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贤烨率领大军迎回皇后来到皇城脚下之时,方宁泽却是笑脸盈盈地恭候在城墙之下,带着几千名为皇帝接风的禁军,可谓是意气飞扬,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末将拜见陛下!”方宁泽单膝跪地,无比郑重地对依旧坐在马背上的梁贤烨行礼道,又朝着后方绵延数里的大军看了几眼。
“嗯,这几日,皇城里的大小事务,辛苦方统领了!”梁贤烨面色泰然,没有一点异样,一如往常地对方宁泽轻柔地笑道。
“不敢不敢,为陛下看守皇城,乃末将之本分,何来辛苦一说!”方宁泽倒是很谦虚,面色更加惶恐地回应道。
“好了,平身吧。等朕将皇后安排好,有要事与你们这些大将军谈。”梁贤烨叹了口气,提缰直接开入了皇城城门,一路上禁军持戟跪地,模样甚是庄严。
方宁泽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陛下点名要与武将谈话,莫非是得知了五皇子殿下大军犯进一事?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这么大的动向都不知道,那也不是他梁贤烨了。
于是方宁泽让禁军大开城门,又帮着宫廷礼仪队提点行礼,直至孙琳雪的凤銮经过,他忍不住的朝着上方那一身喜服的皇后多看了几眼。
徐长平一脸凝重地跨马跟上,后方八万大军,陆陆续续地随行,他们早已被梁贤烨授意,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祸起萧墙,是玩弄权术最大禁忌,高瞻远瞩的梁贤烨,自然不会让那些小人钻了他的空子。
“徐帅,一路劳顿,小弟略备薄酒,不如先休憩一番?”方宁泽又笑着朝慢慢靠近的徐长平说道,一脸的轻松惬意,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多谢方统领,不过,酒还是不急着喝…”徐长平也装作悠然自若的样子,浅笑道,随即他又面色严肃地问道:“话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方统领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啊?朗朗乾坤,圣上御驾迎亲,还能碰到什么大事?”方宁泽满脸疑惑,两颗宛如牛眼的眸子,瞪得很大,一脸的不明白。
“这倒也是,方统领乃皇城第一守将,对外界的消息不甚了解,倒也正常。还是等陛下召见我们,让他自己说吧。”徐长平双眼紧凝,其实心里的杀意,早已有些抑制不住了。若不是梁贤烨下了死命令,恐怕他早已对方宁泽拔刀相向了。
方宁泽看向徐长平的两只眼,心里惶然至极,可是按道理来说,即使他们知道了五皇子殿下欲谋大计,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和五皇子暗中勾结的事情。
方宁泽在心里自我安慰,多半是陛下想要他们准备好对付五皇子,再次亲和起面色道:“徐元帅何必如此担忧呢?运筹帷幄,尽在陛下手中,就算是天大的困难,陛下都能带领我们化险为夷的。”
“嗯,方老弟说话倒是中肯!”徐长平呵呵一笑,双腿轻夹马腹,御马走了,不再理会方宁泽,因为他生怕自己不能控制心里的怒火,直接将他斩杀了。
方宁泽只是笑着脸恭送,没有丝毫疑心…
……
若论事务繁忙,那这一日,非司礼监不可。迎后还京,可谓头等大事,于是乎,这一天天没亮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忙碌了,为远道而来的皇后,打点好一切后勤之备。几乎出动了半个司礼监的大小内侍,收拾整理早已荒废的淑宁宫…
淑宁宫,是皇宫里名正言顺的中宫。它的第一任主人,乃大周太祖皇帝梁俊盛之后,庄氏皇后。无奈梁俊盛因战染疾,没有生育能力,与皇后努力了多年,也未能达成毕生心愿,后来又纳妃无数,也得不到一个子嗣,无奈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自己的胞弟梁俊常。
