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诸位将军到了。”内阁首辅李庞,远远地就望见泓书苑的拱门走进来的徐长平等人,他转身对着梁贤烨禀告道,心里惶然不已。
说起来,梁贤烨不在皇城的这几天,方宁泽可是好好地监视了一番这些元老大臣,借着派兵巡逻的借口一直在高级官宅附近转悠,有时候甚至亲自登门造访,看那些人经常窝在一起。
这样一来,倒是真让这些朝臣老夫子们变得战战兢兢,满城风声鹤唳了,他们觉得,十有八九是皇帝要给自己的班子换血了。
然而李庞却是早些时候大胆地问过梁贤烨这件事,不过被梁贤烨一口否认了,他说自己从没下过此令,更别谈派兵监视他们了。
李庞将信将疑地一直等候在泓书苑,就是为了禁军统领方宁泽来了亲自问一问。作为三朝元老,内阁首辅,他的地位权重,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藐视的。
“末将拜见陛下!”徐长平、方宁泽、齐喆,三人异口同声,单膝跪在泓书苑门外,对着书房里的梁贤烨行礼道。
“进来吧。”梁贤烨放下手中的笔,面目严肃地站起身来,对李庞轻声道:“待会爱卿自可质问方统领便是。”
李庞满脸惊愕地望向梁贤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皇帝陛下居然没有丝毫包庇之心,而且还用的质问这个词。
李庞哪里知道,梁贤烨不单单是让他质问,其实就是想要挑起这些文臣武将之间的战火,对他来说,现在已经到了稳固自己社稷的千钧之际。五皇子篡位之势如滔滔熊焰,梁贤烨不得不重新确认一次自己的心腹了。
“诸位爱卿,坐吧。”梁贤烨又坐回自己的书案,面上强挤出一抹笑容,看上去很不自然。
于是这三位将军与那内阁首辅李庞分坐在了两边,互相打量,神色上都透露着些许不快。
“朕听闻,朕不在的这几日,皇城很不安宁啊!可有此事?”梁贤烨故意一脸打趣地盯着方宁泽,端起金玉茶杯,然举杯不进。
“确实有些飞贼大盗潜入皇宫,想偷取财宝,不过都被末将拿下了,现正羁押天牢候审。”方宁泽平淡地笑道,面上依旧不冷不热。
“誒!这些小毛贼确实出现了不少,可是怎得劳烦你这禁军大统领亲自捉贼呢?”年轻俊秀的齐喆,轻跳右鬓,微笑着反问方宁泽道。早已是锦钦卫总司的齐喆,只在暗处穿上自己的暗红蟒袍,面对其他大臣大将之时,还是换上了自己的将袍。
“齐将军也听说了?难得难得,我还一直在想,怎么总是看不见齐将军的身影呢?”方宁泽当仁不让地给予反击,他要尽可能地把矛头从自己身上移开。
李庞不明所以地打量着面前这两位将军,怎么自己还开口,他们就像是内斗了起来?
“方统领,齐将军受朕旨意另有要务,见不到他也是正常。只是朕好像听李大人说,这些天你经常派人监视他们的府邸,这是为何啊?”梁贤烨故意装作质问的模样,对着方宁泽问道,却是把方宁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陛下你让我监视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像是忘却了此事?把责任推到了我的头上?
方宁泽顿时面色苍白,尽管他有言欲辨,但是当着梁贤烨的面,他岂有拆皇帝之台的胆子?就算是梁贤烨想让他背锅,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方宁泽犹豫了一阵后,在心中百般变通,随后站起身来,对李庞一脸愧疚地拱手道:“京中盗贼猖獗,下官乃备非常之事也!”
