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黎这个时候,让人来淌水,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然后忽然行动,忽然离开,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了萧战尧的话,云姝也觉得有些奇怪,便说:“会不会,是他在金陵出了什么变故,忽然又想起来要对付我们了?”
事实上,却如云姝所言,多番试探之后,萧黎原本是想与萧战尧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副乡长不干扰,自己过自己的生活的。
可那日他收到消息,说林云姝为萧战尧生了一个女儿,两人在洢水过的恬淡幸福。
“恬淡幸福”那四个字深深的刺痛了萧黎,他恶狠狠将纸条丢在火炉中,厉声说:“即便不能将她弄回来,但也不能让他们快活!”
于是,他就想了这样一招,逼着云姝与萧战尧站出来,这样,他们在洢水,便再无平静日子可过。
当然,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回去之后,整个洢水的人,都知道萧战尧早已来到洢水,那个农家小院门口,挤满了前来参拜的人,日日络绎不绝。
人群中,自然也混入了许多别有目的的人。
对此,萧战尧不以为意。
对于蛰伏了一年多的他而言,这无疑也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些百姓日日上门苦求,让他打回金陵去,将金陵那边,他们的亲友们都解救出来,这样的情况下,加上萧黎用流民做饵,逼迫萧战尧开城门,金陵那边的百姓,早已在通天阁的宣传下,得知了一切。
这时候,要是打回去,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这日,萧战尧抱着灵兮问云姝:“我若是这时候打回去,你会同意么?”
“都听你的!”云姝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萧战尧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事的。”
这一年多,云姝虽然从不过问萧战尧的事情,可她心里很清楚,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萧战尧决计不会贸然说要出手。
只是,这样平静的日子,终归还是结束了么?
云姝握着灵兮软乎乎的小手说:“王爷只要记着,我与孩子们一直在这里等着王爷,王爷莫要忘记了才好!”
“这次,我要将萧翼带走,晓芳就留在洢水,与你相互照应。”萧战尧说。
云姝笑了笑说:“这时候,就算你叫晓芳随行,她也断然不会随行的。”
“那只野猴子?”萧战尧挑眉道。
“六哥对我好像有诸多不满?”不知何时,晓芳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过来。
云姝起身将晓芳迎过来坐下,柔声说:“日后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做,你好生保护着自己才是正事。”
萧战尧笑,看来他们家又要添一副碗筷了!
“既是如此,那萧翼便留下来吧!”萧战尧说。
“为什么?”云姝与晓芳同时问。
萧战尧不便说晓芳怀孕一事,只说:“你们新婚燕尔,理当让他陪着你!”
“六哥放心带他去吧,他那人离不开你,你只要保证他不缺胳膊腿回来就成!”
“所以,我就说,我萧翼娶的女人,那岂是一般的女子,端庄大气,又可爱,你放心,我打回金陵之后,我带着你们一起去吃遍金陵的大街小巷。”萧翼走过来,搂住晓芳的肩膀,一脸宠溺的说。
萧战尧睨了萧翼一眼,淡声问:“你可知,我们是去打仗!”
“对,我要打回去,这些年我一直不知你为何在那个时候将我从泥沼中拉出来,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真正杀死父皇的人,是萧黎对不对?”萧翼虽然用了疑问句,可他其实很笃定。
见萧战尧挑眉看着他,他说:“虽然父皇因为靳家对六哥诸多猜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年幼时,父皇待你我,是最好的,所以六哥才执着着要守住萧国不是么?”
“要去就去,扯那么多干什么!”萧战尧说罢,转身离开了后院。
他们出行那天,云姝照样没有去送萧战尧,连同晓芳也没去。
云姝告诉萧战尧:“我不送你远走,我只在原地等你回来!”
萧战尧紧紧将云姝母子三人搂在怀中,柔声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萧战尧出行,洢水万人空巷前来相送,出城前,萧战尧对城内百姓说:“各位乡邻,小王出征后,家中弱妻嫩子,就烦劳大家多多帮衬。”
“只要洢水不空城,吾等定保护王妃与小姐不受半点伤害!”
