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秋日的午后,阳光暖暖斜照,清月阁中有氤氲的花气。那是菱香自外面摘回来的几丛金丝菊,插在两只白玉的瓶中,清孤却又热烈,明黄的颜色浓烈地滋蔓一屋的亮丽。
王上难得兴起,突然要我去伺宴。说是伺宴,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宴而已。乐师一管竹笛,我袅娜一曲轻舞。他似乎有些怀念的意味,我知道,那不过是对献美人的追思。
帘外和风微凉,纵然阳光灿烂,洒下金色的光辉,依然捂不热那凉凉的秋气。今日的他,眉间锁着淡淡的愁容,虽然少将军的捷报给他增添了一丝喜庆的味道,可那喜庆竟薄得无法掩饰住他心底浓重的沉郁之色。
静静坐了一会,他终于又缓缓开口道:“今日,是献娘的忌日。”
我俄然一惊:“王上……是想献美人了吗?”
心里却有沉沉的疼惜,痴情的梅姨,刚故去几天,可能能得到王上几分追忆。摇摇头,又自嘲地哂了哂,或许王上连自己曾经临幸过这么一个宫女也不记得了吧,又何来追思。
王上瞌然一叹,道:“那年的今日,她离去时,朕却不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年了,她常常入到朕的梦里来,每次朕在梦里见到她,她都在洛城的汾南府的家中,在洛城的街头,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在朕的王宫,在清月阁。她是在告诉朕,朕那些年不如在洛城的时候对她好,多有疏忽,她不快乐呢。”
我温言道:“怎么会?献美人一定是在告诉王上,她的魂魄已经归了故里,现在过得很快乐,让王上放心呢。”
他看我道:“是么?”
“王上想想,每次梦见献美人,她是否都是笑着,是否看不出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呢,若是,那便是如奴婢所说,献美人希望王上知道她的魂灵很好,很安乐。奴婢觉得,献美人是想告诉王上,该放下了。”
王上低着头沉默。侧影萧索。听说王上早年曾亲帅大军抵御外敌,风采熠熠,威武豪气,如今却这样的寥落寂寞,让我心里很是一惊。
良久,他低声道:“王后说这是献美人阴魂不散,魂魄怨怼所至。还是小蝶你说的对。献娘一直希望能回洛城看看,可是入宫后从来没有回去过,她常和我说很想念家乡。如此看赖,她必定是死后魂魄归了回去,所以总是笑得那么开心。还是你说的有道理。”
我娓娓道:“王后睿智,母仪天下,自然一切以王上为念。想必王后是担心王上思念过度自伤肺腑,是以希望王上因此能少些追念,顾及身体。奴婢没有什么王后的聪慧明了,只是出生和献美人一样,所以能揣摩她的心思一二而已。”
看着他逐渐暗沉下去的脸色,我又诚恳劝慰道:“无论是王后,还是献美人,都是希望王上珍重自身,该放下的便都放下吧。”
他自语道:“是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朕也该放下了。朕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她和你一样,舞跳得那么好,笑容那样明艳温婉。汾南府花园中的那树锦带花下,因为她的舞而变得异常灿烂多情。”
他突然转头看着我,目光热烈急切,“小蝶,你可知道,你和她很像。朕也很喜欢你。”
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脑子中出现的,却是梅姨花白的头发,皱纹遍布的脸,悲伤浑浊的眼睛,心底慢慢漾起一股凄凉和失落。
姜公公在旁边听到王上的话,很是知趣地领着一干人退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房门。我警觉地握着拳头,默然注视着垂在脚面上的裙边,裙边上绣着一圈粉嫩的紫荆花。宫中的衣衫,是没有这个紫荆花装饰的,这是小柔的杰作。小柔常常听我提起元州的紫荆花,知道我思念家乡,思念爹娘,便花了好几日功夫,在我的裙边上和袖边上绣了一圈紫荆花,她说每次我穿着这样的衣裙,便会觉得如同在自家的紫荆花下一样。
小柔的绣工不算好,可是紫荆花绣的却是有模有样,花丛中,还绣了一对紫色的翩翩蝴蝶,这是她按照我肩头上的胎记绣出来的,有了实物做参照,蝴蝶栩栩如生。我觉得小柔若有一日能随我出宫,可以去元州给娘亲打个下手,倒是个好绣娘。
“小蝶……”我这里兀自走神,没留意王上已经挪到我的身旁,他扳过我的脸,轻轻抚摸上去,“你可愿意做朕的女人么?朕会许你一生的荣华富贵,朕会好好待你。”
我一惊,挣脱他的手,退到不远处跪地不起:“奴婢罪该万死!蒙王上厚爱,是奴婢的福气,可是奴婢,奴婢只是希望在宫中做个舞姬,时时为王上献舞。奴婢资质平庸,比不得献美人伴君左右,为王上分忧。奴婢不敬,求王上治罪!”
