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伺候我们几个,陶陶本和紫芝香茗几个乐得窝在窗户底下远目山水指点闲话,不时还偷偷地尖着耳朵听我们几嘴。这时见我端杯就要抿下,突然变了神色,几步冲过来拨开艳娘娇媚摇曳的身体,夺过我的杯子握在手中,低低道:“小姐忘了,你不能吃酒。”
合阳郡主错愕看着她,面上有一丝不快。陶陶过来,其她两个婢女也跟了过来站在自家主子身后。
陶陶丝毫不理会郡主的神色,淡淡屈膝,道:“郡主不要见怪,临出门时,我家公子反复叮嘱奴婢,看着小姐不让吃酒。”
提起公子,郡主挂不住的脸色缓和下来,“这是为何?”
陶陶道:“小姐才吃着药,公子爷说断断不能吃酒。”
我若无其事地去拿她手上的杯子:“无妨事,兄长大惊小怪,以前吃着药也有吃酒的。今日高兴嘛,难得和郡主还有慕姑娘一起,我就喝一杯,好不好?”
紫芝和香茗见我如此和陶陶告饶,许是没见过哪家丫鬟被主子宠得如此,都有些吃惊。
陶陶却丝毫不让步:“不行!公子爷说奴婢要看不好小姐,不但要家法伺候,还要将我即刻送回元州去。我不能让小姐喝酒!一滴也不行!”
我有些气结地看着她,颇为无奈。临出门的时候,见莫扬将陶陶单独叫过去吩咐了几句,原以为左不过让陶陶注意看顾、早些提点我回府之类的惯例话,却不料给了陶陶这么一个严苛的命令。这几日心情郁结,在府中被他们三个看得紧,家中竟连酒坛子也看不见一个。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就着郡主和慕姑娘的面子溜出来,就是想着要喝点第一楼的米醪来的,结果莫扬到像是猜到我的心思。怪不得他答应的这么果断干脆,原来早就有了准备,只是可恶陶陶这个鬼丫头,居然那样听他的话,半点也不肯让步。
慕贤体贴道:“既然莫姑娘吃着药,莫公子又这般吩咐,想来确实不宜喝酒。就不要喝了吧。”
合阳郡主附和道:“是呢,莫公子懂医理,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第一楼的莲露茶也是上品,小蝶以茶代酒也可算快意胸怀了。”
我好气又好笑地凝目陶陶,见她一脸决绝,情知犟不过她,也只得罢了。艳娘察言观色,早亲自一盏莲露茶奉上。
第一楼的莲露茶,是取每日晨起天未亮时候莲叶上的露珠做水,并莲叶与早早研磨浸干的莲花和松针一起煮了,再于茶盏中布一朵晒干的梅花。梅花被热水浸润慢慢放开,香气氤氲,慢慢融于莲花的清雅幽淡,又有松针的清味调和,又好看又好喝,清香甘甜,夏日里喝最是润肺气爽。
凝目烟气氤氲袅绕,饮了一口,确实清香怡人,我想起那日在“别居”茶馆中,少将军邀我一同品尝的枫露茶,也是这般淡雅馨香,入口如山中一汪清泉、夏日里一场清凉的细雨般舒爽。
对艳娘弯出一盏笑意,“第一楼的酒好,茶也不逊色呢。”
艳娘混迹王城多年,经营这么大的酒肆,什么样的人物也见过,什么样的消息也灵通。郡主和慕贤的身份自不必说,想来兄长是今年武魁,又被封为中郎将补遗,她也早已知晓,所以待我们更是殷勤周到。
听我这么夸赞,她忖掌笑道:“多谢莫姑娘谬赞。姑娘喜欢就是小店的荣幸。这盏茶,今日就算小店孝敬各位姑娘的,不收费啦!”
合阳郡主笑道:“艳娘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使给你的银子,那是绰绰有余的,现在这么说,倒像我们占了便宜似的。可这话吧,你说起来,我们还偏偏喜欢听。”
艳娘妩媚笑着,“都说郡主比那些男子还爽快,巾帼不让须眉,果然是真的。”
慕贤轻笑道:“艳娘你这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比男子还男子,我是叫郡主姐姐,还是叫郡主哥哥。”
合阳郡主“呸”道:“我可不和那些臭男人相提并论,我好好做个女儿家,也不比那些男的差。”
慕贤戏谑道:“是呢,就是不知道莫公子是不是也算臭男人之列,你也不和他相提并论么?”