这句话,在洢水的半空中飘荡了许久,都不曾停下来。
萧战尧他们出城之后,被云姝送回寒山寺的疯和尚又再次出现在他家院子的墙头。
看见疯和尚,灵兮挥舞着小短腿咿咿呀呀的要扑上去,疯和尚这辈子哪里抱过这样娇软的小娃娃,见灵兮扑上来,他抱是抱住了,却与灵兮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灵兮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在疯和尚脸上乱抓,疯和尚第一次腼腆的说:“你师公脸上脏,待师公去洗把脸。”
“哟,您也要脸啊?”云姝像听到好听的笑话一样,斜睨着疯和尚。
疯和尚愤然指着云姝说道:“老子不与你这臭丫头计较,我去洗把脸,抱我们家小灵兮。”
言落,便自己屁颠颠的跑去洗脸去了。
云姝无奈摇头,自己那两年时间里,跟疯和尚斗智斗勇,就只为了逼他将自己拾掇干净些,可疯和尚势必是不理会云姝的,不管云姝怎么努力,他想尽办法都要逃走。
现在为了一个完全不嫌弃他的灵兮丫头,他居然主动要去洗脸,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隔代亲么?
门外有人敲门,云姝走到前院去,淡声问:“哪位?”
“林云姝,我来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只是,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是我,梅姬!”见云姝不开门,站在门外的梅姬主动开口。
梅姬?
云姝惊疑的将大门打开,却见梅姬含笑站在门口,而她脚边,还躺着一个浑身污垢,一身酒气熏天的男子。
“你家恶奴离家,你们不用去寻么?”梅姬指着那人道。
云姝疑惑的看向那人,终是忍不住惊讶道:“是白玉同!”
“我们寻了他数月,却一直不见其踪影,梅姬公主何处寻得他?”云姝走过去扶他。
梅姬淡
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忧伤,柔声道:“当初我从萧国皇宫将萧战尧救出来,就已经不是什么萧国公主了,你若是不介意,便叫我梅姬,至于他,我在邑城一家酒馆寻得,打伤了老板,抢人家酒喝。”
“劳烦梅姬姑娘搭把手,与我一同将他扶进去,这个时节,地上寒凉。”云姝说罢,与梅姬一同将白玉同扶进去。
梅姬笑道:“林云姝,我好像有点清楚,萧战尧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
云姝笑而不语,并未主动与她提起萧战尧。
梅姬不以为意的耸肩,又问:“这憨货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么颓废了?”
将人安置好后,云姝将白非同等事情原原本本与梅姬说了一遍,梅姬道:“怪不得他这般颓废,这人重情义的性子,注定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非也,玉同对他们几人有很深的感情,杀白非同等于杀自己的亲妹妹,这种冲击,对他而言非常大,所以他心里难以跨越,也属正常,这人不就是一点点的成长起来的么?”
最初,云姝也有过想要放弃他的想法,可是云姝没想到,最后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成长起来。
这对白玉同而言,虽然残忍,可经过这个事情之后,云姝相信,白玉同很快就会成长起来,最终一定会变成一个强大的人。
“你这么相信他?”梅姬笑着问。
“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萧战尧,他将这人放在身边,这么多年委以重任,若是白玉同能被这样一点事情打倒,那他就不配被萧战尧这样信任。”
言落,云姝拉着梅姬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一直处于“昏睡”之中的白玉同忽然睁开眼,他眼里有痛苦的挣扎,还有一滴热泪……
萧战尧与萧翼领着大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仅仅用了半个月,便从洢水打到金陵。
听说萧战尧兵临城下,萧黎跌坐在龙椅上,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萧战尧从未将他当成对手,而他以为的,那些已经被他镇压住的大军,其实不过是假意顺从而已。
萧黎握在手中的,不过只是那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沈岸,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萧黎紧握着拳头,愤然的看着朝堂上的那些沉默的臣子。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岸身上。
沈岸摇头道:“君上,如今金陵被四面合围,已经变成一座孤岛,当初微臣曾言,既然萧战尧他固守洢水不曾侵犯,那君上便守着这半壁江山过活,也是很好,如今……微臣也无计可施!”