他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方清冷道:“宫中女人,没有不想做朕的女人的,你为何不愿意做朕的女人?”
我道:“奴婢没有那个福气。”
他冷冷道:“朕不是三岁的孩子,你觉得这样的话,能哄骗得了朕吗?”
我抬起头,迎着他秋风一样充满寒意的眸光,咬了咬唇,终于说道:“奴婢自幼身患顽疾,曾有个师太说,奴婢一生孤身一人便罢了,若存了半分俗情凡念,不但病痛难以治愈,且不得善终。只因年幼时,父母舍不得让我随了师太去出家为尼,这才有幸见到王上。可是奴婢真的不能做王上您的女人,奴婢句句实言,请王上明鉴!”
他蹙眉道:“真有这样的事?”
我道:“绝无虚言,若有半句假话,奴婢五雷轰顶!”
他扶起我道:“朕乃天子,朕不信这些尼姑说的话。”他握着我的手将我送到椅子上坐下,又道:“小蝶,朕不信,你也不要信。朕的宫中,有天下最好的医官,朕让他们来给你治病,朕保证能给你治好。”
我凄然一笑,“奴婢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王上,请让奴婢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个舞姬吧。”
他幽幽注视我一会,“你不愿意做朕的女人,也不完全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对么?”
我恍然抬头,撞见他有些沮丧灰败的眼神,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心里却是有一丝感动。这个天威不可冒犯的王,平日里说一不二,严谨而又不可一世,却用如此小心翼翼而落寞的声音来试探我的心意,饶是谁,也不能不感动一二的吧。可惜我不是献美人,也不是一门心思想攀高的宫女,更因为,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所属的人。或许那个隐隐的所属还很模糊,可是即便是那么一丝一毫的感觉,我已经决定,此生必定要与他一起的。这个男人,从我出生起就守护在我的身边,为了我,他舍弃了一切,我总是觉得,自己前世必定是欠了他,与他有着纠缠不清的债,这一生,才能如此不离不弃的吧。
王上没有等着我回答,自顾又接了话头,道:“罢了,朕不勉强你,待你哪一日想通了,朕要你心甘情愿成为朕的女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或许是恩,或许是恨,无论是什么,那是我们前世欠下的债,这一世,都是要还的。
也许前世梅姨欠了王上的恩,用了一辈子刻骨相思来还。
也许前世王上欠了献美人的债,注定用半辈子的伤情来还。
那么我呢,前世欠了谁的债,谁的恩?莫扬前世又欠了我什么,是恩还是仇?