合阳郡主愈发红了脸,道:“胡说!莫公子舒阔坦荡,和我口中的臭男人自然不同。”
艳娘敛眉回忆了一下,正色道:“莫公子?便是今年的武魁么?”
见我们点头,她又道:“那莫公子我也见过几次的,确实不同寻常,很是潇洒俊逸,一看就是个风清月朗的俊雅公子。以前见郡主和莫公子一起来过两次,今日怎么没一起来?他现在可是王城的名人呢,多少人巴不得能在这里碰上结交一二。只是……莫公子甚少来我这小店,想来是不喜欢我这里的俗气喧闹。”
我急忙替兄长辩解:“哪里,我兄长历来不爱热闹,他性子懒惰,又不爱说话,沉闷的很,这几日杂事又多,抽不开身呢。”
艳娘呵呵笑着,道:“也是,新晋了武魁,又默了官职,定然事多。莫姑娘方便也帮第一楼带个话给公子,就说我们第一楼虚席以待贵客,欢迎公子前来捧场。记得上次公子来,说我们这里的藿香鱼很是好吃,还要向我们大庖学习其中关窍,那日大庖不在,我是只懂得吃不懂得做,也就大概说了下。公子喜欢吃,哪日让公子来,小店免费奉上。”
合阳郡主奇道:“莫公子喜欢吃藿香鱼么?有一日我点了这道菜,没见公子多吃几口啊?”
我咬唇低眉。藿香鱼,那是我喜欢的。莫扬自幼不爱闻藿香的味道。记得小时候,我常常摘了园中藿香切碎了,把他喜欢的菜上都撒上一层,就是为了让他不要那么排斥藿香的味道。可他无论如何,总是无法习惯。那日他做的藿香鱼,原来是向第一楼学了几招的,怪不得我当时就觉得不像是从小讨厌藿香的莫扬做出来的味道。
他竟然,亲自向第一楼讨教藿香鱼的做法,只因为,只因为我爱吃么?
忍着心口涌上的暖暖情愫和感动,对艳娘道:“小蝶定当转告兄长。”
第一楼的饭食确实名不虚传,虽然来过几次,点的菜肴却各不相同,而每次的菜肴都精致烹煮,美味鲜香。我用着药,胃里常常犯苦,于饮食之上本不是特别贪求。外面饭馆再好,要做出浓厚吸引人的味道来,必然比家中的菜肴要加重些佐料,我多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腻腻的不消化。幸而这莲露茶很是清香甘醇,不但降火,莲叶本有助消化,我喝了几盏觉得心头舒爽不少。
说说笑笑用完膳食,又略坐了坐,外面天色擦黑,合阳郡主又提议去逛逛王城夜景。慕贤平日出门少,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欣喜附议。我本有些犹豫,见陶陶满脸期待,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陶陶跟着来了王城这么久,一直也不曾离开我半步,可惜我是个夜晚不怎么出门的人,说起来,王城的夜景她还一次没有见过,索性今日借着这个机会带她看看也好,日后回了元州,也不算白跟着我来了一场。
合阳郡主饮了些酒,略有薄醉,两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波光流转,衬托着她英气娇媚的皮肤,煞是好看。慕贤矜持内敛,不过就着杯子尝了半盏而已,所以和来时一样,淡定从容,只眉梢多了点俏皮舒展的喜色,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
陶陶和紫芝香茗依旧坐着将军府的青布马车在后,我们三人坐在侯爷府的华贵绛红宝缦马车里,赶马的马夫经验老道,驾着马车行走的稳稳当当。夜晚的凉风拂起车帘,隐隐透进来,凉意幽微,带着丝丝缕缕的脂粉香气,让人心生暖意。
王城毕竟是王城,珠光宝气,华盖雕梁,在夜晚密密掌起的五彩琉璃灯火辉映下,显得甚是雍容富贵。顺着一路的璀璨流转,来到王城最热闹的夜市洒金巷,车夫稳稳停下,待我们下了马车后,默默转到侧巷里面去等候。转身往洒金巷里面前行的时候,我晃眼瞧见两个青衣打扮的精壮护卫闪身在后,隐入人群中若即若离地跟着我们。是郡主的护卫,我心下明白,也不说破,眉目浅笑任由合阳郡主拉着我的胳膊往里走。
