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芳,替二小姐收拾偏殿,让锦瑟去照顾着!”
“多谢姐姐!”宋清岚道谢之后,云姝便说:“你先去休息吧,本宫也乏了。”
待宋清岚走后,晓芳跑进来问:“你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那宋清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偏偏让锦瑟去她跟前,你是生怕她搭不上田香儿是不是?”
云姝素来对晓芳好脾气,亲手给她斟茶,柔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怕她搭不上田香儿?”
“我去,你这小丫头腹黑啊!”晓芳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云姝来了兴致,便问:“什么是腹黑?”
“腹黑就是萧战尧,萧战尧就是腹黑,你是小腹黑,你们俩合伙开夫妻店算计人!”晓芳不知怎么跟云姝解释腹黑,便将腹黑的祖宗萧战尧搬了出来。
“胡说!”听晓芳口没遮拦的说自己与萧战尧是夫妻,云姝吓得脸色苍白,轻斥晓芳。
就在这时,却见萧翼与萧战尧走了进来,萧翼嬉皮笑脸地说:“宋三丫听说宋二被指婚田子龙,气得躲在假山后面哭鼻子呢?”
云姝轻轻的扯了晓芳一下,警告她不许当着萧战尧的面胡说。
晓芳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云姝拿她没法,只好转移注意力,淡声说:“这段时间,她没功夫搭理我了!”
萧战尧斜睨云姝:“你将宋清岚拉进来搅局,你就不怕水搅浑了,对你没好处?”
“怕啥,浑水摸鱼,才是王道!”晓芳豪气干云地伸出熊掌狠狠拍了一下桌案,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除了会摸钱,还会摸鱼?”萧翼不给面子的斥责晓芳。
晓芳冷笑着将十个手指掰得“咔嚓咔嚓”响,狞笑着说:“对我来说,只要是能换成钱的,都是好东西!”
“你别过来哦?”萧翼咽了一口口水,吓得躲在萧战尧身后,怂成一团!
云姝哭笑不得,倒是萧战尧看不下去了,将萧翼从身后拎出来,淡声说:“我教你这么多年功夫,你白学了?”
“不是,我今日若是打畅快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得提心吊胆的过,我何必呢我?”萧翼这次选择躲到云姝后面去。
云姝将晓芳拦下来说:“宋清岚那里,你安排好了么?”
“我这就去安排,我先把三丫给安排去!”晓芳呲牙笑着,然后扯着萧翼说:“小翼子,随晓芳姐姐去一趟吧?”
“我不去!”萧翼去扯云姝的衣衫,却被萧战尧飞了一记眼刀子。
晓芳见萧战尧动怒,连忙将萧翼放在云姝腰间的手掰开,而后,拉着萧翼便走。
一个时辰后。
殿外传来唱喏声:“大内禁军统领卫将军田子龙求见!”
田子龙站在殿外,怒气冲冲地说:“本将军不是来见贵妃娘娘的,去将宋二小姐请来,本将军有话同她说!”
小葵初见到田子龙时,正想屈膝给田子龙道喜,可她素来胆小,见田子龙脸色黑沉,一脸不善,她也顾不得说讨喜的话,连忙先去见了云姝,让云姝拿主意。
云姝正在跟宫女学插花,听了小葵的话,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他们是未婚夫妻,见面很正常,将二小姐请出来吧?”
“可是……”小葵很想说,田子龙那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来谈情说爱的,倒像是来寻仇的,可云姝淡淡扫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多言了。
没办法,她只能去请了宋清岚,田子龙见到宋清岚后,便拉着她离开了榭雨殿,谁也不知两人去了何处。
不过,田子龙会与宋清岚谈什么,云姝心里已经有数,宋清岚会如何为自己开脱,云姝心里也有了大概,她想,今日注定是不会太平了。
陈宏烈许诺要来陪云姝用午膳,可过了午膳时间,陈宏烈也脱不开身,只得让常禄前来通知云姝,让她无需等候。
这倒是给田子龙腾出时间。
田子龙保持一贯的粗鲁,连招呼都不打便推开榭雨殿正殿的大门,一进门便看见云姝正在用膳。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虽然气愤,可田子龙还是依照宫礼,给云姝见礼。
云姝淡淡扫了田子龙一眼,淡声说:“田将军如今是新郎官,为何还摆着一副本宫欠你钱的样子?”
