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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蝶仙重生记 一念丛文 11467 2021-04-06 17:48

  试剑大会进行到现在,似乎一直在朝着某个方向发展。只是这个方向,让人觉得有些超乎寻常。其实按照以前的惯例和经验,今年的比试也不算太不平常,毕竟大家都是按照在册人选和比试的规则,一步步地顺利进行。赌注依然,哪些人可能获胜,哪些人可能夺魁,其实早在试剑大会开始前一个月,基本就被大家摸得差不多。每个选手的武功来历、路数、家世,莫不是大家下注前最为关注的基础。

  但是今年,依然循着如此熟悉的套路发展,反而变得很不寻常。因为今年,多了九黎山庄和轩辕剑。多了头彩,涌入王城的高手更多,跃跃欲试的人本来也更多。就连当今王上,因为轩辕剑,也着意多去了几次现场观看比试。

  按照惯例,比试进入决赛的时候,加注的头彩需要亮相,目的是为了激发选手的斗志。所以这一日,当激烈角逐了半月有余的试剑大会十位决赛选手产生的黄昏,九黎山庄幽冥左右掌史终于捧着轩辕剑正式出现了。

  传说轩辕剑乃上古轩辕黄帝之剑,铸剑的材料一说为首山之铜,一说是九黎族的神物千年玄铁,因黄帝与蚩尤大战七十余回也无法战胜,后来仓颉祈众神相助得到此玄铁,并聚天地灵气、饮黄帝之血才炼就而成,内蕴无穷力量,出鞘而风云动,试剑而天地哀。黄帝得到这一神剑,又仗着玄珠驱散了蚩尤旗,才最终一战杀死了蚩尤,成为华夏的上皇始祖。只是,这都是传说。关于玄珠,几千年也无人得知无人所见,偶尔传闻,大家也不过是一笑而已。倒是这这轩辕剑,如何辗转到了九黎山庄的手中,虽然并未有任何证实,可剑却是真的,只是这几百年来从没有人真正得见过这把剑的真容而已。如今神剑亮世,自然成为王城最为轰动的事。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临时搭建的比试平台上笼罩着一层金黄的光晕,高台四周锦色帷帘熠熠生辉,高台后面供世家官宦和王上瞻观的锦篷看台上,簇立的人影在夕阳余晖中闪烁着金光,因是背光,显得更是绰绰。

  我们依然在安平侯府的锦篷看台之中。安平侯爷随侍在王上的团龙锦篷中,所以这里只有郡主和我们一行,微微侧过脑袋,便能瞧见慕大将军府的看台,围立着十几个精壮侍卫,慕大将军和少将军端坐屹然,态势稳重威严。

  幽冥左右掌史依然如影随形,缓步迈上高台。左掌史抱着一个锦色匣子,慢慢托举高空。台下一片雷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祭出神剑的那一刻。右掌史沉声敛气,语调平缓,听着不大,却拿捏着声音的分寸,压住场上的欢呼声,丝丝缕缕极为清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九黎山庄历来一诺千金,决赛之际,祭出神剑。庄主有令,武魁胜出次日,九黎山庄便将此轩辕剑奉上。绝不食言!”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左掌史便缓缓推开锦匣,单手握住剑鞘。凝目看那剑鞘,却并不出众,玄色凝重,反射着一抹余晖。剑未出鞘,刚才还温和的空气中,骤然如凝上一层霜气,明亮的落日被不知何时飞来的几朵乌云遮掩,天色变得晦暗。一丈之内,俱都感觉到一股森然寒气。果然是把好剑。

  我正要开口赞叹,却突然感觉肩头一股寒气侵入,长有蝴蝶胎记的地方如同骤然被什么刺入一般,尖锐的痛了一下。

  “他心中最重的,是天下,是征战四方,是君临四海一统华夏的雄心抱负……”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传入我的耳中;

  “珠珠,我只是暂时借用你这颗心,我会还你的……”一个男子的声音;

  “既然你这么想要我这颗心,你就拿去吧。若有来世,便不要怪我无心了……”

