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谋划的是这个结果。为了引蛇出洞,莫封莫扬不惜设下计策,九黎山庄公开宣称已经找到玄珠,而玄珠就在莫扬手中,不日便会抵达咸城。咸城防备森严,不好公然下手,所以觊觎玄珠的人,一定会在沿途设伏,想方设法抢夺玄珠。我叹了口气,为了一颗传说中的玄珠,还不知道这颗玄珠是否有如此大的神力,这些人不惜生命,抛弃仁义道德,这又是为的什么呢?
莫扬冷峻地沉默不语,一股森冷的眸光扫了下远处那片树林,很快又回头来,恢复一贯的温和淡泊,柔声道:“小蝶快回车里去,外面风大。”
我依言上了马车,陶陶也跳了上来。莫扬对幽冥左史点了点头,将马绳交给安叔,也跟着我上了马车来坐着。
安叔套了两匹马,速度快了许多。只听见车轮碾过土路的咕噜声吱呀声,还有沉稳有律的马蹄声。莫扬靠在马车上,闭着眼养神。
我悄悄看着他沉思闭目的脸庞,不知为何心里便是一酸,喉头紧了紧,不觉轻轻地吁了口气。
莫扬缓缓睁开眼,伸出一只手悄悄握住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他的手很大,很修长,柔软而温暖。他一只手便将我双手握住里面。
他侧脸柔和地笑了笑,“你担心什么,我都知道。小蝶,这一路虽然有危险,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我也不会让我自己有危险。你相信我,也相信自己!”
“嗯,”瞥见陶陶抿着嘴将头扭向一旁,我也笑了笑,“我知道,我相信你!”
陶陶突然指着外面的一角天空,惊叹道:“看,那一片的白果树,真是太好看了!”
我被陶陶的惊叹声吸引,也凑过脑袋去看。此时马车正缓缓驶过一片白果树林,两旁高大挺拔的树木,躯干笔直、体魄苍劲、风骨清奇,满树的黄叶如锦如缎,绵延瑰丽。风萧萧过时,落叶翩然翻转,轻盈如随风而舞的蝴蝶。
我也惊叹了一句:“如此广袤的一片白果林,还真是少见。都说北方至秋之后,万木萧瑟,风光不如南方,可这样的景色,南方却甚少见到呢!”
陶陶痴迷地盯着渐渐退去的景致,喃喃道:“白果树的果实也好吃,以前老爷出去也有带回来,蕊珠每次都拿来炖鸡,美其名曰‘白果炖鸡’,真是特别美味……”突然意识到什么,陶陶尴尬地住了嘴,讪讪回头看着我们,“对不起,小姐,我……”
我的眼眶红了红。莫扬故作轻松地戏谑道:“陶陶,你这个馋丫头是不是看见白果林就馋白果炖鸡了,你等着,公子我给你做,绝对比元州醉仙楼的厨子做的还好。
陶陶不信任地道:“公子做的饭食,陶陶也尝试过了,虽然公子跟第一楼大厨学的藿香鱼很是地道,可是要比醉仙楼的厨子,陶陶还是不相信!”
莫扬看了看我,嘴角挑起一线询问,“小蝶可信我能把白果炖鸡做得比醉仙楼的好?”
我咬着唇轻笑道:“你说能,我自然相信你能!”
莫扬冲着陶陶扬了扬下巴,“你就没小蝶的见识和眼光!”
陶陶不服气地嘟着嘴:“小姐最偏心公子,自然公子做的什么都好!”见我抬头瞪了她一眼,急忙又捂住嘴改口道:“啊呀,反正要陶陶心悦诚服,须得吃了才行。公子可不许耍赖不做。陶陶以前可是吃过醉仙楼的白果炖鸡的。”
我黯然垂下头。爹爹娘亲宽厚待人,家中的下人也从来不会随意苛责。每年过年的时候,爹爹也会让人从元州最好的酒楼醉仙楼打包许多美食佳肴,那时候,莫府所有的人,包括爹爹娘亲还有下人们,都不会分尊卑主仆名分,在正厅摆满几桌一起共度良宵,祝愿来年风调雨顺生意兴隆。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我心里一阵抽痛,眼中蓄了温热的泪水,差点就要滴下来。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他们,我拿丝帕捏了下鼻子,装作无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莫扬心细如尘,握着我的那只手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慰。我抬头冲他笑了笑。
莫扬突然拍了拍马车,对安叔大声道:“安叔,停下车!”
安叔不明就里,但还是稳稳将车停住。莫扬对我和陶陶眨眨眼,“等着,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说完他便下了马车。我和陶陶不知他出去做什么,便安静地等着。不大一会,他喘气气回来,手里捧着一包东西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前进,莫扬才摊开手道:“陶陶,公子可不会骗你,你们看……”
莫扬的手中赫然是一把成熟的白果。陶陶眼睛亮了亮,惊喜道:“公子刚去摘的吗?小姐,我们有口福了耶!”