王上再也没有提让我做他的女人这件事。一切轻描淡写得如同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倏忽就归于平静。我依然过着如常的日子,排练新曲,或者为宫中宴会献舞。空闲的时候,我会想到梅姨。不知为何,梅姨死后,我只要想起梅姨,就觉得能看见她年轻的时候,淡绾的双环垂髻,鬓角一朵盛开的锦带花。她总是一袭碧绿的衣衫,衬托出一张红润白皙的脸更加俏丽。她的眼神清丽和婉,浮隐着淡淡的忧思,在阳光下,对我露出温柔的笑意。
梅姨死后,崔姑姑添了个习惯。她突然不喜欢独自一人在房中静坐发呆,而喜欢两个人对坐发呆。对坐的那个人,便是我。她得空的时候,便让人唤我去给她打扫房间,去了,却又不让我做什么,只默默和我对坐。偶尔会让我说说梅姨最后那段时日的事情,听着听着会黯然神伤。然后是更深的沉默。偶尔她会和我说起以前和梅姨相识的日子,她说那时候,她们其实很好的姐妹,可是因为软弱和胆怯,她从来不敢去照顾疯癫的梅姨。姑姑常说,梅姨可怜在一个情字上看不透,可姑姑自己,何曾又看开了这个情字呢。那个始乱终弃的乐师,终究还是梅姨心头的一根刺,拔也痛,不拔也痛。
静静过着忙碌而平淡的日子。小柔不知如何发现了御花园南侧外墙根下,种着一排枫栌,此时节,正是枫栌红艳的时候。我与她去常常偷了空去品赏如火如荼的枫栌美景。燃烧得如天边的晚霞一般的叶子,正如我此刻的心情,热烈而急切。
见到莫扬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郡主亲自进宫来为我告假,姑姑准许我出宫一日。郡主说王上已经封赏完少将军,授一等侍卫,金银珠宝无数。兄长戴罪立功,复武魁之位,欲授禁军尉之职,赏银千两。然莫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求王上赐他一个心愿,让我离宫。
这个心愿,王上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驳。据说王上对此很是意外和惊诧,冷眼看了很久,满脸阴霾,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没人知道王上拂袖而去的意思为何,莫扬却很淡定的样子,徐徐步出崇明殿,竟然还露出微微的笑意。
出了宫门,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华服锦帽的男男女女自由自在川流不息。两旁琳琅满目缤纷绚丽的各种铺子人来人往,喧闹声、叫卖声,嘈杂的混成美妙的乐曲,我觉得比宫中乐师们的曲子还要舒畅,还要随心。
莫宅还是那个莫宅,花已落,满院的槐树洒下的斑驳密荫。竹榻还置放在老地方,空空落落地,似乎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安叔哽咽着给我磕头,我知道,他不仅仅是对我这个曾经的莫府大小姐,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少主人。含笑扶他起来,我并无过多的话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陶陶惊喜地扑过来抓住我痛哭流涕,见了郡主也忘了问候。许是要给我们更多的时间相处,郡主体贴地将我送回家后,就告辞了。
莫扬立在廊下,一袭白衣。他清瘦了些,皮肤黑了一些,却更显得健硕伟岸。眉目微蹙,眼神中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惜。
他平安,很好。扑在他的怀中,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似乎已经远离了许久,如今再拥有,依然是那般宽厚实在,让我骤然觉得安全。
安叔和陶陶自然不会来打扰我和莫扬难得的相聚,他们给我们上了茶水果点后,自觉地退到院子里守候。我出宫的时辰有限,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去。莫扬本是清朗舒阔的男子,现在却有些儿女轻愁之态,泪眼迷蒙,嗓音哽咽。
淡然笑着和他续了些离别后的话,他又细细问了我如何做了舞姬的前因后果。我将这一番事与他大致说了,他有些唏嘘怜惜的揉了揉我的额发。虽然做个舞姬会比较辛苦,于我这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人可能会不习惯,但是这个结局他似乎相对满意,还轻松地长长吁了口气。