“你明知……你明知……哎!”田子龙最后也没敢将那句“你明知我喜欢的人是你”说出口,在这皇宫之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想让云姝为难。
云姝沉默不言,田子龙心有不甘,便再次开口:“清岚与我说,是你授意宋将军,让陛下下旨让我娶她的?”
“放屁!”云姝不曾开口,一旁的晓芳倒是忍不住开腔:“宋将军到榭雨殿哭诉,说我家夫人待二小姐不好,便让二小姐来皇宫避避,我家娘娘同情二小姐,便让老爷找户他觉得满意的人家,将二小姐许配给他,是二小姐自己巴巴的说,此生非将军不嫁,田将军心里很清楚,表面上看起来,我家小姐确实受尽荣华,可是老爷真正心疼的却是二小姐,二小姐提出来,老爷自然要为她考虑周详,我家小姐迫于无奈,只得说了与其让田将军属于别人,还不如让二小姐陪着,这样小姐心里还好受些,可你看我家小姐像是好受的样子么?”
“就是,那二小姐心计如此重,竟将一切怪罪给小姐,小姐真是养了白眼狼!”此刻宋三丫倒是与晓芳同仇敌忾了。
两人一番讨伐,田子龙自然不好再怪罪云姝。
“田将军,如今你我君臣有别,我也不指望别的,你善待我妹妹吧!”云姝说罢,便没在看田子龙一眼。
归根结底,她还是无法真的对田子龙狠心,有她这一席话,田子龙自然就不会真心与宋清岚成亲,只要她能在三月之前搅黄了陈国皇宫这潭水,那田子龙便不用遵照陈宏烈的圣旨,娶了宋清岚。
如此,也算是云姝对田子龙做的最大的补偿!
听了云姝的话,田子龙的神色一黯,却倔强的什么都不说。
沉默了片刻之后……
“你好好休息,宫里人心不古,你小心些!”田子龙苦涩的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他走后,云姝彻底没了食欲,她愣愣的看着田子龙离去的方向,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儿滑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苦涩的花。
宋三丫见状,只当是云姝舍不得将田子龙转让给宋清岚,她更加坚信宋清岚用计得到田子龙,也更加坚定了要对付宋清岚的决心。
而晓芳却知道,云姝之所以流泪,是因为心里的善念,让她觉得自己愧对了田子龙。
转眼中秋至。
原本扬言要禁足田香儿一个月的陈宏烈,也终于借着中秋夜宴,将田香儿放出来,让她主持中秋夜宴。
云姝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无任何意见,该对陈宏烈笑时,她丝毫不介意对他甜笑,可不管云姝如何乖顺,陈宏烈总是觉得,自己得不到云姝的真心。
而田香儿,自见到云姝开始,便摆出一副“不管我如何造作,陈宏烈永远也不会真正对付我”的桀骜姿态。
云姝置若罔闻,在晓芳给她添酒时,小声地说:“可还记得失心绝情膏?”
晓芳不明所以,云姝却举杯与沈如兰互相敬酒,这才提醒了晓芳,她蹲在云姝身边说:“你又想搞事?”
“田香儿托沈如兰送我如此大礼,我若不用,岂不是对不起她,你去与王爷通气,让他做好准备!”云姝始终笑着,伸手夹了一块糕点喂到晓芳嘴里。
她与晓芳亲密无间的互动,在皇家看来,无疑是有失宫仪的,田香儿正欲站起来指责云姝,却被陈宏烈抓着衣摆,逼着她坐了回去。
“母后在呢,你若真的过分,朕也保不住你!”陈宏烈扫了太后一眼,淡声说。
尽管田香儿心里有诸多的怨气,想要找云姝撒,可一想到太后对她的警告,她也不敢公然当着太后的面挑衅云姝,只得生生的忍住。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些许醉意。
许久不曾作妖,王玲珑也是皮痒,她淡淡的扫了四周一眼,与田香儿目光对视之后,便站起身来,走到殿前请命:“陛下,这宴席没点乐子,岂不无趣?”
陈宏烈心情甚好,难得和颜悦色:“爱妃可是有好的提议?”
“臣妾提议,从贵妃娘娘开始,每人献艺一曲,而后由大家评出今夜最动听的音律,谁要是赢了,今夜陛下便在谁宫里歇息!”
王玲珑没羞没臊的话语,若在平日,定会惹得太后反感,不过今日过节,太后便也没好公然垮脸,只是微笑着说:“我孙儿还被哀家留在慈宁宫中,你们且疯着,哀家年纪大了,便不与你们疯玩了!”
