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阴天。空气潮湿沉闷,一阵紧似一阵的蝉鸣尖利刺耳,划破蔫蔫的古槐树枝桠。陶陶拿着一根竹竿,赶了一拨又一拨,有些气滞,叉着腰立在院中,仰头望着树梢,一脸的郁闷。
我脸上覆了一张藕荷色的丝帕,躺在竹榻上纳凉。这日尤其恹恹难耐,总觉得疲乏困倦,心口丝丝抽痛。快到生辰了,这样的隐隐刺痛便开始了。我的胃里涌出一股苦涩的酸味,混着一早喝下去的半碗药汤的苦味,难受得想哭。
药汤是莫扬一早配好的,着陶陶慢火熬了,根据他的要求,我从今日起,早晚各喝一碗,直至生辰结束之后。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药能管多少用,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这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自我记事以来,每年生辰前后,便要这么痛一回,一年重似一年,年年吃药,却从不管用。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前世欠下的孽债太多,今生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且我这心痛病,把脉看相,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本来正常健康的身体,却无谓多了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顽疾。
那日九黎山庄祭出轩辕剑,我便觉得今年的这番痛又与往年不同,痛的更真实,更有所指。以前的痛,虚无缥缈,像是将我心掏空,像浮在云端,摸不着抓不住。今年却有了实实在在的感觉,我能感到心口很实在的肌肉撕裂感,甚至那尖利的刺痛,分明用手就可以抓住一般,揉一揉,便能压住。
陶陶打了一会鸣蝉,觉得无趣,不知去了哪里忙碌。听着他的脚步声细碎来去,模糊中,便立在我的身边,禀告说慕大将军府来人求见。
我继续蒙着脸,想想应该是来见公子爷的,挥挥手让她去回公子也今日不在府中,改日再来吧。
陶陶没动,说:“来人不是找公子的,是找小姐的。”
“找我?”我扯下脸上的丝帕,眨了眨眼睛,“找我做什么?是少将军身边的人么?”
陶陶道:“那人在少将军镜心亭见过的,大约是少将军要找小姐吧。”
叹了口气,示意陶陶让那人进来。整理下衣衫,坐直身体,顺手摸了盏茶吃了一口,打量着那个随着陶陶进来的人。
阔方脸,壮硕高大,勇武之气浮在脸上,却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确实在镜心亭见过一次。抱拳见了个礼,道:“莫姑娘好,我家主子想请姑娘移驾一趟幕府。”
“幕府?”我一口茶噎在喉咙里,“慕大将军府?是你家少将军请我去么?怎么不是镜心亭,却是将军府。少将军伤势可好些了,是回到将军府了么?”
迟恭毓摇头道:“不,少将军还在镜心亭,是我家夫人请莫姑娘一见。”
噎在喉咙的茶刚吞下去,我差点一口喷出来,诧异道:“将军夫人?我……我从来未与将军夫人认识,你家夫人见我何事?”
迟恭毓道:“这个……属下不知,属下只是照吩咐接姑娘去将军府,姑娘请吧。”
暗暗叹息一回,虽然疑惑大将军府的夫人不知何时要见我,却也不得不去应这个景。吩咐了陶陶,又让那人在稍等片刻。想着自己这身家常的衣衫去见将军夫人有些不得体,便回房中换了身紫色衣衫,淡淡匀了面,感觉还算妥当,便随着出门。
本想带着陶陶一起去,可迟恭毓却说一路自然有人伺候,陶陶只能嘟着嘴皱着眉万般不安地看着我出门。门外一个等候的草绿衣衫丫鬟见我出门,扶着上了一旁的云篷锦缎车马,迟恭毓骑着高头大马,着一个赶马的小厮扬鞭往慕大将军府方向前行。
那丫头一路只是冷傲地瞧着我,却一句话不肯多少,紧紧抿着嘴,就像怕我突然问她问题似的,做好了拒绝的架势。我暗暗笑了下,也懒得问她什么,侧脸望着轿厢一处流苏锦带默默出神。
大约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停了。绿衫丫鬟先跳出去,然后扶着我下了马车,领着往一座门头极为庄严厚重的院落里去。
眼风扫过,见那门外两对麒麟石像,瞠目瞪视,朱红雕花暗纹的四开大门,两根双人合抱大圆柱上团着寓意福气富贵的蝙蝠雕刻,顶上一张硕大的匾额上书古篆“赐造大将军府”,字体遒劲刚直,龙飞凤舞,气势不凡。匾额四角,雕刻着镂空浮雕的四大神兽,很是威严肃穆。
我暗想不愧是大将军府,气势华贵自然不同,连门外站岗的护卫都气度不凡,俱都甲胄护身,直立庄重,各执一柄青锋长剑,左手叉腰,右手握住剑柄,随时整装待发的模样,好不威严。
