知道,也不会出此下策,让说书人将玄珠的传说故事四处播散了!”
这确实很不巧。我和莫扬俱都感慨一番。聊了这么些时间,我们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莫扬给我们一一续了茶水,显得很是殷勤热情。莫封与他调笑了一会,又见陶陶一晚上沉默,并不像平时那般活泼调皮,只在我旁边无精打采地听着,便又拿陶陶打趣了几句。陶陶嘟嘴皱眉地委屈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天气有些肃冷,我想着陶陶提着心熬了许多日子,今日这状态估计是有些累,便提议回府。莫扬以为我累了,也觉得甚好。
出了“铜乌馆”,我们慢慢往灯市出口走去,这会人比先前少了一些,但也来来往往有些拥挤。沿途有个叫卖天灯的摊子,我想起娘亲以前曾教我做过天灯,上面写着些吉祥如意的话放上天去,夜色中极为显眼。
娘亲说,放天灯是件吉祥事,若把不如意不开心的事写在天灯上,便能将之化解。我立时来了兴趣,拉着莫扬又去放了一盏天灯,许了个祝福莫扬莫封的吉祥心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出灯市,早有黎楼的马车候在街口,见到我们急忙过来恭顺请示。安叔也早将马车备好。与莫封道别后,我们也往莫府方向行去。
陶陶上车就开始打瞌睡。莫扬嘲笑地看着她,将我身上地披风拉得严实些。我靠在车厢上,脑海中还在想着关于玄珠的传说,还有午后我做的那些奇怪的梦,一时之间心中莫名惆怅,也不多话。
莫扬想着我也死累了,便让我靠在他身上先歇息歇息,他怔怔地望着前方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大会,安叔稳稳停住了马车。我们伸腰捶背地下来。陶陶急忙去点院中地风灯,又拎着一盏琉璃罩灯在前头给我们照亮引路。莫扬有晚上去书房看书下棋的爱好,平时我夜晚也会去莫扬的书房陪他一会才去睡觉。今日逛了许久,我也懒得去,便让陶陶直接带我进房。
陶陶迈着碎步去房中点灯升炉火,我打着哈欠跟在陶陶后面。刚跨进房间,陶陶便立住不动,嘴里轻轻地惊呼一声。
我不留意她突然停住,一头撞在她身上。揉着额头,顺着她手中灯光望过去,我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骤然顿住了脚步。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