“方统领,既然你有心防患非常之事,为何将所有文臣府邸都派下禁军卫队?而不管百姓民宅,难道是觉得我们这些老头子不中用了,想盗窃陛下的财宝么?”李庞铁青这面色,胸口热意膨胀,如今有皇帝为他撑腰,他已经是有恃无恐了。
“李大人,你们乃大周社稷之臣,位高权重,自然分量要远高于他人,卑职这么做,也是出于保护你们着想,并无他意啊!”方宁泽诚惶诚恐地再次对李庞说道,两眼之中的惊惧,向梁贤烨传递而去,然而却被梁贤烨的微笑,按进了深渊之底。
“嗯,方统领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李大人若是还觉得委屈,朕只能希望二位爱卿莫要伤了和气,看在朕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吧。”梁贤烨对着逐渐升温的二人说道,因为话说到这里,也没有必要让他们再纠缠下去了,只要种下这颗不和睦的种子,今后便能在文官里面,看清一大批人。
而梁贤烨也很清楚,现在亦不是扳倒方宁泽的时候,他的任务,不仅仅是要成为这些文官老头子们的眼中钉,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利用他和五皇子的勾结关系,反过来溃败那位五皇兄。
“哼!”李庞愤愤不已地甩袖入座,面上满是不快之色。
方宁泽也是一副吃亏不讨好的模样,心里气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值得慨然作罢。
这场明面争斗,唯一获益的,还是那位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梁贤烨。他既不得罪文臣,又知道自己能震住武将,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蒙混一下方宁泽,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二位大人,就莫要在生气了。本帅倒是听说,这几日兵部消息不断,说是南疆那边战乱不已!”徐长平一脸冷峻地望向李庞,他知道,这位无所不知的内阁首辅,必定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徐帅倒是提醒老臣了!”李庞浑身打了个激灵,当即站起身来,对着梁贤烨躬身禀告道:“南疆各府已正式传来官函,五皇子殿下梁贤禹,七日前撤师境外,全部集结于滇州。现在他们一路从南疆打来,没有丝毫顾忌!”
其声色之厉,如顶万钧。
“什么?还真有消息?”梁贤烨顿时有些发慌了,原来这几日不在皇城,竟恰逢五皇兄起兵作乱!
“他们到底有多少兵马,竟敢如此行事?”齐喆后背发凉地问道,双目里的凝重之色,不能再甚了。
“据孟定府前线来信,他们有不下三十万大军,从西南方朝着皇城行军而来,杀抚并用,滇境大部分官员因与五皇子殿下交好,多半投诚归顺,可谓风雨无阻。”李庞再次颤抖着说道,老眼里充斥着惊惧的神色,这一次的五皇子,与那海阳侯郭子仁,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收服了滇境,就意味着,他有一个源源不断的军资补给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实乃难对之敌!
“若是孟定府有人传来消息,便意味着他已经征服了整片滇境…”梁贤烨一屁股躺在了自己的座椅上,整个人都失去了神色…这可如何是好?
“李大人,这是多久前的消息?”徐长平立刻弹射状站了起来,双全紧握,虎目之中,霸气奕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有天大的敌人,他也要为自己的皇帝冲阵在前!
“正是你们那日启程前往河阳的晚上…按照信使的速度,赶来皇城便足要十日…恐怕现在的五皇子,已经打进桧境了!”李庞满脸焦灼地分析道,浑身毛孔紧闭。
来势汹汹的五皇子,真的把梁贤烨的心腹要臣们,彻底地震慑住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发言的方宁泽,突然拱手朝梁贤烨说道:“陛下,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召回荆将军和袁将军。据悉落败而逃的郭子仁,一路西进,早已失去了踪迹,再追下去也只是徒耗精力,不如让皇城更充实些,一边命令地方军顽强抵抗,一边扩充皇城军备,以应大患!”
梁贤烨两眼放光,强行忍住自己心里的窃喜不让它溜出来,没想到不费丝毫心思,这条鱼儿就上钩了!
于是他继续装作一副凝重的模样,立即朝方宁泽冲过来,双手紧握方宁泽的双臂,喜声大呼:“好!就按你说的办!”