穿过门廊,开阔的前院种满了银杏树和槐树,枝叶茂密,底下花圃中开满了各色的时令鲜花,一条精致修整的鹅卵石路曲折蜿蜒至一处月亮拱门,拱门进去,又是一道曲折回廊,左边是红墙绿瓦,右边是亭台小桥,精致得不像王城风格,倒有些像江南格调。我一边赞叹主人的眼光不凡,一边随着绿衣丫鬟转了好几个回廊亭台,终于来到一处更为华美精致的小院。院中种着许多牡丹,此时花期已过,只剩下绿叶妖娆。院子正南,一扇大门敞开,隐约可见是一处待客的厅堂。
将我引进去坐在右边侧位,绿衣丫鬟很快就转入后堂,估计是禀告主子客人到了。既来之则安之,我此时到觉得异常平静,抬眼微微打量装饰豪华奢侈的建筑,颔首微笑谢了给我上茶的另一位绿衣压簧。
等了一刻钟,听见后堂衣裾窸窣,几个软靴沾地的细碎脚步声越来越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一个美艳妇人在四五个丫鬟的簇拥下进来。
我站起来,静静地待着。最先接我的那个绿衣丫鬟浅浅笑着,盈盈扬手,垂膝行礼道:“莫姑娘,这是我家夫人。”
我徐徐委身,“民女莫小蝶,见过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淡淡抬手,让我不必多礼,自己到正位上坐了。早有丫鬟捧了茶盏来放在旁边几上。美艳妇人气度不凡,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出自世家。她就是合阳郡主的姑母了吧。虽然她的雍容华贵掩饰不住眼角的一丝鱼尾纹,唇角也有了淡淡的皱纹,但是眉眼脸型,还有那周身的气质,还是能找到一点合阳郡主的影子。
美艳妇人不疾不徐,语调平稳道:“早听我那合阳侄女说起莫姑娘如何如何风姿,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优雅,不是俗人。”
我忙欠身谦恭道:“夫人高贵华度,小蝶才是望尘莫及。”
她浅浅笑了,“合阳说莫姑娘不但姿色出众,更是聪慧可人,看来还真是如她所言。听说莫姑娘是元州人,家中还有一位兄长?”
我低眉道:“是,家父元州商贾,家兄莫扬……”
“便是今年那个新晋的武魁吧!”她突然清清冷冷地接了一句。
我闭下眼,道:“是!侥幸得胜,夫人见笑了!”
都说她不是少将军的生母,可因为自己没有子嗣,所以一直将少将军待如己出,这次莫扬败了她的儿子,夺了她大将军府的荣耀,她该不会记恨在心吧。
慕夫人却很是不在意地继续浅笑,“赛场之上,胜负难定,我儿不如人,不怪别人。”
我由衷赞叹:“夫人宽宏大量,小蝶及家兄,感谢夫人,谢大将军不怪罪。”
她优雅地拈着杯抿了口茶,方道:“我夫君也很欣赏莫公子的风采和能力,那日王上赐婚小女慕贤,夫君也是很欢喜的。”
我徐徐抬头,注视着那一双清凉美丽的眼睛,看不出丝毫不快。她知道莫扬当庭拒婚的事么?暗暗思量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我说莫扬并不欢喜,那岂不是显得我们不识抬举,堂堂大将军肯下嫁千金,莫扬却推三阻四,可我要说莫扬也很欢喜,若她知道当庭拒婚的事,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尴尬地咳咳两声,我拿出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讶然道:“竟有这等好事,这几日我身体抱恙,家兄自赢了武魁也是忙的不着家,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兄长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也替他高兴高兴。”
我自忖这话说的很是得体有理,字字表示出我的欢喜,却只字不提莫扬的想法,这样她便怪不得我了。
“唔,”她沉吟了一下,“你兄长竟没告诉你么?”
我无比诚恳自谦道:“唉,只因我自小身体虚弱,又是个女子,家中一应大小事从不过问关心,都是爹爹拿主意。所以兄长想着,这等事定然是要先禀告了爹爹才让我知道的吧。”
她点头道:“嗯,这样……也很在理,莫公子是识礼数的人。”
慕夫人低头默了一会,突然又抬头对我道:“听说,莫姑娘与我儿慕歆关系不错,很是亲近。”
“呃……”她话锋转的太快,我脑子里还在想如何对付莫扬赐婚这个事,她却突然转到少将军身上,我一时语塞,楞了一下才慢慢答道:“少将军……于我有相救之恩,小蝶铭记在心,不敢忘记。少将军知情重义,很有将军府的大家风范,我确实见过几次,亲近嘛……大家都是朋友,自然亲近一些。”
慕夫人却似没听见我的话一般,眼神有些迷离,良久才幽幽道:“想必,莫姑娘也知道,幕府就少将军一位公子,他也是将军府唯一的世子。自小,我与将军就将他当做掌上明珠,对于他的未来,也有很长远的打算。他的因缘,也不是他自己可以随便抉择的,莫姑娘你可懂得?”