听了沈岸的话,萧黎怒不可遏的大吼道:“朕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何用?”
所有人皆默!
“不行,这江山是父皇传给朕的,这是朕的江山,他萧战尧休想染指,这是朕的江山,是朕的。”
萧黎忽然站起身来,对荣威说:“荣威,让禁卫军将扣押的所有那些叛逃的将士的家属都给朕押到城楼上去,谁要是敢来犯,便杀了所有人,即便让金陵城空,朕也绝不让萧战尧占有这个国家。绝不!”
“君上,败局已定,君上何不跟战王服个软,或许战王心软,能放君上一条……”
啪!
萧黎一耳光打在荣威的脸上,厉声道:“要朕妥协,绝不可能!”
荣威眼里闪过一抹冷厉,而后躬身退下。
不多时,荣威领着禁军,将那些将士的家属押上城楼,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军队,朗声道:“战王,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吧?”
“多谢公公挂怀,本王在洢水好吃好喝,过的惬意非常,却不知你的那位君上,这一年待百姓苛刻如此,他过的可还安心?”萧战尧故意用内力,将他要说的话说了出去。
几乎金陵所有的百姓,都听到了萧战尧的声音。
想起萧战尧离开这一年,大家过的日子,那些老百姓都自发的从家里走了出来,朝城门口涌去。
荣威却笑说:“君上过的极好,这点无需战王挂心!”
“他是打定主意要用将士家属的性命相要挟了是么?”萧战尧冷冷的看着荣威问。
荣威拱手道:“我们做奴才的,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这一切确实是萧黎授意,他们也没有办法。
很好!
萧战尧淡淡的看着荣威道:“让萧黎出来见我,或许,我能饶他不死!”
“奴才这便去转达!”荣威说罢,下了城楼,朝皇宫走去。
萧黎听了荣威的转述,气得摔了手边所有能摔的东西,厉声道:“罢了,朕也没个活路了,朕便去见他,朕倒是要看看,在江山与道义面前,他要如何选择!”
萧黎很快便去到城楼,时隔一年再次相见,萧翼与萧战尧坐在战马上,神色皆淡。
“十三,朕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找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转悠。”
萧翼笑:“你找我作甚,你杀了父皇,我杀你母后,因果报应皆有由头你怪不得我,我也怪不得你,我们之间的恩怨,抵消了吧?”
哼!
萧黎冷哼,幽冷的看了萧翼一眼,而后转向萧战尧。
“老六,我与你做个交易,现在金陵城中有百姓八万,你退兵五十里不再犯,我释放一万,直到将百姓都释放完,你若进一步,我杀光所有人,你觉得如何?”
萧黎看着萧战尧问。
萧战尧耸肩道:“你手里的禁军不足一万,你觉得能对抗这么多人么?”
“呵呵,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你忘了,有一种办法,叫做下毒,只要我让人下毒,整个金陵寸草难活,你即便得到,也不过是死城一座,这样又如何?”
萧黎站在城楼上看着萧战尧,眼神狂热。
萧战尧不怀疑他所言,只是……
“看吧?金陵城中所有的百姓,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一直奉若神明的战王,他能为你们做什么,在江山面前,你们的命,根本就不重要。”萧黎冷厉的看着萧战尧,充满了挑衅。
萧战尧淡淡的看着萧黎说:“萧黎,你错了,金陵百姓我会救,但是你……必须死!”
萧战尧话音刚落,原本躬身站在萧黎身后的荣威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萧黎的脖子,用很清柔的声音说:“萧黎,把你的人全部召回,否则你必死无疑。”
“你是女人?荣威呢?他去哪里了!”萧黎大为震惊,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那用女子声音说话的“荣威”淡声道:“要是真的荣威活着,只怕你早死了千百遍了,他是陈国细作,是当年陈家架在你脖子上的利剑,若不是我家王爷慧眼,识破了他,萧国早已亡国,王爷命我保护你,你却处处欲置王爷于死地,萧黎你连人都不会做,何谈江山?”