洒金巷,顾名思义,花钱的地方。王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夜生活所在地。宽阔的街道,两旁簇立着酒肆茶寮和各种饰品铺、衣料铺、糕点铺和烟花楼,铺子前的空地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手工艺、小吃等地摊,顶盘担架、世食歌女,游人如织,车马阗拥,不可驻足。道路两旁高高挂满了红色的琉璃灯笼,高大威严、富丽堂皇的店铺门前,大多顶出耸如树干般直挺的雕花盘兽的铜壁灯柱。柱顶上悬挂的风灯晕染出层层光影,夜色中柔和地流转淡淡的烟尘。
行走在拥挤川流的人群之中,合阳郡主显得异常兴奋,蹦蹦跳跳东张西望,看见新奇好玩的东西便凑过去玩味一番。我和慕贤跟在她的后面,一会见她拿个折纸的玩具欣赏一下,贩主刚要兜售,她却放下跑去另一边拎起个玲珑合和灯看了看。我们刚跟着跑过去,后面听得喧闹声,她又立即折了回去。
慕贤一边叹着合阳郡主玩心不减,一边拉着我的手跟上。陶陶第一次见识这么繁华的夜市,看什么都新奇,脚步跟着我们,眼睛却不知道溜到何处。我只怕她走丢了,忙着回头叫她一声。紫芝像是见惯了样子,并不怎么新奇,见我回头,忙执着陶陶的一只手给我看,表示她会看好陶陶,让我放心。
等我回头,合阳郡主已经挤了围观的人群中。我和慕贤落在后面,被前面的人挡住,也不好硬挤,便站在外围相对微笑,想着她或许马上就厌烦了,就默默等候合阳郡主出来。三个丫头的脚步还不如我们的快,隔了一会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各自拍着胸口歇气。紫芝没有看见自家主子,有些着急,我指了指人群,她会意点头。
“哈哈,我这个玲珑环可不是一般人能解出来的,这位公子还是认输吧。”一个粗狂的嗓音传来。
“唉,这东西做的还真是精巧,悟了半天也没找到关窍。”一个沮丧的声音。
“让我试试,让我试试,我就不信解不开。”合阳郡主的银铃般的声音。
我们对望一眼。玲珑环,我咯噔一下。小的时候,因着出生的异兆在邻里之前颇受微辞,后来又因肩膀上的胎记遇险时曝露强光,更是惹人闲话非议,便不大出门。莫扬怕我无聊,曾买回来一个玲珑环给我解闷。闲来无聊的时候,我多少费了点心思学习,莫不是我少年时候玩过的那个技巧玩具。
听得主人的声音,紫芝一贯骄横,此时更是不在意别人的不快,蹭蹭拨开一条人缝就往里挤,我们也想去看看合阳郡主在做什么,便也顺着这个缝串着进去了。
原来是个摆夜摊的,摊上堆满了各种零零碎碎的饰物盒子和小巧的木头玩具。摊贩是个长的粗壮,满脸虬髯的四十左右男子,青布薄衫,青布缠头,嗓门也大得出奇,正满脸得意地看着面前的合阳郡主。
合阳郡主面色沉郁,娥眉深蹙,手里拿着一串铜色的环状物。一环套着一环,在郡主手里相互动荡撞击,如同风中的铃铛,响亮清脆。
合阳郡主似乎没注意到我们挤到她的身边,兀自低眉思索,双手拎着铜环上下翻动,嘴里还不知嘟囔着什么。
刚才那个沮丧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一个墨绿衣衫的瘦削男子,盯着合阳郡主手中的铜环,“姑娘,别费力了,我已经解了一个时辰了还没解开。”
陶陶挤到前面,瞧了瞧合阳郡主手里的东西,喜形于色地回头看我:“小姐,这个……”见我不动声色摇头,她止住话头,对摊主道:“老板,要能解开这个劳什子,你可有什么奖励?”