我了然点头,道:“我懂,懂!”
她唇角含了一丝苦笑,继续道:“世间男女,谁不愿意找个真心喜爱的人一起生活,可是这世间,最难的却也不过是一个喜爱。人生在世,总有些无奈的地方,再是权势倾天,财富逼人,也莫可奈何。莫姑娘,你可明白?”
我点头:“明白!”
她继续道:“生于世家,其实还反倒不如平民小户人家自由些。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儿,莫不是为了家族荣耀,一族富贵,要牺牲自己的儿女私情。”她盯着我,竟然有些怜悯的意味,“莫姑娘,其实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歆儿年轻,意气用事,他现在无论做什么,想什么,要什么,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者该要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情意这两个字,不过就是日头底下的那朵花,得一点阳光就可以活着,可要奢望得了所有的阳光,却是伤人伤己,最后落得烈焰焚身而亡。莫姑娘,你可能理解?”
她在说少将军的情,却像说到了自己心坎里一般,眼泪朦朦,面容含着淡淡的哀伤。我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要和我说这些,可是瞧着她的忧伤,自己也觉得受了感染,变得忧伤感怀起来。
我欠身调整了下坐得僵硬的姿势,道:“夫人……这是何意?”
她抬手让一旁的丫鬟给我换了热茶,缓了缓,静静道:“我听说,歆儿向他父亲说,喜欢你,希望能娶你为妻。”
我“呃”一下,刚到口的热茶来不及在嘴里降降温,一下灌进喉咙,烫得差点跳了起来。张着嘴哈了两口气,顺了顺思路,我尴尬道:“这……我确实不知少将军与大将军说这事。”
她继续徐徐道:“合阳说,你们早就两情相悦。可是……歆儿的婚事,早年前我们就已经定下了她的表妹合阳郡主,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又门当户对,将军甚为满意这桩婚事。今年也要请王上赐婚,只怕很快就要喜结良缘了。可现在歆儿却说喜欢你,这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最近歆儿茶饭不思,住在镜心亭一直不肯回府,我和他父亲也很着急。莫姑娘,你可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
我拿茶盖挡住半边脸,一字一句道:“这个……恐怕是有所误会。我对少将军,却是只有感恩之心,并无其他。夫人的话,我也听得明白,只是不知道夫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慕夫人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忍,半晌睁开眼,“我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莫姑娘看在我这个当娘的份上,一则明了我家歆儿的婚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他注定是要为这个家族而活的,他的人,他的情,他的未来,都不是他个人的,是将军府的。二则,请莫姑娘劝劝歆儿,告诉他,你不喜欢他,和他不会有半分瓜葛,让他彻底地死了这条心。”
“这……”我有些为难,虽然我从没有半分攀附将军府的意思,也没有慕夫人所言与少将军的那样的两情相悦,可对少将军这份情谊,我是感激的,对他这个人,我也不讨厌,反而觉得很亲切很熟悉。我纵然希望他能明白,却也不想由我本人赤裸裸地去伤害他。
慕夫人见我面露犹豫之态,慢慢立起身走到我面前,盈盈就要拜倒下去,身边几个丫鬟急忙伸手去扶。我见状也吃了一惊,跳起来也拜了下去,双手扶住她的胳膊。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泫然道:“我知道这对莫姑娘很不公平,可是求莫姑娘看在我这当娘的份上,帮我一帮。莫姑娘若真心待我儿好,真心拿我儿当朋友,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这个和父亲反目隔阂吧。”
我心里黯然一叹,觉得这个女人好懂得以退为进。她面上柔弱,实则心里暗藏着刚强的利刃。她必定是早早就打听好了,知道我这个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同情心泛滥得一塌糊涂,若她一开始就拿大将军府和侯爷府的架势来压我,我必然置之不理不当回事,所以吃准了我即便心有不甘,也会被她这一腔拳拳爱子之心所化,掉入她步步引入的温柔陷阱。
默默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面露喜色,千恩万谢地起来,吩咐丫鬟拿出许多的珍贵饰物赏赐于我。我不露痕迹地委婉谢绝,见我不爱金银珠宝,她的眼里竟流露出些许敬佩。许是怕夜长梦多我变卦,留我略坐了坐,叙了些家长里短,左不过打听些爹爹娘亲的境况,兄长的所为,又面带慈和地说了些少将军和合阳郡主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趣事。然后便着人用接我那辆马车,送到镜心亭。迟恭毓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看得出他对将军府很是忠心耿耿。
一路默默,到了镜心亭,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我累了这一早上,本就觉得不太舒服的身体更是恹恹难受。胃里空空的,身边没有一点可以垫肚的食物。以前陶陶跟在我旁边,知道我有个心慌的毛病,身边总是带些小糕点,见我需要的时候可以吃一口。此时又不想麻烦那马车停下去找吃的。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已经到了城郊,两旁俱是油绿绿的菜田和山野。坚持着到了镜心亭,因有将军府的人陪着,也不用通报了,直接进了别苑,送到少将军的竹苑。
只知道少将军住的园子叫竹苑,在镜心亭别苑的后厢,上次来不曾细细赏看,今日来才发现,原来这竹苑里种满了碧绿青葱、修长俊逸的斑竹,水葱似的竹子底下,竹桌竹椅竹榻,清幽雅致。
听得脚步声,竹榻上斜靠着看书的白衣男子慢慢抬头,然后愣愣地盯住缓步移过去的人影。
我拎着裙子盈盈半膝,“见过少将军!”