所有人起身,躬身送太后离去。
太后离去之后,云姝站出来淡声说:“臣妾出生将门世家,只知舞刀弄枪,却不通音律!”
她始终记得,萧战尧不许她抚琴给陈宏烈听,然后她便拒绝抚琴了,意识到自己所言之后,云姝心里先是一惊,继而便是无边的苦涩。
“贵妃娘娘这般说,倒是折煞吾等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子了,何必谦虚呢?”听说云姝不懂音律,王玲珑更是开怀。
云姝做为难状,陈宏烈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与失望,而后才淡声说:“何必一定要比音律,各自选自己拿手的,让朕看看,朕的后宫是如何争奇斗艳!”
“陛下……”王玲珑跺脚不依,可她抬头见陈宏烈的脸渐渐凝结,到了嘴边的话,也不敢公然说出口。
陈宏烈的小动作,在别人看来,无疑是在为云姝撑腰,那些妃子看向云姝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沈如兰却淡漠如初,她眼里的不忍,在田香儿似有似无的警告中,渐渐被恐惧取代。
宴会在丝竹声中度过了一半,众妃翘首以盼的等着看不通音律的云姝要如何应对。
云姝却是从容的,她端坐在自己的席上,微微笑着,不紧不慢的喝了杯中酒,这才提着裙摆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妾愚钝,献丑了!”因为喝了两杯酒,云姝的脸颊绯红,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
陈宏烈勾唇,淡笑着说:“好好表演!”
“臣妾光是舞剑,只怕单调了些,可否请惠妃娘娘与臣妾配乐,顺便借她竹笛一用?”云姝知道,殿前舞刀弄枪,一定会被田香儿借题发挥,也不利于自己发挥,便借用了沈如兰的竹笛。
陈宏烈挑着眉,狭长的眸子闪着波光粼粼,见沈如兰要起身朝云姝走来,他伸手示意她原地不动。
见状,王玲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陈宏烈并非每时每刻都会偏帮于她的。
沈如兰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没再敢动,所有人皆看着陈宏烈,只有云姝淡淡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竹笛,似模似样的悠然起势。
少时在家里,云姝被母亲逼着学了几年舞蹈,舞起剑来,自带一股英气,她刻意将舞蹈与剑术结合,英姿勃发之中,还透着一股妖娆之意。
两种极端碰撞在一起,带来的极致的视觉冲突,竟意外的和谐美妙。
铛铛铛铛铛铛!
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流畅的琴声在大殿之中悠然升起,众人将惊艳的眼神从云姝身上移开,看过去时,却见陈宏烈端坐在古筝前,手指灵动的拨弄着琴弦。
谁也没想到,他竟会亲自给云姝配乐……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飞到云姝身上,云姝置若罔闻,专心的支配着手中的竹笛,旋转跳跃,回眸一笑百媚生香。
舞着舞着,云姝的脚步忽然变得虚浮起来,晓芳见状,一本正经的解释说:“我家娘娘这是要耍醉拳呀!”
见云姝那模样,不就是醉酒的样子么?
云姝虽步履虚浮,可甩袖转身时的身段却极为妙曼,层层叠叠的宫装在她身上旋转盛开,如一朵怒放的花,顾盼之间,她额间的朱砂衬托得她整个人妖艳而又凄迷,像坠入凡尘的仙子,又如同山涧灵动的妖媚。
此刻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美,所有人皆痴迷一般的看着,只有云姝舞动竹笛带来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砰!
此刻,云姝正站在田香儿的不远处舞动,就在大家皆入迷时,云姝忽然扬起竹笛狠狠的敲了田香儿一记,田香儿岂是能吃亏之人,她站起身来,便伸手甩了云姝一个耳光,云姝被打得跌坐在地上。
殿上所有的人都吓懵了,不知云姝何来如此大胆,竟敢对田香儿下如此狠手。
王玲珑见状,也提着裙摆走过来帮衬田香儿:“宋清芳,你好大的胆子?”