方宁泽也笑了,笑得无比得意,这一次,自己真的达到了人生巅峰,执掌着整个大周的命运。可是,早已许诺于五皇子梁贤禹的他,注定是要站在梁贤烨的对立面,故而才献出此计,让荆伯子和袁标回来,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
泓书苑里紧张的集议解散后,梁贤烨一脸轻松地出现在了潇玉宫,这里,正是那位集智谋与美貌于一身的羽幽之寝宫。
“陛下圣驾而来,幽姬未能接驾,还请陛下恕罪!”面若冰霜的羽幽,看到梁贤烨的身影,还是强行挤出了那抹不自然的愧笑,半曲着身子,对梁贤烨行礼道。
“爱妃免礼,咱们进去说。”梁贤烨负起双手,踏着轻快地步子朝潇玉宫迈步而进,羽幽跟在他身后,带着一道诡黠的笑容,也走了进去。
宫内的侍女们,随时准备这梁贤烨最爱的红茶,这时候见陛下来了,便立马端了出来,还有一些糕点水果,摆在桌上。
“不知陛下此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羽幽很自然地闻到,又帮梁贤烨的杯子倒满了茶水,纤手弄壶,这个女子,早已被皇家之气侵染地失去了当初的那股仙气。
“对不起,朕知道,娶了孙家之女当皇后,你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梁贤烨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一把拉过羽幽刚刚要收回的双手,满面愧疚地说道,随后又对着那双精致的玉手吻了吻。
“陛下,臣妾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这是皇后娘娘应得的,臣妾没有丝毫怨言。”羽幽感受到了手指传来的酥麻之意,强忍着,娇羞地说道,脸上的一抹绯红,让梁贤烨情迷意乱。
不过,眼下的梁贤烨倒是没有心思来想那些事,他慢慢地把羽幽的手放开,双目之中透过浓郁的感动之色,终于开口问道:“九命仙师,有没有告诉爱妃关于五皇兄起兵之事?”
“原来陛下是为此前来…”羽幽像是有些惊愕,美眸渐渐凝起,朝着梁贤烨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三十万大军,以劝降为主,加上五皇子在南疆多年的军功名望,已经收服了滇境大部分的地方官,现在,他们已经进攻桧境了。”
“这些…朕都知道,朕想要的,是尽快解决这个麻烦的办法。”梁贤烨也皱起眉目,面色严肃地望向羽幽。面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总是能给他许多他得不到的消息。
“陛下,臣妾以为,这件事,只能慢慢来…”羽幽轻叹一声,随后站起身来,双手托腰,一身清素白衣,没有丝毫污渍,就如同这个女子,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慢慢来?此话怎讲?”梁贤烨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而后又轻轻放下,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不用臣妾说陛下也知道,自大周建国伊始,叶氏与郭氏两家,拥有着整个大周最坚实的武力,也是他们一直在抵挡外寇,铲除内患。”羽幽挺直着身躯站在桌前,一脸沉重地说道。
“可是,如今他们两家全部势倒,平凉侯和西川侯更是不见天日,陛下要想打赢这场仗,岂是这么容易?”羽幽像是带着一丝训诫,她必须让梁贤烨意识到,对敌五皇子的危险性,再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梁贤烨一脸错愕地望向羽幽,虽然他深知其中的道理,可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足以让他内心震撼。不得不说,这位女子谙察事情的眼力,真的要超越许多人。
“现在叶靖正在慕府收服失地,他的手里,掌握了古家所有的兵力。以五皇子的心性,迎接陛下的,必将是超越对敌郭子仁数倍的更加残酷的硬仗。陛下要想击败五皇子,只有一条路可选,纵横捭阖,拉拢余下的四大诸侯。”羽幽双目泛出青色的冷光,没有丝毫避退地直击梁贤烨的心头。
“那…新晋的九安侯孙氏呢?”梁贤烨反声问道,他在很认真地思考羽幽说的话。
“孙氏倒是有一用,挡箭牌!”一抹轻描淡写,很自然地从这副倾世的容颜上浮现,羽幽慢慢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满目惶然的梁贤烨,不再言语… 帝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