他似乎还有征肿,楞了半晌。迟恭毓恭恭敬敬地抱拳弯腰,“少将军。”
终于回过神,明白不是梦境,少将军挥了挥手,打发迟恭毓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招呼我过去坐在旁边,亲自斟了茶水给我。目露惊喜,道:“小蝶今日怎么来了?是专程来看我的么?”
扫了扫四周,又道:“怎么今日没带陶陶,你一个人来的?”
我抿了口茶,关切地问了句:“少将军身体可好了么?”
他淡然一笑,道:“不碍事,早就好了。小蝶近日可好?”
我茶杯挡着下巴,点点头,思忖着如何开口。犹疑的这片刻功夫,他已然凝目而来。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虽然白衣白衫风骨依然,眉间却多了一份伤怀凄凉的意味。目光郁郁,斜靠在竹榻上的身影显得单薄萧索,他瘦了好些。
见他这模样,我心里竟有些不忍。路上酝酿了好久的话,终于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难堪的沉默,我抬头扫量一片青葱竹林,幽幽赞道:“这竹林,很美。”
他眼光有些虚浮,散漫地飘了一眼,语调里竟有一丝怅惘,“这竹叫湘妃竹。王城本不多见,只因……我娘亲喜欢竹子,当年从南方移植过来,不曾想就种活了。”
湘妃竹,我想起那两个为了夫君哭死在坟头的妃子娥皇女英。莫扬有一杆竹笛,便是取五年的湘妃竹制作而成,音调低沉婉转,低噎一般。
男儿志在天下,肩负功业,便要带累痴情女儿牵肠挂肚,生的时候不能多在一起,也未必享受到什么情深恩爱,死了,却还要为他一死殉情。我觉得莫名,这世上,又有几个男子能为了一己儿女私情,抛却荣华富贵功名天下。
这世上的男子谈情的很多,用情的有几?用情的人中,专情的有几?专情的人中,为情死生的又能有几?算一算,古往今来,扳着手指头,也只怕拨不完了。倒是那专情长情,为情而死的痴情女子,不知有多少。
贵为大将军府的世子,他现在觉得心内有情,以后只怕也未必就看的这情很重。即便如今一心想为我的莫扬,日后也未必真的就能抛下一切吧。真要抛了一切,有一天回想起来,他会不会有一丝后悔,当年为了一点私情,放弃了大好宏图,功名天下。
只怕也是会的吧。我心内郁结难受,眉心攒出一个深纹。少将军没有注意到我这点细微变化,兀自喃喃自语:“我娘亲……是个为情苦了一生的女人。在我父亲还未成名的时候,她对父亲一见钟情,十七八岁的年纪,她最美好的年华。跟着我父亲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后来父亲辗转到了王城,从了军有了名气……”他苦笑着顿了顿,道:“父亲为了娶侯爷府的郡主,将我娘亲休了。那时候我还小,刚刚懂事的年纪,只记得娘亲一个人搬到这里,那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简陋的房子。也许父亲觉得愧疚,也想给娘亲一个安稳的生活,便着人将这里建得好一些,取名镜心亭。我娘亲的闺名叫镜心,她常和我说,以镜正冠,可以知己过。镜中之心,却终不过一场虚无。她的温良慈惠,让父亲心中终于还是残存了一丝对她的情意。”
他突然停住,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抬手轻轻地揉了揉,他仰望着那片竹林,沉默不语,凄凉惆怅的情绪蔓延。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沉吟了片刻,温言道:“少将军……你娘亲,一定也不希望你这般伤怀。其实对她来说,或许也算一种解脱呢?”
他幽幽叹息道:“你说的对。记得当年,我娘亲是自己主动要求搬离过来的,那些年,她过的不开心。在镜心亭没两年就郁郁而亡。她把这世间的情看得透了,也被伤得深了,也许,也算一种解脱吧。”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