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场景,像是上古的一处宫殿,虽然比不得现在的红墙黑瓦琉璃檐,可不知为什么,在梦里我却实实在在觉得,这处地方是个好地方,是我见过最华丽奢侈的宫殿了。
宫殿里头有个花园,种着好些紫荆树,树上紫荆花正盛,隐隐绰绰地极为绚丽。树下一圈圈层叠的,全是各种鲜花,弥漫着浓厚的混合香味。鲜花簇拥中,有张石桌,旁边几张石凳光滑平整。
我慢慢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紫荆树下还立着一个人,一个负手而立的男子。男子穿着打扮不同于常人,看起来像是这里的主人。只因他背对着我,我看不真切他的容貌,但那背影,却很有几分莫扬的风姿。
一个同样华贵温婉的美貌女子款款从后头过来,从我旁边走过去。
她似乎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
女子的手中托了一碗水,走到那男子身后,缓缓屈身拜了拜:“大首领,要离给你送了碗蜂蜜水,你今日也没怎么用膳,昨日又喝了那么多酒,且用碗蜂蜜水润润喉吧。”
男子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叫要离的女子便默默转身,将蜂蜜水放在石桌上。然后抬起一双哀怨的眼睛将我望着,“姑娘既然来了,就帮奴家劝劝大首领吧。”
我很茫然,不知她那话是不是对我说的。她见我不动也不语,便走过来向我拜下:“姑娘,大首领也只听得进你的话,你帮奴家劝劝大首领吧。”
我急忙扶起她,又有几分惶惑,她让我帮她劝劝大首领,她口中的那个大首领便是面前那个人了。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要劝他什么?要怎么劝?便有些为难,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道:“可我,要怎么劝他呢?”
要离却不回答我,只回头眼泪汪汪地将那个背影望着。她望得凄惶,我心也跟着凄惶。我本是个心软的人,看不得别人受苦。虽然不知道要和那大首领说点什么,然而看她那么哀怨悲痛,我便打算随机应变,先去劝下那大首领再说。
这样想着我便朝着那背影走过去,刚走到他后面,便听得他低低一声渭叹:“珠珠,那轩辕小人杀了你,取了你的心,我拼死也要将你的心夺回来。”
我心中溘然一叹,感概万分地想,果然又是那颗玄珠。果然又是为着那个叫珠珠的女子。
看他这情形,这话语,应是和那个珠珠很熟。从他的话里我也明白,那个叫珠珠的女子被一个叫轩辕的人杀死了,还剜走了她的心。人在悲痛的时候,要怎么劝慰好呢?
我在心中计较斟酌半天,却没来由突然身子不自觉一抖,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体里,不但住着一个我,还住着那个叫珠珠的女子。
我哀凉悲痛地想,这可怎么好?我身体里怎么突然住进了另外一个人呢?这两个人在我的身体里打架的话,我怎么办?
人还没劝呢,我自己先纠结起来。
那男子却终于转过身来,眉目深沉地望着纠结皱眉的我。
我惊了一惊,果然是莫扬的模样。可这个时候,我心里住进来的那个珠珠,却突然占据了上风,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他并不是我心中的那个莫扬。
珠珠敛眉惆怅道:“大首领,你这却是为何呢?要离娘娘因着你这个样子,茶不思饭不想,白日不快活,夜里不安寝,你是九黎部落的大首领,还有那么多的族民等着你呢,你何必这样消沉折磨自己。”
大首领一抹沉痛的来抚我的脸,“珠珠,我果然又见到你了。你果然会回来看我。我就知道,即便你死了,你的魂也会来找我的。”继而又退后一步,一拳头擂在紫荆树上,打落了无数花瓣纷纷扬扬。“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你。我没想到轩辕小人会为了打赢我,居然去夺你的心。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一直垂头喃喃认错,珠珠于心不忍,过去握了他被擂得破了皮的手掌,恳切道:“大首领,这是珠珠的命,不是你的错。珠珠希望大首领不要再记得珠珠了,你与要离娘娘好好地生活吧。”