抚着我的脸,他幽幽叹息一声:“小蝶,我多么怕你做了……,那么,我这一生也不得原谅自己了。”
我柔柔地对露出如雨后一抹彩虹般的笑靥,“扬哥哥放心,小蝶不会做王上的妃子,死也不会。
他捂着我的嘴:“我不许你说死这个字,无论何时,活着是最重要的。”眼神凝视着我,又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那个地方,你等着我。莫封那边也在想办法了。”
提到莫封,我很是好奇,这么久的时间,他是在王城还是在何处?也不知道莫扬是怎么和少将军扯上关系,少将军为何会帮他向王上请求同行北疆平乱,这些日子,他们又经历了什么?带着这些疑问,我连珠炮似的问了他无数个问题。莫扬微微颌首,一脸沉静淡然的表情,眼神深邃地娓娓道出这些日子来的一连串事件。
原来那日,安叔将莫扬弄出天牢后,正好遇到来寻他们的汶啸天。汶啸天是在得知了莫扬入天牢后火速从几百里外的九黎山庄赶过来的。不过他还是来晚了一步,莫扬出了天牢,但是我却入了宫。
莫扬的脾气倔强而执着,醒来后直着眼睛就要闯入王宫将我抢出去。按捺不住他,安叔只有求救汶啸天想办法。汶啸天倒是爽快,一掌又将莫扬砍倒,扔进一辆马车连夜拉出了城,送到了九黎山庄的分部燕山脚下。
快马急鞭走了几天几夜,莫扬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好在一路有汶啸天亲自陪护,安叔总算安心没有出一点差错。在九黎山庄养了两天,莫扬终于稳定了心神,明白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只会将事情弄的越来越复杂。两人一分析,觉得陷害他的人定然是权势倾天的人,不但在宫外势力大,在宫中也必定有很强的势力和人脉,不然不会做的如此滴水不漏。最后,他们把目标集中到了慕大将军府上。
当然,汶啸天在莫扬出事之前曾离开王城几天,原来是他得到了一些线索,当年九黎山庄老庄主夫妇去见的朋友的身份有些眉目。为了查证此事,他急忙回了九黎山庄,刚到庄中就被幽冥掌史拉着去了两百里外的江城。是以当安叔托黎楼送出去的消息辗转到达他的手中时,已经是有一段时日,他一直为自己没能及时赶回王城阻止我入宫见王上而懊悔不已。
这次他们将目标锁定到慕大将军府后,经过仔细谋划,莫扬决定再次回到王城。所以待身体养好,他立即返回了王城。当然此时回来,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冲动,而是静静地等待时机。北狄边疆侵犯,便是他最好的时机。
要想查是否是慕大将军收买了内侍,又设了这个局陷害他,他觉得从少将军身上入手比较容易。慕大将军小心谨慎,武艺又相当高,对人倨傲难驯,基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但是少将军和莫扬曾有交往的缘分,又有着我的这层关系,莫扬很好的利用了一下。
当然,据莫扬所说,他去见少将军的时候,刚开始其实并不顺利,少将军似乎对他很有些顾忌。说慕大将军有交代,因莫扬虽然被赦免出天牢,但是所犯之罪并未清白,依然是戴罪之身,切不许因曾有的一点情意而祸及自身。少将军为人子者,自然以孝为先,对于我为了救莫扬而自愿入宫,他也是难受许久。
不过莫扬非常诚恳地对他说虽然现在是戴罪之身,但是他作为大齐子民,断然不能容忍北狄人如此侵犯天朝,骚扰天朝百姓,他愿意以自己的毕生所学,去抵御外敌,保家国平安。
最后莫扬还加上了一句,说御敌归来后,他不要任何恩赏,也不要任何功劳,一切功劳都记在少将军头上。
少将军被莫扬的这番慷慨陈词说感动,完全不顾慕大将军的阻拦,亲自去求了王上,准许莫扬戴罪立功,与他同去平乱。自然,王上觉得莫扬作为武魁,空负一身绝学不为大齐尽力也是可惜,莫扬愿意主动请缨,他自然是成全的。于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少将军的请求。
与少将军一起出征后,两人并肩作战,遇到无数次危险。最厉害的一次是少将军亲自带先锋冲到狄人的军营,结果身陷其中,差点被一柄流箭射中,幸好莫扬及时赶到,为他挡开了这一箭。