民间有传言,庄皇后是被梁俊盛折磨致死,含恨而终,梁俊盛害怕面对陈年旧事,下令封锁了淑宁宫,也不准后世皇后再行入住。以致于到了梁俊常手里,直接把太后用的慈宁宫给了自己的皇后,虽然地域稍偏,但毕竟没有真正的太后存在,又是那时候皇帝下的旨,也没人敢诟病什么。
可是到了梁贤烨这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尽管生母早逝,但那抚养他长大的宁嫔还在,他也有心将太后之位封给宁嫔,圣旨未下,众人皆知。现在的宁嫔早已移驾慈宁宫,当了尚未挂名的太后娘娘。
虽说有违祖制,但他也只能把自己的皇后孙琳雪,安排到淑宁宫。因而早在出发前往河阳之前,他就开始让人安排了。
皇后居处中宫,才是名正言顺的,梁贤烨的这个安排,也得到了不少大臣的认可。
于是孙琳雪被抬到了淑宁宫前,这里已经为她配备好了上百名侍女及太监,而这些人,都是小小的马木公一手安排的。梁贤烨觉得小孩子心性纯良,让他挑自己中意的人,心里不会藏着什么猫腻,自然也省去了那些来自别有用心之人的麻烦。
“恭迎皇后娘娘!”马木公一马当先地站在百侍之前,双膝跪地迎接凤驾,随后众人齐拜,面色庄严恭敬。
“小姐,我们到了。”颖儿踮起脚,对着凤銮上的孙琳雪悄悄说道。
孙琳雪点了点头,盖头依旧罩在头上,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那位姐姐!你以后可不能再称呼娘娘为小姐了!”马木公撅起嘴,像是有些不满意的样子,朝着颖儿走来,声色严厉地告诫道。
“誒?你是谁啊?怎么是个小孩子?”颖儿眨巴着自己的双眼,一脸好奇地盯着马木公,又在马木公周围转了个圈。
“不得无礼!本监乃司礼监主簿官,此行奉陛下圣令,为皇后娘娘筹备一切事务。”马木公有些威严赫赫地道,如今的他,早已一跃成为司礼监的二号人物,其地位在皇宫非同小可。要不是梁贤烨有心让主司刘公公再教导他几年,恐怕直接成了司礼监的主司了。
“什么?你这么大点儿,居然是个大太监?”颖儿捂着嘴,满脸惊讶地道,两眼突起,直勾勾地看着马木公。
“你!”马木公气愤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什么叫你这么大点儿居然是个大太监?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颖儿,退下,现今来了皇宫,不比家里,你别没大没小地得罪公公。”孙琳雪被红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还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这时候忍不住地训诫颖儿道。
“嘿嘿。”马木公得意洋洋地朝着颖儿做了个鬼脸,随后迈步来到孙琳雪的凤銮之下,满目恭敬地道:“皇后娘娘,您可真是善解人意呢。”
“陛下驾到!”刘公公的高声呼叫,从淑宁宫外院响起,只见换上了一身金色龙袍的梁贤烨,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大行跪拜之礼,而本是镇定自若的孙琳雪,这时候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到底是下来拜还是不拜呢?
“平身吧,今天你们都记一功,来日朕会好好褒奖的。”梁贤烨对着众人柔和地笑道,随即朝孙琳雪走来,轻声道:“下来吧,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孙琳雪把纤手放在梁贤烨的手掌之中,被他牵引着慢慢走了下来,温婉淑雅的孙琳雪,这时候显得格外有涵养,一举一动,高贵而典雅。
刘公公趋步跑到马木公身边,对着他的耳门说道:“你这小猴子,没惹什么祸吧?”