……
萧黎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疯狂,疯狂得让人心寒。
“闭嘴,让你的人全部回来,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女子厉声道。
萧黎看了萧战尧一眼,眼神充满不甘,他说:“既是如此,那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要死你自己死,我有娇妻美眷有可爱的孩子,有亲朋好友,我为何要与你一起去死?”萧战尧幽冷的看着萧黎,神色之间充满了鄙视。
萧黎道:“朕说了,你能得到的,不过是一座死城。”
“那你太小瞧我了!”萧战尧话音刚落,金陵的西南边响起一声巨响,接着那边的天空被染成绿色。
看到那个信号弹,萧战尧笑了。
“你想利用西南风将毒药传入金陵,可你却忘了,安置在西南的那十万流民,是我架在你心口的利剑。”萧战尧说完,对那女子说:“舞同,让他痛快些走吧!”
萧战尧话音刚落,那舞同手起刀落,萧黎只感觉脖子一凉,然后便有泊泊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萧黎的衣衫。
萧黎不敢置信的摸着脖子,呲目欲裂的看着萧战尧,他的嘴巴在动,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舞同也确实没让他痛苦很久,不过片刻,萧黎便软软的倒在地上,双目大睁,眼神充满不甘。
“王爷,他死了!”舞同道。
“按皇帝的规格厚葬吧!”萧战尧说罢,那扇沉重的大门被打开,门内的百姓纷纷涌出来,跪在萧战尧面前唱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萧战尧永远是萧国的大将军王,但绝不会是萧国的皇帝。”
萧战尧的话让所有人皆愣住了。
“六哥,你不当皇帝,还有谁有这个资格?”萧翼问。
所有人也同样期待的看着萧战尧,等着他的回答。
“你!”萧战尧道。
“不……不是吧,你开什么玩笑?”萧翼吓得差点从马上栽倒下来。
萧战尧淡声道:“你有仁爱之心,晓芳却是经世之才,你们俩管理萧国,相得益彰,我保家国平安,你处理内务,这萧国便会越发强大。”
萧战尧说罢,淡淡的看着金陵的百姓说:“你们素知十三性格,他会是个好皇帝,而且他不敢不是个好皇帝,只要我萧战尧还存于世,这萧国便没人敢作乱,也没人敢来萧国作乱。”
“六哥……”
“萧翼,前几十年六哥拼死保萧国,让你衣食无忧,现在六哥想过些清净日子,该到你保护六哥的时候了。”
萧战尧这样一说,萧翼便不好再辩驳,只嘟囔道:“早知道我那几年玩得更畅快些,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萧战尧看了萧翼一眼,柔声道:“晓芳已经派人送往金陵,日后通天阁也为你所有,舞同留给你做侍卫,六哥不会离开你太远。”
说罢,萧战尧调转马头,策马狂奔而去。
看着萧战尧离去的背影,萧翼躬身送行,久久不起身。
……
萧战尧遵守了对萧翼的承诺,果然没有离开太远,他在鹿州城外建了一座巨大的梅园,里面种植各色梅花,跟云姝在梅园之中,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一年半后,云姝又生了个儿子,萧战尧说:“儿女双全,日后不在让你受怀孕生产的苦。”
云姝从未告诉萧战尧她想要平凡简单的生活,可萧战尧告诉她,他将皇位送给萧翼,让他们两口子去经营时,云姝的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个男人呵!
萧翼与晓芳接管萧国之后,两人却如萧战尧所言,相辅相成的将萧国治理得很好。
就是有一点,因为纳妃一事,萧翼被夹在朝臣与晓芳之间,时常为难,最后落得个惧内的名头。
而那些大臣,始终未能替萧翼纳得贤妃。
晓芳替萧翼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生产时难产,差点要了晓芳的命,之后萧翼也没在提起生孩子一事。
他们的幸福故事,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依旧流传在萧国的各个角落。
愿天下有情人皆幸福! 废后云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