  “玄珠,你去吧!随着你的本心,历尽了红尘八苦,你就能回来了……”

  恍惚间,一汪碧水泉,一个仗剑的男子,一只紫荆花下飞舞的蝴蝶,缱绻两情,缠绵幸福……

  突然一支裂空的箭矢,急风而来,快要没入我的胸口……

  喉头股腥甜,我抑制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捂住尖锐疼痛的肩膀,额头上聚起豆大的汗珠。

  陶陶率先发现,仓惶失口叫了出来,扑跪在我旁边,及时托住了我快要倒下的身体。

  莫扬猛然回头,脸色顿然煞白,顾不得四周喧闹呼声和轩辕剑,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贴上脉搏,眼中焦急。

  合阳郡主被这骤然发生的一切骇住,怔怔地呆着,半晌才靠近我的身体露出关切之色。但见莫扬摆手示意,她便掩了口静静等待。紫芝早已倒了一个茶碗的热水,递给拿丝帕轻试去我嘴角的血丝的陶陶。陶陶让我漱口,我弱弱摇头,强自忍住一阵烈过一阵的疼痛袭来。

  莫扬诊完脉,脸色凝重,自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倒出一丸药来塞进我因疼痛咬紧的牙关,陶陶正好用手上拿杯温水帮我服下。

  “这……小蝶姑娘这是怎么了?”合阳郡主终于静候到这一刻,怔怔说道:“病了么?要紧不?我着人去请宫中的医官来吧?”

  莫扬冷着脸婉言谢绝,抱起我向郡主告辞。一路余光中,看见少将军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异样,起身追上我们,待要询问几句,被合阳郡主拉住,悄然解释了。他似乎想跟着我们回去,却被一个人唤住,只得悻悻地呆在原地。

  安叔早已掀开马车的厢帘,待我们坐好,一路扬鞭疾驰,“嘚嘚”马蹄摇晃着轿厢,颠簸着我的身体,在莫扬横抱着的怀中奄奄一息。到了莫宅,陶陶帮着将我放在床上,捂上被子,急得梨花带雨手足无措。

  许是吃了莫扬的药,我此时倒不觉得特别疼痛,只觉得心内空空,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一般,茫然空洞。身体也觉得虚无缥缈,软弱无骨,朦胧蜷缩在云被之下,握着莫扬一只手,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依然还是那些梦,熟悉而又陌生。我觉得灵魂再次离体,缥缥缈缈地游荡在不知名的地方,谷风微微,泉水甘冽清澈,一个俊拔的男子背影颀长,握着一把剑随风而起,紫荆花灿烂盛开又漂落。

  一处仙楼宫阙,一只五彩的神鸟振翅而飞,迎着满园的花簇,笑靥如花道:“珠珠,你回来了?”

  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地围了过来,簇拥着我轻灵地移步,仙气缭绕的泉水中,一袭彩衣的女子眉目清秀,静静地闭目而卧,赫然长着一张我的脸蛋……

  “哎呀……”我惊叫起来。感觉身边的床榻一动,手被什么用力捏了一下。缓缓睁开一条眼缝,莫扬眼神忧郁的脸映入我的眼睛。

  见我睁开眼睛,他俯得更低,轻轻道:“小蝶醒了?”

  我还回味在那些梦中,神思恍惚,转动下眼球看了看四周,确信自己在王城莫宅的房中,才虚虚问了一句:“我?回来了?没死?”

