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疏忽了。楚朝露有些懊恼,世家这块的工作一直都是自己在做,初来寿阳时,她将淮南世家列了一个表格,详细记录了世家的人口,声望,产业。
在这个表格当中,谭家并不算很突出,人口不多,产业不多,声望虽然有,但不如近几年风头正劲的崔家,所以楚朝露并没有特别留意一下。万万没想到谭家居然是这么有故事的家族。
她去侯景那里检讨了一下工作,侯景到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来上次敲竹杠成果颇丰,大大小小三十个在淮南地区叫得上名字的家族,一共贡献了一百八十多万钱,再加上近百家商户供应的各种物资和资金,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摆脱了当日流亡的窘迫。
二来除了谭家,其他世家都明显站在了他这一边,小小谭家不成气候。他示意楚朝露找机会放了谭家父女:“他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巴不得我下重手对付他们,全了他们的名声。想一死流芳百世?哼,我偏不许。”
楚朝露接到命令,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侯景真要将谭家父女置于死地,她可能不会袖手旁观。侯景是个明白人,这样最好。
如今,侯景手中共有五万精兵,钱粮充足,底气也足了起来。此时鄱阳王萧范镇守合肥,合肥离寿阳不算远,侯景的异动萧范也隐约听说了一些,他联合司州刺史羊鸦仁,向朝廷报告侯景有异心。
梁武帝听了消息,一点也不相信,他回复萧范说,侯景现在走投无路了,他投靠我,就像是婴儿要吃母亲的奶才能活下去一样,这样的形势下,他怎么会反叛呢?
楚朝露听了梁武帝的回答,恶趣味地想,这个老皇帝好天真,你不知道吗,婴儿吃米汤啊,奶粉啊都能活啊~
侯景找萧正德要铁矿也得到了回复,萧正德不仅暗中运了十大车矿石给他们,还将两个寻矿脉的高手借给了侯景:“他们之前研究过地理志,离寿阳不远的安丰州,可能会有铁矿。”
在现代,探矿都是靠着一系列先进的仪器和工具,楚朝露挺好奇,古代如何寻找矿石呢?萧正德派来的探矿高手是对孪生兄弟,一个叫赵六,一个叫赵七。
两个人都黑瘦黑瘦的,眉眼间有一股狠劲,兄弟俩长相一样,不过性格差别很大,赵六几乎不说话,赵七则负责把两个人的话都说了。
现在听到楚朝露问到自己擅长的事情,赵七眼睛一亮,细细回答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探矿和看风水差不多,也要看山川河流走势,小的还有一点心得,很多大矿附近,都会生长一些标志性的植物,比如铁矿附近爱长大片的花椒、山榆、核桃、紫花苜蓿、沙打旺、侧柏、狗尾草、砂地柏……”
此处省略五千字。这个赵七,真心能侃。楚朝露之前听得还很投入,但随着他动不动冒出几个专有名词,又动不动引经据典一段,她渐渐觉得有些听不懂了。
赵七话多,赵六心细,看着楚朝露有些困惑的样子,拉了一下赵七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了:“明日探矿,大人,一起。”赵六惜字如金地说了几个词,拖着话痨弟弟告退了。
侯景吩咐完后,楚朝露立刻态度良好地请谭家父女回了府。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楚朝露带着谢宁华、谢麟两个“拖油瓶”,跟着赵六赵七,还有一些挖矿的士兵们兴致勃勃准备出发探矿时,谭文君又来了。
“大人,可知舍弟去了何处?”谭文君也不客套,一上来就丢了这么一句话。楚朝露双手一摊:“谭姑娘,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该不会是认为我们将令弟绑了吧?”
谭文君估计没料到楚朝露这么坦白,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谭府一个小厮气喘吁吁从后面跑来,“大小姐,在少爷书房发现了一张字条!”谭文君接过看了,神色有些古怪。
楚朝露一眼瞟过去,只见一行刚劲的字体,写着一句话:“文泰去了万宁寺许愿,愿阿爹阿姐早日归来。勿念。”落款是三日前。
“万宁寺?”楚朝露念出声。“咦,那不是在安丰州的一间寺庙吗?”赵七多嘴道。
一听到万宁寺,谭文君的脸白了白,原来这万宁寺是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寺庙,据说香火极其灵验,许愿之人定会心想事成,但许愿前,每个人都会抽一根签,上面写着许愿成功所需付出的代价。
如果许愿之人不愿意,就将灵签放回签筒,如果愿意,就将灵签随身携带,直到愿望达成那天,灵签会自动消失。
谭文君的弟弟谭文泰,和姐姐、父亲坚毅的性格不同,他有些迷糊,有些软弱,还特别喜欢看志怪小说,生平志向就是游历名山大川。
他曾和姐姐提过这间神奇的万宁寺,谭文君当时就嗤之以鼻,哪有佛祖和凡人做交易的?其中一定有古怪。
想是看着姐姐和父亲多日未归,谭文泰又自问没有能力救出他们,于是走了去求神拜佛的路子。
赵七大嘴巴道:“不是我说,这位姑娘,那万宁寺素有鬼寺之称,据说常年不见一个僧侣,但求签却灵验得很,人们都传言寺里镇着厉害的妖魔,常会吃许愿人的心肝……”
此话一出,谭文君的脸更白了。她素来刚硬,但弟弟是唯一的软肋,母亲生下弟弟没多久就过世了,她这个姐姐,一直充当了半个母亲的角色,对弟弟十分娇宠。
安丰离寿阳很近,就算走路过去,一天时间已经足够来回了,弟弟三天前就过去了,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幸……
谢宁华素来和谭文君交好,看着谭姐姐心神不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楚朝露。望着少女湿漉漉的目光,楚朝露心念一动,这是个拉拢谭家的好机会。
她斟酌着开口道:“谭姑娘,我们正巧要去安丰探查铁矿,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同行?州牧府人手众多,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谭文君的目光沉了沉,要她接受侯景的人的帮忙,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眼前不断晃动着小弟的脸,似乎还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她一咬牙,冲楚朝露拜了一拜:“如此便有劳大人了。”
楚朝露见她肯接受援手,又从军中挑选了一百个好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城。 北朝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