云姝置若罔闻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田香儿挥舞手中的竹笛,田香儿被云姝眼里的偏执吓到,连忙藏在王玲珑的身后。
王玲珑吃了云姝几棍子,疼得怒火大盛,她一个纵步绕到云姝身后,伸手扣住云姝,让云姝动弹不得。
如此一来,就给田香儿制造了报仇的机会,她伸手便狠甩了云姝三个耳光。
云姝被打得头歪到另外一边,嘴角被打破,挂着一条血痕,一双眼睛也充满了血丝,看上去如同地狱的勾魂罗刹。
云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挣脱了王玲珑的束缚,将田香儿扑倒在地,骑在她身上就狠狠地扇了田香儿几个耳光,嘴里还凶狠的念叨着:“杀……杀光……全部杀光!”
田香儿大怒,伸手便要去扯云姝的衣衫,可云姝却抓着她的手,扯到嘴边狠狠一口咬下去,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如同正在撕扯猎物的野兽。
“来人,快来人,将贵妃娘娘拉开!”一直处于震惊中的陈宏烈终于回过神来,吩咐人将云姝拉开。
可云姝死死咬着田香儿的手臂,发狂一般的将靠近她的人都打倒在地,她不同寻常的作为,让陈宏烈疑惑不已。
他大步走过来,站在云姝身后,一掌将云姝打晕,可即便被他打晕,可云姝依旧咬紧牙关不松口,田香儿怒极了,狠狠将自己的手臂从云姝的口中扯出来,却生生的咬下一块肉。
“啊……”田香儿的惨叫声响彻大殿,她扭曲着脸,面目可怖的指着晕倒在地上的云姝说:“陛下,这等叼妇,陛下难道还要留着么?”
陈宏烈淡淡扫了田香儿一眼,厉声对常禄说:“还不速去请太医来!”
“诺!”常禄也被吓到了,战战巍巍的跑去请太医去了。
那些见识到云姝发狂的妃子眼里俱是惊惧,她们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这贵妃娘娘是不是撞邪了……”
“八成是被林云姝附身来报仇了,你看她那样子多狠啊?”
“以后可千万不要靠近她,太恐怖了!”
“要不,就是被人下了降头!”
……
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陈宏烈伸手轻轻抚摸云姝的脸,沉声问:“云姝,你真的回来报仇了么?”
见到陈宏烈眼里的杀气,晓芳惊惧莫名的跪在地上叩头:“陛下,难道您真信这些无稽之谈,贵妃娘娘这段日子确实比较焦躁,奴婢不才曾学过些医术,娘娘这分明就是被人下毒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陈宏烈眼里凝聚了无限的杀气,稍有不慎,晓芳的性命堪舆。
听了晓芳的话,田香儿抬头看向沈如兰所在的方向,可哪里还有沈如兰的影子?
田香儿又痛又急,可眼下她若是稍有动作,就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无奈之下,她只好忍着,静观其变。
“小姐不许奴婢说,她说这段日子陛下劳心劳力,这等琐事就不要打扰陛下了!”晓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心里的小恶魔得意的挥舞着鞭子大笑着说骂陈宏烈笨蛋。
陈宏烈没再说话,他就这样抱着云姝,大殿上所有的声音也一并被他屏蔽,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云姝一人。
也就在这时,云姝原本因为挣扎而红彤彤的脸,忽然变了颜色,青紫之中还泛着淡淡的黑气。
“太医来了没有?”陈宏烈怒吼着,眼里全是担忧。
一旁的田香儿面如死灰的看着相拥的两人,不管什么时候,她还是斗不过林云姝,即便这只是林云姝的影子!
“陛下,微臣来迟……”两个太医见大殿上一片纷乱,吓得跪在地上告罪。
陈宏烈咬牙怒吼:“还不过来替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看病?”
“诺……”两人慌乱不已,连滚带爬的各自来到云姝与田香儿身边,各自处理着病人。
“陛下……贵妃娘娘中毒了!”替云姝看病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令温太医。
陈宏烈凉声说:“瞎子都看得出来贵妃娘娘中毒了,可她中的什么毒,该如何解?”
这……
温太医迟疑……
“赶紧替她治病,治不好你提头来见!”陈宏烈目光森然的看向温太医,心里却十分着急,宋博谦刚离京,他的女儿就在宫里被人毒害,若是治不好,可如何是好?
温太医吓得跪地求饶:“陛下,此毒甚是古怪,微臣也不知是何种毒药,却不知如何治疗啊!”
