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进来。
他深陷在皮椅里,翻看着桌子上堆积的文件,根本把她当作了空气。
当她鼓足勇气要开口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然后,热线不断,她站在桌子旁,无所事事的捣鼓着自己的手指,几乎是每个几秒钟就抬头看看他,男人慵懒惬意的用手抚着额头,修长的指尖触摸着自己光洁的额头,时而大笑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时而上弧着唇角,每一寸的表情变化都在她脑海里完好的保存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仿佛身体也冷透了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中。
“啊?”她不解地抬起头,乍然撞进他含笑未去的眸子,那神色似若有若无地关切,又似与她隔绝着三千里河山只冷眼凝睇,无心分辨,她瞳子一低再抬睫的时候,他已经调离了目光,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唇角微勾,讽道,“心神恍惚,神游天外,你来找我,就是要给我看你这幅半死不活的尊容吗?”
“我回了一趟家。”
她的话,让他眸光蓦然一晃,然后便恢复了常态,没有作声。
“那个卧室,跟天堂一样……”美好得不够真实!就算在那张床上睡了一晚,这具凡人之躯却感染不到那唯美的意境,心还是清冷一片,人还是独身一个,他,还是在她触手不及的地方,遥遥冷目相望。
她还沉浸在回忆中……
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抬腕看时间,用笔端敲了敲桌面,提醒她,“唐暖,十分钟到了!”
心底那根由全身所有最敏感的神经末梢纠结而成,永不能被触及的绝痛心弦,在那一刹,忽然就断了,她俯身过去,隔着浩瀚宽广的原木桌面,仓皇又吃力的捉住他的手,许下承诺,“我可以等你!”
手指甫一接触,他便抽出,薄樱似的唇瓣吐出几个字,“不必!”
鲜少的主动,竟然遇到这样被人嫌恶的待遇,粉颊上顿时泛过尴尬的红晕,局促不安的想要逃跑,矛盾和挣扎让她差点将嘴唇咬破,最后,又不得不命令自己,坚决不能再退缩,她咽下胸口涌上的苦水,委曲求全的问他,“那你想让我怎样?”
“我让你怎样?”他挑眉,戏谑的表情带着几分残忍几分冷意,显然,对她的问法非常不满意,唐暖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沙哑,“那好,申越,我这样问,接下来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原谅你?然后呢?”他嗤笑,对她的提议一点儿兴趣都欠缺。
“我……我会把自己交给你……”在他申越然含笑目光的注视下,她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似乎这个时候她把自己打包送给他,已经不足以让他回心转意,似乎她本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舍弃的不要的东西,他又有什么理由重新张开怀抱,回收一个残次品?
这个男人,只要他开口,他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她心口处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根本无从抗拒,她的斗志她的提防都被他瓦解得干干净净,而现在,已经用不着他开尊口,他的表情,便回答了一切。
她心神溃散,无力的点头,“那好,我辞职!”
他张开眼眸,那么淡那么轻的看着她,傲慢得如此自如,“随你。”
她微微苦笑,上帝用这样的俊美来包裹一名男子,他的确是理应傲慢的,上帝让她欠他一次就要半生来偿还,他的爱理不理她也能够理解,所以,拿出包里已经准备好的辞职信,放在他桌子上。
走到门口之际,耳畔幽幽的飘来一句,“今天,如果你是一心一意的为我而来,就不会将这东西放在身边。”
她蓦然回头,他的指间,拈着那薄薄的信封。
“……”
一切言语都成了辩解,她再也无法开口了。
纤弱的身体差点失力跌倒。
放在门把的手略一施力,她就狼狈不堪的置身门外了。
人行道上树梢碧绿苍翠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直到走远以后才惊觉原来自己忘了取车子,已懒得回头,依旧信步前行,风过,入身仍觉一丝夏季的闷热,她下意识扯了扯领口,疾驰的车辆偶尔从身边飞过,辗起一抹几抹呼啸。
徒步穿过十字路口,精品店,咖啡厅,车站,便利店,一路上那么熟悉,似乎上一次踏过这条青砖路才在刚才,恍惚中似乎一切一切,才刚刚发生在昨天,当被身边川流的人潮惊回神来,才发觉原来已换过时空多少年。
既然已经辞职,慧科就再也跟她无关了,明天,她不需要再来这里上班,意识到这个,她又重新走了回去,取得车子,回到家来,整理下心情,就开始将以前的求职简历拿出来,张贴在人才网上。
到得晚上,左右辗转难眠,天气甚是闷热,她考虑着明天要不要去买一台空调,以度过这个炎炎夏日,这个时候,熟悉的铃声乍然响起,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她愣了许就,接起,“什么事?”
“卧室里的东西少了。”
“呃……”
“还回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沉声命令。
“那个玉琀蝉是北冥送我的,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厉声打断她的解释。
她沉默。
他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给我还回来!”
“哦。”唐暖浅声回道,无力的陷进丝被里面,正准备挂掉电话,却又听他一声濒临火山爆发边缘的狠声诘问,“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现在?”她愣住了,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黑黝黝的窗外。
“是!”