“刘公公教导有方,就是我惹了祸,陛下也不会怪我,嘿嘿!”马木公露着两排铮亮的牙齿,对着刘公公坏笑道,挤眉弄眼的,很是没有规矩。
“你这小子!”刘公公是敢怒不敢训,毕竟当着梁贤烨的面,他还不至于现在教训这小滑头。
梁贤烨牵着孙琳雪的手,率先踏入淑宁宫的大门,只见里面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宛若一座新建的宫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淑宁宫里陈设了一套崭新的紫檀木器具,地上铺了一张精致的百花凤鸣毯,各类珠宝玉器,瓷瓶金碗,尽显皇家之富贵。
“皇后,你第一天进宫,朕不能陪伴于你,不得不对你说一声抱歉…今夜你便早些歇息,明日朕再来看你,好么?”梁贤烨甚是怜惜地抚摸着孙琳雪的双手,双眼中透过些许惆怅。
“陛下国事繁忙,臣妾不敢多求。”孙琳雪装作有些伤感地回应道,她知道现在五皇子大军将至,梁贤烨没有时间管她,可正是这样,她才有时间接触这片新天地。
梁贤烨一把扯下孙琳雪的红盖头,两眼真挚地看着她,说道:“任何不方便之处,你就找马公公,他会替你打点的。”
“就是那个孩子么?”先前还在训诫颖儿的孙琳雪,这时候也忍不住地望向马木公,生出一脸惊讶的神情。
“别看他小,他天资聪颖,心地善良,办起事来很值得信任的。”梁贤烨笑着朝马木公说道,那股信任的神色,让孙琳雪再次吃惊了一阵。
“看来是陛下很信得过的人呢。”孙琳雪莞尔一笑,无比地恬静温柔。
“好了,朕就不和你说了,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处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梁贤烨轻吻孙琳雪的玉手,恋恋不舍地迈步离去,带着一干刘公公在内的内侍官,咬着牙出了淑宁宫。
这时候众下人在马木公的吩咐下,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清扫工作,这宫前偌大的院子,还有很多杂物需要搬走。
颖儿收敛起了在孙府那蹦蹦哒哒的脚步,双手托在腰间,尽力地模仿那些举止得体的宫女们,十分别扭地走进了淑宁宫的大门。
“这皇宫真的好大呀!我要是花上一个月,估计都走不完。”颖儿那灵秀的脸上,像是带着满满的憧憬,又像是有着些许的哀愁,对着孙琳雪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就先好好把这淑宁宫熟悉了再说吧。”孙琳雪一边脱下自己的沉甸甸的喜服,朱唇轻喘,她已经是憋得有些浑身难受了,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让自己舒服些。
“皇后娘娘,您是要穿这件锦罗华服,还是这件玉花蝉衣呢?您要是都不喜欢,奴才可以命人再做。”马木公的声音,像鬼魅一般从门口传来,只见他身后站着两位亭亭玉立的侍女,一人提着一件材质极佳,制作精良的长袍。
“好漂亮啊!”颖儿情不自禁地赞叹而出,那青绿色的锦罗华服,其色泽光鲜,又缀饰了无数花状纹络,简直像是看到了孟春之景;而那玉花蝉衣,则是把清新素雅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几朵精致的白色牡丹,恰到好处地绣在裙摆之处,与通体的淡黄色蝉衣,相得益彰。
“呃…那件,玉花蝉衣吧。”孙琳雪有些惊愕地笑道,朝着那蝉衣指了指,因为这很像她在汝州穿的那件衣服,很符合她的气质。
“好的,你们去为娘娘沐浴更衣吧。”马木公对着孙琳雪点头笑了笑,不过少年的小太监,经过这么久的训练,办起事来倒真是井井有条。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掩门退去,回到了院外,开始指导那些宫女太监们的工作…
淑宁宫的沐浴房里,孙琳雪解衣褪衫,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第一次被这么随性地解开,婀娜妩媚的身姿,被一道纱帘勾勒得让人浮想联翩。
秀足踏入,玉体入池,两条纤臂浮水轻游,香肩微高水面,孙琳雪闭上眼,享受这轻松惬意到极致的时光。
水温刚适,白雾缭绕,宛若仙池。池边的宫女们提着花篮,将一瓣瓣玉兰花撕碎洒在池中,伴随着腾腾热气,花香四溢,还有那令人回味无穷的美人之香。
“这…便是皇宫么?”孙琳雪四肢松散瘫软,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好像被着令人迷醉的香池所吞噬。
下一时刻,两只明眸蓦地睁开,带着几抹清冷的光芒,孙琳雪凝声说道:“我…是大周的皇后…” 帝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