  许是以为我问的是从试剑大会回来,陶陶哭肿了眼睛,扑在我床头急急回道:“小姐,我们早就回来了呢。你可吓死奴婢了,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我骇然瞪眼,我是去阎罗殿逛了一遭还是去西天胜景游玩了一圈,难道是神仙看我命数还不到,又把我遣回来了。

  “陶陶,去拿些粥来。”莫扬温言命令。

  陶陶见我醒了过来,心里松快了不少,所以清脆地应了一句就跑了出去,我听见她跨门的时候绊在门槛上,“哎哟”一声跌倒又爬起来的声音,不觉得微微笑了笑。

  莫扬抚了抚我的脸,温柔地说道:“你快把我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将他的手拉下来,轻描淡写地说道:“莫扬,你不要担心。老天爷喜欢我,让我去天上的神仙居逛了逛,就把我送回来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莫扬用另一只手帮我掖了掖被角,道:“那我要去问问老天爷,下次可以不可以让小蝶带着我一起去逛逛。”

  我急忙道:“那可不行,带着你去多么累赘,管束着我也逛不清净。你这无拘无束的性格,去了也是给人家添乱,还是留你祸害祸害人间就罢了。”

  “公子,粥来了!”莫扬苦涩笑笑,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陶陶打断。接过碗,他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稠粥,陶陶帮助我坐起来,拿了两个软枕头垫在我后背。莫扬一勺一勺地喂着我。粥里加了红枣,吃起来很是香甜。

  陶陶无事,又不肯离开,便在一旁看着,没管住自己的嘴巴,叨叨了起来。

  原来我自那日回到莫宅后,便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莫扬一直守在我的床前未肯离开。中间少将军来看望一回,坐了很久,没有问出来我的病情,被莫扬客气地打发出去。合阳郡主次日一早便领着宫中的医官前来为我诊治。那医官把了脉,却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惶惑不已地向郡主磕头请罪。莫扬却很不在意,连带着将郡主也请了出去。

  为了不想人打扰,莫扬干脆让安叔闭门谢客,只有九黎山庄庄主亲自前来探病,还是说送上一味山庄的奇药才得以进到院子。据说那味药是九黎山庄的传世灵药,驱痛很有效果。莫扬仔细地闻了闻,居然很是感谢地让庄主进来瞧了瞧昏睡的我,还把药化在水里给我服了。不过也是奇怪,我吃了那药后,本来惊悸不安的睡眠,居然变得安稳了。看来还真是一味灵药。

  当然,我昏睡了三天,试剑大会决赛也进行了三天了。从陶陶的叙述中,这决赛似乎进行得也很顺利,为了照顾选手体力,每日只安排上午下午两场,余下时间,选手们便可以好好休息。一切似乎都很和大家的意,除了一件事。

  话说决赛之前,有个选手叫做燕复明,来自锦城,长得五大三粗、腰膀浑圆,满脸虬髯包裹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每次出场穿着一件虎皮的坎肩,青衣青裤。面对对手的时候从不多话,只管用力,练的是硬家功夫。这个人自初选开始,场场险胜,不是特别出众,却也刚刚好胜过对手,一路跌跌撞撞闯进决赛,又因长相不够俊美,低调得让大家恰到好处地不加留意。

  就是这么一个不得大家更多关注的险胜选手,进入决赛后突然画风一转,婉约变成了豪放。第一次出场,就惊呆了大家的眼球。

  他的对手,是王城习武世家谭式剑法的掌门人。谭式剑法创立百年,也是以硬家功夫见长,剑气硬朗凌厉,传至这一代掌门谭公权,更是在原有的剑法上大胆创新,融合了拳脚上的气势,在王城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他虽然不是人们心目中的武魁,却也绝对不会三招就败下阵的。

  可是他真的就是三招落败。败给了燕复明。据说当时在台上,谭公权面对这个险胜而进的对手,很是自傲。可是自傲了没有片刻功夫,在人们还未看清楚的时候,燕复明已经胜了,三招就将他击倒在地。燕复明身法之快,颠覆了许多人的看法。三招之后,他的赌注突然暴涨,赔率一路高上去仅次于慕少将军。

  莫扬觉得每次试剑大会总会有几个冷门爆出,倒也不足为怪。这几天他忙着在家中照看我,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决赛的情况。安叔每日会去现场看看,然后给他带回来一些新鲜的消息。据安叔回报,少将军目前是呼声最高的武魁胜者,本来大家都属意于谭公权,结果他三招就败给了燕复明,现在看来,燕复明和少将军夺武魁的可能性最大。