我感动地拨弄着他手中的白果,白色略黄的果壳还有些潮湿,凉凉的很光滑。莫扬眉宇间攒起股俏皮的表情。
咸城越来越近,马车厢内却是融洽的和乐气氛。这一刻,我们似乎忘了家仇、忘了凶险,只是多年前的那个莫家的公子小姐丫鬟,普通而快乐!
一路走走停停,沿途莫扬他们还要费心收拾那些不知死活的觊觎者,加上为了照顾我还未完全复原的身体,脚力便有些慢。原本两日便能到达咸城,这一路却走了足足四日。到达咸城的时候,正正好入夜时分。北方的深秋,入夜了便很有些阴寒干冷,人们不大在街上溜达。喜欢凑热闹的人,不是窝在酒肆之中喝酒闲聊,便是流连烟花娱乐场所解闷逗乐。
我们进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只有三两个守城兵士高高地在城门上方俯视着我们,问了许多遍后确信我们不是什么流寇贼人,才慢悠悠下来将城门打开放我们进去。安叔谦逊热情地笑着,一人手中塞了一些银两,几个人掂着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客客气气地迎着我们进了城。
听见后面厚重的城门慢慢再次关闭,我幽幽叹息一声。一入城门深似海,万般风景皆路人。自此后不知何时,才能从未知的腥风血雨中脱离出来了。我们的命运,将不再由我们自己做主,森森王城、重重宫禁,变幻莫测的人心,将在这个帝王脚下的城邑,上演一出谁也无法预料结局的真实之戏。
夜色中的咸城很安静很祥和,华彩琉璃,灯光璀璨,照耀着这一片高墙簇立的红砖黑瓦。街上行人极少,偶尔过去的也是紧裹衣衫行色匆匆。有两辆青布小轿颤颤巍巍过去,只听得见轿夫嘿呦嘿呦的喘气声和踩踏青石板的脚步声。
一切都静谧得恰到好处。我们顶着浓浓夜色,悄无声息地住进了莫宅。依然是那个安静的小院,旧物如初,连院中那几株古榕树都没什么变化,暮沉沉地注视着我们一行。
屋内很干净很整洁,床铺都是现成的。我们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老妈妈拎着一壶从后院跨过来,见着我们便惊喜地叫着:“莫公子莫姑娘可算是到了,我还想着今夜是否能等到你们呢!”
陶陶诧异地“咦”道:“付大娘,您怎么在这里?”
付大娘将水壶放在茶几上,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我和莫扬的身上扫了扫,“莫公子莫姑娘可还满意,大娘我这几日都过来打扫,就怕沾染了灰尘,你们来了还要现收拾。”
莫扬颌首微笑。我走到付大娘身边,千恩万谢道:“大娘,可辛苦你了!只是,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呢?”
付大娘拍了拍手,又理了理自己有些发皱的裙衫,道:“姑娘可别谢我。前几日不是莫公子使人来告知我,说你们要回来,让我帮忙打扫整理一下。还给我了那么多的银子。”说着对莫扬感激地道:“莫公子,你看看可还满意?”
幽冥左史皱着眉头,沉声道:“莫公子,是庄主差人来的,付大娘与你们原本也熟,住的也近,庄主的意思是让她先过来打扫好了,公子小姐来了直接就可以住下了,也省得劳累。”
莫扬微微笑道:“嗯,他想得周到!”又转头对付大娘道:“大娘辛苦了,我们很满意。我们现在回来了,您劳累一天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其余的事,交给安叔和陶陶就可以了。”
付大娘从腰间扯出一把钥匙,递给陶陶:“陶陶姑娘,这钥匙我可就物归原主了。水都烧上了,灶屋里柴火也让我家那口子给劈利落了。我买了些米面青菜,都在灶屋放着呢,姑娘捡现成的做些就得。对了,我还熬了米粥,锅里热着呢,一会你想着给大家伙吃点热乎乎的东西。这天气,太冷了,吃点热的暖和。唉,今年的天气尤其冷,刚深秋,就冻得这样,我家那口子说了,看这天气,约莫过不来几天,就要下雪了。”
陶陶接过钥匙,笑嘻嘻地推着付大娘往外走:“放心吧大娘,都交给我了,这大冷的天,您老赶紧回去歇着!陶陶送您出去,路黑,您可慢着点别摔着!”
刚安顿好,幽冥左史便告辞回黎楼复命。我们简单用了点付大娘熬好的白粥,便入了房间休息。安叔和陶陶各自回房。莫扬将我送进房间,有仔细看了看房中的火炉是否烧得旺盛,闭了窗户,看着我缩进被子后,才慢慢走了出去。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