“来人,将这庸医给朕拖出去斩了!”陈宏烈话音一落,便有禁军走进来,拖着那温太医便要走。
与此同时,榭雨殿。
沈如兰藏在榭雨殿宫门前,仔细的聆听榭雨殿里面的动静。
因为紧张,她始终没有发现,她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见沈如兰在榭雨殿门前鬼鬼祟祟的观望,那人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他换下內侍的衣衫,里面赫然是一件夜行衣,一番飞檐走壁之后,那人在永巷尽头看见正在巡逻的田子龙。
他故意将自己暴露出来,引得田子龙朝他这边看过来。
“什么人,鬼鬼祟祟?”田子龙大喝一声,那黑衣人便朝榭雨殿跑去。
田子龙拔足追了上去,王之涣见状,领着四五个人跟着田子龙追了上去。
田子龙追到榭雨殿门前时,便再也没看见那黑衣人,可他却刚好看见沈如兰鬼鬼祟祟的推开榭雨殿的大门,正要朝里面走。
“这惠妃不在中秋夜宴上,独独一人跑到榭雨殿来作甚?”田子龙疑惑的嘟囔,出于职业敏感,他不动声色的悄然摸了上去。
榭雨殿很是清净,正殿一个人都没有,沈如兰摸上去之后,便直奔内殿而去。
田子龙虽然好奇榭雨殿的防卫松懈,可被沈如兰吸引着注意力,他也没想那么多,就跟着沈如兰一路到了内殿,见沈如兰鬼鬼祟祟的从云姝房里的花盆里挖了一块膏药出来,他想也没想,便冲出来将沈如兰扣下。
“惠妃,你不在夜宴上,却鬼鬼祟祟到贵妃娘娘寝殿作甚?”
听见田子龙的声音,沈如兰吓得握不住膏药,膏药滚在地上,她吓得扑上去捡,田子龙见状,一个纵步踱上前来,先她一步将膏药握在手里。
“娘娘还是去跟陛下解释一下吧?”说罢,田子龙拉着沈如兰便走。
沈如兰面如死灰的求田子龙:“田将军,我是替皇后娘娘在做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田子龙拧眉,停下了要扭送她去赫章宫的步伐。
沈如兰将失心绝情膏的事情与田子龙说了一遍,田子龙听罢,咬着牙说:“她就是不放过宋贵妃么,如今战事吃紧,宋贵妃若是出事,陈国可就完了,走,去见陛下!”
沈如兰没想到田子龙会对毫不顾忌田香儿,身子一软,自知今日死罪难逃。
这时,王之涣等人追了上来,看见沈如兰,王之涣神情一滞,疾步走上前来问:“将军,出了什么事?”
“先别管什么事,将人押送到大殿上去!”田子龙说罢,便将沈如兰交到王之涣手里,自己走到前面。
王之涣见田子龙走在前面,低声问沈如兰:“你是怎么回事?”
“救我!”看见王之涣,沈如兰又燃起了活命的期待。
可王之涣却目光闪烁,他压低声音哀求说:“兰儿,你可千万不要将我供出来,皇后娘娘那人心狠得很!”
那一刻,沈如兰心如死灰,她心心念念的想着王之涣,可王之涣首先想到的不是要帮助她,而是哀求她不要供出自己。
多么可笑!
她从不曾告诉王之涣自己为了他与田香儿有交易,可他竟像从头到尾都知情一般,吓得脸色苍白的想要脱罪,简直愚不可及。
“你知道……”沈如兰正要问明缘由,田子龙却忽然走过来,对王之涣说:“嘀咕什么,赶快走?”
说罢,田子龙又转过头去,没再看他们。
王之涣急了,压低声音对沈如兰说:“兰儿你一定要救我!”
“你怎么知道我与皇后有交易?”尽管不愿相信,可沈如兰却不得不面对,这局棋中,她不过是最卑微可笑的棋子一枚。
王之涣被问住,眼里杀气腾腾,他咬着牙说:“沈如兰,你若是敢将我告发,林云姝的下场,便是你们沈家的下场。”
哈哈哈!
沈如兰仰天长笑,笑声凄凉无比,原来到头来,不过是她自己做了一场美梦而已,多么可笑!
田子龙回头,拧眉看了王之涣一眼,又看了沈如兰一眼,却始终没有说话。
赫章宫正殿。
一身盔甲的田子龙推搡着不知何时离去的沈如兰走入大殿:“陛下,微臣巡逻时,得见惠妃鬼鬼祟祟去榭雨殿,从贵妃娘娘内殿的兰花盆中,取出这个物件,却不知什么何物……皇后娘娘这是这是怎么了?”