摊主不屑地看了看一脸懊恼地合阳郡主,道:“若能解开,就将这个送与姑娘。”
慕贤道:“这个也没什么新奇的,我们女孩子不喜欢你这些机巧玩意。”
合阳郡主终于从聚神中抬起头,递给慕贤道:“慕贤,你会解么?”
慕贤接过来摆弄了几下,也没发现其中的关碍,皱着眉道:“这个还挺精巧,我最不爱费这个脑子了,手又笨,实在看不出来。”
摊主一听愈发得意,朗声道:“我这个玲珑环,是从西域过来的,最是精巧奇妙,见过的人也不多,一般男子都很难解开,几位姑娘就别费心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唏嘘一片。
合阳郡主最是个不服输的,也最不喜欢人家说些瞧不上女儿家的话,听了这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老板这是何意?这么看不起我们女子。今天我还非要解开你这个什么环。我再告诉你,若我们解不出来,我也不让你白白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这个东西卖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买下。可若我们解出来了,别的我也不要,你摊上的这个攒丝浮金牡丹钗看着不错,我就要这个了。”
顺着她手一指的方向,一支牡丹钗在灯光中光彩琉璃。
摊主闻言脸色暗了暗,旋即恢复平静,道:“姑娘好眼力,这支牡丹钗是我这摊上最贵的东西了,上面精工攒丝,都是浮绘的金线。若姑娘真解出来,我就把这个免费送给姑娘了。”
“可别反悔!”合阳郡主虽然心里发虚,嘴上却毫不相让。
摊主洋洋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有一样,不得求助于其他人,还得限个时辰。难不成你们解上个十天半月的,我还守候在这里。
陶陶傲然道:“你放心,就今日晚上,”对着我怂恿道:“小姐,你说如何?咱们不要给他看扁了。”
我瞪了眼她,这丫头快人快语口无遮拦,我本无意去出这个风头,可是她话既然已出,我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合阳郡主和慕贤听了陶陶这话,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齐齐盯着我。
慕贤拉拉我的衣袖,道:“莫姑娘,你行么?”
在刚才大家吵嚷的过程中,我已经细细看过了慕贤手中的玲珑环,和莫扬以前带回来的那个差不太多。记得莫扬曾说过,玲珑环看着复杂,一环套着一环,毫无破绽,其实是有个解环的口诀,按照口诀,无论什么样的环,依次推下去,都可以解开。幸好,那个口诀我还记得大概。
我这里略略思忖,心里大概有底,面上不露声色道:“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来试试吧。”
陶陶一听,拍着掌喜道:“啊呀,小姐来解,定然能解开。老板你等着输了吧。”
摊主依然不屑,“姑娘既然想试试,那便请吧。”
合阳慕贤并几个丫鬟俱都期待向我,夜灯璀璨,在她们脸上映照出熠熠的明辉。围观的人也好事地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各种心态表情一览无余。
我自慕贤手中接过玲珑环,凝眉想了想莫扬告诉我的那个口诀,依稀记得他以前教我的步骤是:首先把框架和九个圆环分开,左手持框架柄,右手握环,从右到左将环套入框架为“上”,取出为“下”。“上俩下一,动后一;再上一下二,再动后一”。
封念着口诀步骤,双手顺着一个个拨动连环,熟悉了一下后,我终于解下了第一个环。听到身边一阵喝彩,我内心有些紧张,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低头专心地翻动那些扣得很是巧妙的连环。铁质圆环轻轻触碰,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声,拖曳出颤颤的尾音,拨得我心尖上也颤颤的。
解出最后一个连环后,我终于抬起头,额头上浸着细密的汗珠,清和一笑。周围一片寂静,只感觉无数的目光聚集的不适感。咳咳了两声,将手中的铁柄框架放在摊位上,双手拍了拍,触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铁腥味。自袖中掏出丝帕擦了擦。
“好厉害啊小姐!”陶陶第一个反应过来,拍着双掌叫了起来。
似乎被陶陶吓了一跳,其他人也回过神,一片赞叹的喝彩和掌声,惊起不知躲在哪里的几声犬吠。
合阳郡主得意地看着摊主,“如何?老板,你可说话算话?”俯身一抄,那支牡丹钗便到了她的手中,“这支钗可是我们这位姑娘的了。”
摊主面色赤白,却咬牙舒朗道:“一言九鼎,这位姑娘心思奇巧,我佩服!我走南闯北的,能解开这个玲珑环的人,也没几个,姑娘真是聪敏异于常人。”
我谦虚道:“老板谬赞了,我也不过小时候见过。”
老板奇道:“这玲珑环是西域的机巧玩物,姑娘去过西域么?”