  我其实真的不太关心谁能获胜,谁又败给了谁赢了谁,我只想安静地卧在房中或是躺在院中的竹榻上,喝一杯茶,看几回花,招呼忙碌着来去的成群蚂蚁,闲暇时,想想那些最近总是频繁入梦的人和景。最近爱做梦,做同样的梦,虚无缥渺的片段变幻着构成一个个生活的场景,明知是梦,却越来越真实,就像自己曾经亲自经历过一般,爱的真实、痛的真实。

  日子过的闲散,心态也闲散下来。这几日清心寡欲无喜无嗔,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盯着院中的某一处,愣愣半晌,脑子空白茫然,思绪飞的不知道何处。陶陶最近很应景地不怎么多话,看我发呆她也发呆,我坐下她也坐下,我睡觉她就拿着针奁在一旁缝缝补补,那感觉像极了元州的蕊珠。我懒懒地伸伸腰,问她:“公子今日又去哪里了?”

  陶陶专心绣一方绸帕,不料想我突然醒过来发出的这一问,手一抖,针尖刺入手指。她“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将手指放在嘴中吸允,半晌才呆呆地拿出来,抬头看着我,道:“小姐,你说什么?”

  见我定定瞧着她,又急忙道:“小姐,你醒了?你口渴么?奴婢给你倒杯水。”

  见我不说话,她当我封许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针奁,从旁边的陶壶里倒出一杯温热的水来递给我。

  我喝了口水,四顾院落,安静祥和,莫扬和安叔都不在家中。抬头望了望天,临近申时,天上有云,显得日光暗暗。

  我放下杯子,道:“公子还没回来么?”

  陶陶低头“嗯”了一声,道:“公子说今日会晚些回来,吩咐奴婢待小姐醒了,给小姐多喝些水,说小姐吃了那些药丸,需要用水匀化才吸收得好。小姐,你再喝杯水吧。”

  接过她递来的水,我又喝了几口,感觉腹部有些发胀,便恹恹放下。侧身回躺下去,我扯过手边的一本书翻了几页,实在心烦意乱,难以集中注意力,那书上说了些什么内容全然不知。怅怅地叹了口气,将书蒙在脸上挡住树影斜光。脑中牵扯出一些似乎很久远的事来,闷闷地在书下问道:“陶陶,今日是第几日了?”

  陶陶隔了一会,答道:“小姐在家中足足闷了七日了。”

  “七日”,我重复了一下,又道:“我是说今日是决赛第几日了?”

  陶陶道:“第十日啊,小姐忘了,你病痛的第二日开始决赛的。你都昏睡三天了,醒来也过去了七日呢。”

  我“哦”了一句,道:“陶陶,我的生辰还有几日?”

  陶陶讶然道:“小姐生辰下月便是,还有半月。小姐怎么自己忘了?”

  我依然将脸藏在书下,幽幽一叹道:“是呢,还有半月就是我的生辰了,我就十八岁了。陶陶,你看,那个师太说的还真是对的,十八岁这个劫,真的不太好过。还未到我的生辰,就已经开始心口痛了。”

  陶陶移过来握着我的手,劝慰道:“小姐不要灰心,都说好人好报。奴婢觉得,小姐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那个什么师太定是胡说八道,公子说了,九黎山庄的药对小姐的病很好,他回头去问九黎山庄那药丸是怎么炼制出来的,就能治小姐的病了。”

  我默然道:“陶陶,其实我不怕死。我就是怕爹娘和公子伤心。人都有一死,我这样快乐得活了十八年,本来就已经是难得了,死不死的又有何关系?”