田子龙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见云姝躺在陈宏烈怀里,而田香儿手臂上缠着白纱,脸色苍白,他将毫不知情的样子表现得很到位。
那温太医见田子龙手里拿着的膏药,带着淡淡的药味,便闻了一番,可闻过之后,他却脸色大变的挣脱禁军的桎梏,跪在地上说:“陛下,可否让微臣看一看这膏药?”
当温太医说要看那膏药时,沈如兰面如死灰的看着云姝,眼里全是愧疚之意。
“让他看!”陈宏烈说罢,田子龙便将膏药交给温太医,温太医反复嗅过之后,才开口说:“陛下,这是西域秘药失心绝情膏,此药性邪,置于空气中不易察觉,可长期吸入,便能使人发狂丧失理智,先是有疯癫之兆,接着便会变成毫无血性的杀人狂魔。”
一切皆与云姝是症状相符!
陈宏烈眸色一冷,森然开口道:“可能解?”
“微臣愚钝……”温太医甚至不敢看陈宏烈,他低着头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陈宏烈果然大怒,张嘴便要命人将温太医打入天牢,这时晓芳却站出来说:“陛下,此毒甚是古怪,奴婢也曾跟随家人学医,却从不曾听过此毒,您若将温太医杀了,我家小姐可就真没救了!”
“朕给你三日时间,若是找不到救治贵妃娘娘的方法,你便自己配一杯毒酒,免得朕再多下一道圣旨!”说罢,陈宏烈便转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沈如兰。
“来人,将贵妃娘娘送回榭雨殿!”
云姝被人送走,晓芳直挺挺跪在大殿上,言之凿凿地说:“陛下,兰花是惠妃送给贵妃娘娘的,如今毒药又是由她找出来,奴婢求陛下严惩惠妃!”
“沈如兰,你可有话要说?”陈宏烈眸光森森然的看向沈如兰,淡声问道。
沈如兰跪伏在地,颤声说:“陛下,给贵妃娘娘下毒一事,确是臣妾所为,臣妾该死!”
“你也知道你该死?”陈宏烈怒不可遏,顺手便将酒壶朝沈如兰面门丢去,酒壶精准的砸在沈如兰的额头上,瞬间便碎裂开来,沈如兰默默承受着,即便血流到眼睛里,也不曾擦拭。
见陈宏烈发怒,各宫妃子与太监宫女皆跪地唱喏:“陛下息怒!”
“你为何要这般待她,据朕所知,她在宫里唯一走得近些的人便是你,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陛下,这宫里哪有真正的朋友?”沈如兰说罢,便自嘲的笑了起来。
很好!
陈宏烈残酷的勾唇笑着,而后暴怒着说:“来人,将沈如兰跟朕打入天牢,择日候斩!”
“慢着……”晓芳再次站出来,一字一句异常清楚的说:“西域秘药如何流入皇宫,陛下不觉得奇怪么,惠妃与贵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娘娘,陛下不问么?”
“大……大胆,陛下做事,何须你一个奴婢多言?”王玲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沈如兰不曾将她与田香儿两人招供,她已经觉得万幸,可这张晓芳却一句句问到致命处,慌乱之中,王玲珑不得不站出来。
田香儿咬牙暗骂:“蠢货,蠢货!”
“呵!贤妃娘娘着急了!”晓芳也不指明说王玲珑是主谋,不过在场的人无不心知肚明,这王玲珑平日里就趾高气昂,处处与云姝作对,她的嫌疑最大。
“陛下,臣妾怎敢?”王玲珑吓得跪在殿上,连头不敢抬起来看一下陈宏烈。
陈宏烈冷冷的睥睨了田香儿一眼,而后看向沈如兰问:“正如宋贵妃的侍婢所言,你告诉朕,你长期身处深宫内苑,去何处寻得西域秘药,你与宋贵妃明里暗里皆无仇怨,为何要如此陷害她?”
“啊……”这时,田香儿忽然呼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那里去,王玲珑森然抬头,眸色凉凉的看向沈如兰,像是在说:“沈如兰,你想好了再开口。”
沈如兰看了目光森然的田香儿一眼,又看了畏畏缩缩的王之涣一眼,眼里全是绝望。
“沈如兰!”陈宏烈待人虽不算宽厚,可像沈如兰这边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他却素来以礼相待,如今这般叫她,说明他的耐心已经用罄。
陈宏烈的声音将沈如兰拉回现实,她沉重的闭上眼睛,幽幽地说:“药从何而来,陛下还是问问贤妃或是皇后娘娘吧?”