我掩口道:“并不曾去过,家兄曾有幸去游历。”
“唔,”摊主了悟道:“即便如此,姑娘能解开这玲珑环,也不容易。这牡丹钗就赠与姑娘了。”
合阳郡主将钗递给我,道:“小蝶,这是你的战利品。”
我轻笑一下,道:“如此,老板要亏死了,这牡丹钗用的是浮金攒丝,雕工精致,不是便宜货。”
慕贤亦笑了,“合阳姐姐小家子气,怂恿莫姑娘去赢这个钗,她定是知道莫姑娘聪慧能解,故意逗着我们来的。”
被慕贤的话一激,合阳许是觉得自己拿了最贵的东西,确实让摊主亏了不少,面色沉了沉,对紫芝道:“我虽是无心贪玩,不过也是被老板那句女子不如男的话给激的,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占他便宜,你拿银子给他。”
紫芝自腰上挂着的一个藕荷色香袋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摊上,“老板,这银子可够买你这个牡丹钗。”
摊主捡起银子还给紫芝道:“姑娘这是打我脸么?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收回的道理。说是赠送就是赠送。”
还真有些风骨,我不禁另眼相看一回。但郡主一向自我为尊,被这么一闹脸上反而挂不住,死活不肯白要那枚钗。我想了想,便道钗可以免费拿着,不如拿这银子买些旁的东西,摊主也开张有点赚头,不算吃亏。
主意一出,大家都喜笑逐开,摊主也是一脸感激,殷勤给我们介绍起他几款香蜜来。我历来不在这些上头花精力,郡主和慕贤出生大家,用的自然是专供的上好物品,这些也并不觉得新奇。因是我解开的玲珑环,合阳郡主和慕贤自然不肯要那个牡丹钗,我头上戴着娘亲给我的珍珠簪,府中还有莫扬给我买的玉蝴蝶步摇,自然也不稀罕。便转手别在了陶陶的双挂髻上,喜得陶陶笑靥如花。
此时围观的人俱都散去,我们淘换了些东西后看见前面花市灯火灿如白昼,五彩缤纷的灯笼高悬随风轻漾,又信步向前。
没走出两步,三个人影突然挡在面前,我们蓦然顿住脚步。为首的是一位富家公子打扮,暗红色云锦薄衫,腰缠金色革带,衿口攒着缕缕金线,夜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辉。革带上并不佩戴更多的饰物,只垂下一枚金璎编织镶嵌的虎头玉佩。移目上去,皮肤白皙的脸庞上浓眉大眼,鼻翼高挺,薄薄嘴唇,欲笑不笑的扫过我们几个讶然的表情。他身后,两位劲装打扮的男子一左一右,不是普通人家护院的打扮,我猜想定是哪家王室宗亲的世子出游。
合阳郡主首先惊叫:“太……太子哥哥!”
慕贤随后:“是……太子殿下!”
我最后,张了张嘴没出声。听她们二人如此呼唤,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来人身份,不敢随意称呼。
随着她们二人就要屈膝见礼,那太子眼风一扫,在我的脸上定了定,很快移开,虚抬了抬手:“不是宫中,无须多礼。”
合阳吐舌扫了扫四周,行人如织,并无人注意。收了脸上惊诧,道:“太子哥哥怎么在这里?”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