  “呸呸”,陶陶连着啐了好几口,道:“小姐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小姐吉人天相,肯定能找到办法医治的。有公子在呢,小姐不用怕。”

  “嗯”,我不想和她辩论,随意地敷衍一句,假装累了小寐,闭着眼不再说话。不管她们信不信,我其实真的是不怕死的,有时候觉得,假如哪天真的突然死了,或者也是挺好的事,不然总是如此连累别人。自己想着想着,感叹了一会,又想起爹娘和蕊珠,还有莫扬,这十八年来,他们无一不疼爱我,呵护我,生到这样的人家,我又何尝不是幸运儿,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有点释然,无非一点病痛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用过晚膳,在院中坐了好一会,懒洋洋地犯困,便起身回房去休息。陶陶服侍我上床后,仔细地帮我掖好被角,只留了窗台下一架铜灯幽幽亮着,便去忙活其它琐事。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似乎听见了大门开合的声音,还有陶陶低声的惊呼声。我努力睁了睁眼,却不知为何眼皮沉重,头脑昏沉,一点也提不起力道。挣扎了一会,终于还是又迷糊了过去。

  这一番迷糊,不知道是又过了多久,灵台实在不太明晰,又是恍惚间神思胡乱游走。有一刻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元州的家中,依然是在那紫荆花下,竹榻之上,我侧身卧躺着,娘亲坐在一旁,温柔细腻的手摩挲着我的额头。娘亲的手总是那般温厚柔软,亲切地让我内心宁静。蕊珠在一旁努力瞪着一方绣帕,有了些许皱纹的手捏着一根绣花针上下翻舞,绣帕上已经绣出了一只蝴蝶的轮廓,金黄的翅膀,青紫的身体,薄纱透着日光,烟岚和风,一朵紫荆花跃跃欲开。

  我闭着眼睛听娘亲和蕊珠的谈话。娘亲一边抚摸着我的额头和发梢,一边道:“眼看扬儿和小蝶都一天天大了,从来也没个避讳,我真是怕万一……”

  娘亲的话未完,蕊珠从绣帕上腾出眼睛,道:“夫人想多了不是。奴婢觉得,公子爷和小姐真是天生的一对,郎才女貌的,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兄妹,干脆挑明了,让他们成亲也没什么不好。夫人,奴婢一直觉得,小蝶身体不好,出生的时候又有着那样的天象。她生的这般容颜,以后大了,夫家也未必能寻得如意,公子自小心疼小蝶,知根知底,心性又好,与其以后让小蝶嫁出去不放心,还不如就和公子……,他们两个感情深厚,肯定也是愿意的。”

  她们的对话让我有点晕头转向,我记得当时娘亲和蕊珠是在我的床头议论此事的,怎么会在竹榻上呢,难道又是我的一个梦么?正在猜测间,娘亲又徐徐说道:“你说的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蝶儿容貌好,性子和软善良,扬儿长的眉清目秀,又聪明稳重,我和夫君也是喜欢的很。想着蝶儿有一日要送到别人家去,我们也总是舍不得,怕她受委屈,她又有这个治不好的病,总免不了担心。若扬儿娶了她,正好在家中,都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肯定放心。只是夫君说了,扬儿的身世,等他再大些,如果真告诉他了,他免不了要追问亲生爹娘的事,他若想着报仇雪恨,只怕也会耽误了蝶儿。唉,我们也是左右为难。”

  莫扬的亲生爹娘,我突然很是郁闷,自小以为他和我就一个爹娘,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亲生的爹娘,那他会不会难过。娘亲说他可能会去报仇,那他的爹娘不是好死的么,他若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很痛苦?

  想着想着,我好像又飘飘到了大将军府的别苑“镜心亭”,满园风荷,四壁古树,倚在曲栏上看水中成群的游鱼,游鱼快乐地逐来逐去,水花荡漾,荡漾出一张俊俏阳光的脸来。慕少将军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端端立在我的身后,眼神微漾,眉梢轻挑,嘴角牵出一丝温和甜蜜的笑意。

  少将军负手而立,低低对我说道:“小蝶,我喜欢你。你也如我喜欢你一般喜欢我么?”