“你……贱人,尽敢往本宫与皇后娘娘身上泼脏水?”王玲珑赤目欲裂的瞪着沈如兰,若不是有陈宏烈震慑着,只怕她当即便扑上去掐死了沈如兰。
哼!
晓芳冷哼:“惠妃为何要往二位身上泼脏水,她为何不往辰妃端妃身上泼脏水?”
“惠妃,你的毒药从谁手里而得?”田香儿淡淡的整理衣裙,那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沈如兰与王玲珑俱是一震。
“从贤妃手里得的。”沈如兰思忖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那你为何诟病于本宫?”田香儿狠狠一拍桌子,吓得所有人俱是一震。
王玲珑似乎没想到田香儿竟会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当下便火了,她指着田香儿的鼻子破口大骂:“田香儿,你如此过河拆桥,不怕遭报应么?”
见二人狗咬狗,沈如兰勾唇,笑得讽刺而又苍凉。
“陛下,有人如此诟病臣妾,难道陛下不打算管管么?”田香儿有恃无恐的看向陈宏烈。
“此事牵扯甚广,朕需要调查取证方能定罪,将沈如兰与王玲珑押进天牢,皇后禁足栖梧宫,传令大理寺卿来见。”
说罢,陈宏烈不给任何人机会说话,拂袖而去。
晓芳欲说话,却见沈如兰对她摇头,她心知陈宏烈忌惮田香儿,此时自己若是再强出头,唯有一死,便压下心中的愤怒,愤然回了榭雨殿。
榭雨殿中。
云姝被五花大绑绑在榻上,还不曾清醒过来,温太医正在替云姝施针,晓芳气呼呼的进入内殿,见温太医扎了云姝满头的银针,连忙走过来给温太医行礼。
“温太医,奴婢倒是有一种方法,却不知能否治好我家小姐的病?”
温太医正愁没方案,听了晓芳的话,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少时与师父常年在江湖流浪,对疑难杂症略有耳闻,我师父给我留了用天山雪莲与极地毒蛇入药,制成的解毒丹,治疗过一个身患奇毒的人……”
“这如何使得,贵妃娘娘千金之躯,若是治不了,那岂不是……”温太医这等正统的杏林世家出来的人,自然是看不起江湖郎中的,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晓芳的要求。
晓芳双手一摊:“难道温太医还有更好的办法?”
温太医无言以对!
“温太医,我家小姐不能死,要不我与你做个交易,我将丹药喂给我家小姐,她若是醒了,功劳归你,若是不幸发生意外,罪责归奴婢可好?”
这……
温太医倒是心动了。
“别这呀那的,我家小姐待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让她就这般死去或者疯癫过一世,若是你治不好我家小姐,依旧是个死,我若提前将你的风险降低,指不定你就不用去送死了!”
温太医心动了,他指着晓芳慎重的说:“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千万不要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晓芳手脚利落的将丹药捏碎,喂到云姝嘴里。
哎呀!
温太医哪成想晓芳如此迅速,他拍着大腿怒骂:“你这小丫头,这不是草菅人命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悔不当初的时候,云姝忽然口吐黑血,之后便悠悠转醒:“我这是怎么了?”
哎呀!
温太医连滚带爬的走过来,替云姝探脉,片刻之后,他再次拍着大腿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江湖郎中还有两下子,贵妃娘娘的症状缓解了!”
“恭喜温太医,温太医真是妙手回春啊!”晓芳全然不提自己的功劳,按照她自己的约定,将功劳送给温太医。
这温太医为人虽有些迂腐,可天性却不坏,他摆摆手说:“这还是姑娘的功劳!”
“温太医……本宫这是怎么了?”云姝适时插话,打断了温太医与晓芳。
温太医将云姝经历的一切告知,云姝声泪俱下地说:“本宫待惠妃如姐妹,没想到她竟……”
“贵妃娘娘,这后宫之中,何来真正的情谊,娘娘保重!”
“多谢温太医妙手回春,替本宫解了奇毒!”云姝说罢,又累得虚弱的闭上眼睛。
“这……还是贵妃娘娘好福气,身边有个忠义的奴婢!”
“温太医此言有误,我的奴婢若是能治疗此病,只怕那存心害本宫之人,定会将罪责推脱得一干二净……” 废后云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