然那大首领却似乎根本听不见我说话。只一味自顾自喃喃自语。我颓然地默了好一会,突然想起来以前做过的一个梦,梦中似乎听得那个轩辕说过,杀死珠珠的人,其实并不是轩辕,而是一个叫女节的人让一个叫常先的人假扮着轩辕的模样,用一把落月弓杀死了她。
我觉得这中间许是有些什么误会,便诚恳地劝慰他道:“大首领,你与那轩辕有些误会吧?也许杀死珠珠的人,并不是他呢,是别的什么人,这样的大事,还是查清楚了再怪责好些。”
他征征地看着我,却脸色迷茫,一点没有震惊的样子。
我无奈地看着他,又回头去看那个哀怨望着我们的要离。不料我刚一个迷糊,转头再看时,眼前的场景却换了个样子。依然是这个花园,可那个大首领却神情飞扬,眯着眼抱着手臂,靠在一株紫荆树上,看着院里的一个女子翩翩起舞。
我认得她,是在透明棺椁中见过的那个美貌女子。可不知她为何又活过来了,一袭彩衣在花丛中舞的曼妙动人。无数的蝴蝶在她身边飞舞,那舞姿很美,我觉得比我跳得好多了。
她跳完一曲舞,便轻盈地过去石凳上坐了,仰脸半空,侧影都那么美,那么仙姿卓然。我在心里赞叹。
刚赞叹完,想要去过去问问她,她是怎么复活的?她的心是不是就是那颗玄珠?没走两步,却听见“啪嗒”一声响,醒了。
揉着还有些疼痛的额头,我恍然一瞧,莫扬和莫封正在对面的茶几上闷头下棋。看了看周围,陶陶已经不知踪影。
我感觉自己不过是打了个盹,却仿佛过了千年那么长久,心头泛起一阵空茫的无措感。看窗外情形,日落时分了,斜阳慵懒无力,几缕残存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也没什么温度和光亮。
倒是屋内掌的两盏铜灯,显得还亮堂些。听见我起身的动静,莫扬莫封抬头来看了一眼。莫封落下一个棋子,笑道:“将军!”
莫扬皱眉盯了半晌,恍然道:“被你钻了空子,这局不算。”
莫封哈哈笑道:“你如今怎么学得和小蝶一般,输了就耍赖呢?”
我无辜被牵扯进去,便慢慢凑过去看他们的棋局,委屈道:“莫扬耍赖就耍赖,封哥哥做什么要赖上我?”
莫扬嘴角扬出股子戏谑的表情,“小蝶醒了。这局原是我不留意才输给他的,他胜之不武所以才要找个借口。”
我端了桌上的一杯还温热的茶水顺下肚去,想起来睡觉前发生的事,便问道:“那个慕大将军走了?他来所谓何事?”
莫扬推了棋局,懒洋洋撑了额头,如沐春风地看着我:“小蝶刚才聪明机智,不是已经知道慕大将军为何而来,所以才借故离开,将玄珠放回书房的么?”
我不明白莫扬为何那般高兴,便好奇道:“果真是为了玄珠而来,可你为什么要那么高兴呢?难道是大将军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莫封一口茶水喷出来,“确然是好消息。”
慕大将军是来借东西的,借的便是这颗玄珠。莫扬莫封初初听得这话,虽然意料中也知道他来定然和玄珠脱不了干系,可慕大将军如此直白诚恳地说出借这个字,他们还是震惊了一下。
慕大将军诚恳的要求自然被莫封当场拒绝。莫扬没有说话,毕竟玄珠是九黎山庄之物,寻到后也直接归还了莫封。莫扬表示,玄珠非莫府之物,莫府并不知道此物在何处。
虽然外面早有传言,玄珠已经被寻回,并交还给了九黎山庄,可这毕竟也是莫封莫扬设的一个局而已。九黎山庄至始至终没有承认过玄珠找到的事实。
莫封诚恳又恭敬,道:“外界传言,九黎山庄也早晓得了,却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因为这个消息,在咸城的黎楼,这些日子来,已经遭了不少暗算袭击,九黎山庄为此事正头疼得紧。现在着幽冥左右掌史细细调查此事,可到目前为止,丝毫没有眉目。还连累得莫公子莫姑娘也受了冤枉,来咸城的路上遭了好几波暗算。九黎山庄为此事内疚得不行,今日也是特意为这个事前来给莫公子莫姑娘示个歉意。大将军来得正是巧,若大将军不来,九黎山庄也打算递了帖子去拜会的,毕竟咸城还是大将军耳目多本事大,希望得大将军一臂之力,助我九黎山庄早日查清谣言来源,若能帮忙找回玄珠,那是再好不过,九黎山庄必定重谢。左右一颗玄珠,也不知有何神力,竟然劳动那许多人关注。”
莫封说完,颇遗憾颇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大将军也来借玄珠,不知大将军借此物何用?”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