  我脑中又是一晕,明明记得是在王城的“别居”茶寮中的对话,怎么又变成镜心亭了呢,这个梦,做的真是太乱了。

  见我没有回答,他又靠近我,扶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道:“小蝶,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么?等我得了武魁,我就和父亲说,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的夫人。你说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了莫扬。我努力挣开少将军的手臂,想要去看他背后。少将军的身后,似乎有人影闪动,眼神灼灼,衣袂飞飞,我好像看见莫扬的脸上凝着一层霜气,我冲他摇摇头,又使劲摆手,想喊他,嗓子却像被封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我急了,拼命摇头,拼命去推开那个握着我双肩的少将军。

  感觉身上一紧,似乎有个人点了我什么穴道,又似乎给我喂了勺清苦的药汤,努力睁开一点眼缝,莫扬正俯身看着我。

  我眯缝着眼睛思索地看着他,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我从被子里挣出手来,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莫扬坐得近些,俯身更低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光滑的脸颊,好看的眉骨,移到他轻薄微凉的唇上,揉了揉,又回到自己脸上掐了掐,有点疼。不是梦?

  莫扬似乎被我的动作惊了一惊,任由我胡乱的摩挲一阵,良久才低声道:“你醒了?是做梦了么?”

  我神思恍惚,灵台迟缓,摇摇头,继续眯了眼睛缓神。半晌,才又重新睁开眼睛,望向那个沉默的男子,软软道:“我在哪?”

  莫扬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在房中。”

  我转动脖子,扫了扫房间的陈设,颓然道:“原来不是元州。”

  莫扬俯身注视着我,脸贴得很近,即便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在闪烁。

  他说:“小蝶想元州了么?”

  我摇摇头,觉得喉咙里有腥甜的味道,这味道很重,自喉咙慢慢弥漫到鼻子,吸了口气,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睡觉的时候吐了血,舔了舔嘴唇,没有血腥感觉。

  我看着俯身的美男子,想起梦中娘亲和蕊珠的对话,突然一阵迷乱,抬手就圈上了莫扬的脖子,轻轻一用力,他便伏在我的身上,头埋在我的脖颈处。

  被我这么一拉,莫扬似乎一楞,手肘本来还用力撑着身体,这一愣,消散了他手上的力量,于是整个身子都躺在了我的身上。但是他没有立即起来,而是垂下手臂环绕着我,良久不动。

  血腥味更浓,我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推开他,“你流血了么?”

  莫扬身子僵了僵,缓缓撑起身体,若无其事地帮我拉了拉被子,道:“没有。你口渴么?我给你倒杯水。”

  这么一下,我灵台顿时清明不少,脑子也清醒了大半。确信自己闻到的血腥味不是自己喉咙里涌上的,我唬地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是你身上的血腥气。你受伤了么?你怎么会受伤的?给我看看。”

  莫扬躲闪着去抓他衣服的手,淡然道:“不妨事,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

  论高明,莫扬的确在我之上,论耍赖,他在我面前却只有认栽的份。我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披头散发地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道:“你要不给我看,我就这样把你拖到外面去找安叔。”

  莫扬微微叹了口气,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将我拽到床上坐下,平静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我是受了点小伤,一点也不碍事。”

  虽然他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但是我知道,那么重的血腥气绝对不是一点小伤可以造成的。我半信半疑,仔细看了看他,衣衫是家居的紫色常服,很干净很平整,发髻整齐,脸上依然光滑俊美,没有伤痕。

  闭眼吸了口气,内伤。我想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内伤,这个打掉牙自己往肚子里吞的人,一向要强到极点,他不肯让我看出他的伤有多重,是不想我担心。

  我忍住快要滴下来的眼泪,笑了笑,道:“你说不碍事,那就不碍事。只是小蝶有些累了,很想家。今晚兄长在这里多陪陪我好不好?”

  莫扬点点头,安慰我道:“好,我陪着小蝶,你安心睡。”

  我摇摇头,挪到床里面,拍拍枕头,道:“记得小时候,你常常哄着我睡觉。我想今夜,你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在一旁哄着我睡觉好吗?”

  莫扬眼中有亮光闪烁,点点头,听话地躺了下来,我给他拉过被子,侧身蜷在他的手臂旁,头埋在枕头上,突然很想哭。 蝶仙重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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