同袍之谊,加上互助之情,少将军慕歆和莫扬在战场上建立起一种微妙的情意。慢慢地,他们从最初简单的信任,变成了后面的互相欣赏。莫扬觉得少将军与大将军很是不同,更坦率挚诚,少将军也觉得莫扬舒阔潇洒,大家都是有勇有谋的志气男儿,征战之余,也开始交心说些体己话了。
原以为慕歆只会打仗,这次出去却让莫扬刮目相看,他不仅谋略周密,还认识一些简单的药草。只是他似乎仅限于认识,还不会使用。有一次,慕歆听莫扬说有一种蛇衔草可以治疗战士的伤患。他在巡逻查看地形的时候,就顺便采了许多回来,交给莫扬的时候,很是让莫扬吃惊了一把。
慕歆对于莫扬的医术也很是佩服,有一次大战获捷,他们各怀心事,却又惺惺相惜,拎着两坛酒踏上一片空旷的野地相互对饮。半醉半醒之间,慕歆谈起自己的外祖家原是武学之家,颇懂得推拿之术。他的娘亲镜心夫人便承袭了外祖家的家学渊源,推拿之术尤为了得。
慕歆很是沉痛地回忆自己的母亲。他母亲去世的最后几年,一直郁郁寡欢,独居在镜心亭,几乎是闭门不出,连他这个儿子也甚少相见。那时候大将军对他管教甚严,每日请了教习来教授他各种武艺,其余的时间也是要进宫陪伴太子殿下进学,几个月也难得见上一次母亲。大将军因为休了发妻而娶的侯爷府郡主,自然怕镜心夫人会在言行上给慕歆潜移封化些不好的思想,自然对他们的相见也是百般阻挠。对于年幼的慕歆来说,确实很残忍。
他在母亲弥留之际见过一次,那时候母亲说,让他一定要寻回家中的祖传至宝。祖传之宝是什么,母亲却没有说得清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母亲干脆地撒手人寰,不过留给他一个空空的锦盒,装着母亲最心爱的一对碧玉手镯。母亲说,手镯是外祖家的家传之物,以后是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
那夜,据说慕歆喝醉了,醉里稀里糊涂说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话。那夜,莫扬也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的他,只朦胧间听得慕歆几句稀疏的哭腔:“母亲,你说那手镯是要传给孩儿心爱的女子的,可孩儿心爱的女子已经不属于孩儿了,孩儿待要再去给何人?”
少将军!听莫扬说起少将军的这句话,我心里陡然生出许多复杂而莫名的伤感来。其实,他本可以有更为矜贵的人生,本可以享受更多的人伦之乐。一切,都只因为那个雷雨之夜,若梅姨留下的血书真实,他才是当今太子殿下。
见我眉头有些不忍和愁绪,莫扬不觉蹙了双峰,一双清冷眼光淡淡扫了过来。我立即催促他赶快说下面的事,将他这一瞬间的变化转移了开去。
后来?莫扬平静道:“后来就是我们胜利了,班师凯旋而归,现在就等着莫封回来了。”
我好奇地道:“封哥哥不在王城么?他又回九黎山庄了?”
莫扬道:“他没回九黎山庄,也似乎不在王城。不过他说这次出去,不日就能和一位我们寻了多久的人一起回来。”
我诧异道:“寻了多久的人?是谁?”
莫扬面露喜色,道:“妙一圣手陈妙一道长。”
我恍然道:“妙一道长?他不是云游在外,早无踪影了么?”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妙一道长与九黎山庄老庄主夫妇是多年挚友,这次他得到九黎山庄的消息,便愿意见上一见。只是他久不理江湖之事,是以行踪依然隐秘,就是不愿意徒惹是非。”
“想必封哥哥找他也是为了我的病吧?”我了悟道。
莫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自然!但也不全是,妙一圣手退隐江湖多年,但是和老庄主关系笃厚,这几年据说虽是闲云野鹤,却也没忘了打听当年的事,这次应该会有些消息传来。小蝶,你的病或许就有治了。”
我淡淡道:“我也并不报什么奢望,索性现在治与不治,也无甚关系了。”莫扬并不明白我此话的含义,他有些愕然,又有些痛惜,“这是什么话?小蝶,你不要灰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有我在,定然会治好的。”
我并不理会他的话,自袖中掏出梅姨留给我的那个荷包。知道要出宫见莫扬,临出门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背着小柔挖了出来带在身边。此时听了莫扬的话,我更觉得此事重大,思量再三,终于掏出来交给了莫扬。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