“现在……凌晨两点钟……”
“那又如何?”他扬声,语气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邪佞,唐暖只感觉胸口一滞,一直以来,最是受不了他这种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命令和威胁,所以,不自觉的就说出了违抗和拒绝的话,“要拿你自己来,我不去!”
将手机一关,她蒙头就睡。
工作的事情已经安定下来,如她所愿,国外求学三年,她的专业知识刚好派上用场,一个小报社的小小编辑员,平时做些校勘审核特刊等杂务,很适合她,也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
那天,因为交接工作的小何临时有事,原本两个人的工作推给她一个人,以至于她一直忙到午夜才总算搞好,将样稿放在主编的桌子上,这才安心的回家来,因为距离很近,她没有开车,悠悠荡荡的漫步回来,来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夜空下的寂寥花圃安静得可以听得见夏虫的耳语,淡淡的酒香在鼻翼间飘散穿回,她凝神止住脚步,没有回头,一丝低语如喃的声线在此时飘入她头顶上方的空气,“唐暖……”
乍喜冲昏了头脑……
他来了!
他来找她了!
这些日子的等待,终于把他盼来了!
渐渐的,笑意从她眼底涌上来,一点一点盈满了眼睛,仿佛要融化掉连日来充斥其中的寒冷冰霜一般,暖得动人……
亲昵的叫声还没有出唇,身体也还没有转过去,一双有力的手臂就猛然之间从后面环住了她单薄的身子,男人炙热的呼吸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喷在她赤裸的颈上,她不由得一阵寒噤。
“宝贝,你在发抖……”他吻着她的脖子,酒酣的轻佻腻得人心里发寒。
是的,她在发抖!控制不住的颤抖!
是释怀,因为他肯见她了;是激动,因为他抱她了;是惊惧,因为他醉了!
“申越,好想你……”她试图转过身去,他却把她抱得更紧,头也埋在她的颈窝,轻轻的笑,“所以……上帝让我来找你……”
上帝……
稍稍一个愣神,他的温存便已不再,用最快的速度撕扯着她的衣服……
“申越,申越,我们进屋,好不好……”她轻推了他一把。
“我要!”他抱着她的脑袋,脸颊贴着脸颊恶声恶气的回应。
心里正如同被火焚烧的时候,身上的男人却不动了。
她等了一会儿,他依然维持着一个姿势。
“申越,你怎么了?”她诧异不已,困难的撑起脑袋看向他,黯淡的路灯映出她眼里的水意濛濛,可是一向目光如炬的阎申越,精亮的眼睛却渐渐蒙上淡淡的雾气,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些。
“我怎么了?”他嘟囔着,似乎没有明白她问话里那浅显的意思。
就这样,他恋恋地望着她,突然猝不及防地亲了过来,可是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倒过去,幸亏身后有支撑,唐暖才没有摔倒,只是,被他压在墙壁和他之间动弹不得的滋味,真是要命!他今天是喝得太多了,重得让她无力承受。
“申越……”她拍了拍他的脸,怀里的男人却好像睡着了一样。
半晌后,他才从她颈间迷迷糊糊地抬起脸,痴痴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亲,醉态可掬,“小暖,我来了……”
唐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的是醉糊涂了。
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他也是在醉酒中,那次,他是为何心雅而醉,他要了她却呼唤着别人的名字,这次,是为她吗?因为他叫她‘小暖’,只是这轻轻的一声,就让她想要流泪了,很少从他口中听得到温暖的语句,所以,这难得的机会总能让她记忆深刻感动异常,其实,他还是爱她的吧?因为,现在,他站在这里,在午夜之时,站在她家楼下等她,他的手,不像往日那么温暖,即使是炎热的夏日,他身上依然很冰,是在这里等了太久的原因?还是酒精让他失去了温度?还是他已心冷?
虽然很眷恋当下他的温情脉脉,但是,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唐暖试着哄他,“你先起来,我扶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他不动,阴影里的面孔依旧冷峻分明,唯有目光痴缠,她动容了……
脖子上传来尖锐的刺疼,心紧得几乎失血,“申越,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他却仿佛充耳不闻,添着嘴角的血丝,醉意朦胧地看着她,唐暖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如同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绵羊,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敢再挣扎了,她是彻底怕了这样的他了。
“小暖……”他用鼻尖亲昵地摩挲着她的嘴唇,又回到那副痴痴的样子,“你真是不乖……总是离开我,总是舍弃我,总是让我一个人在等,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的重要,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不要再不理我,不要再恨我,只要你点头应允,我就跟你走,随你处置,好不好?”她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得想要现在就跟他一起走向神圣的教堂,在神甫面前绑定一生。
“跟我走?”他喃喃自语,连绵的吻她的脸。
她答,“是!”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语气揶揄,“先私奔到天涯海角,然后此情至死不渝?”
“你爱我的,不是吗?”身体一晃,她弱弱的问。
他惊讶地睁大眼,“这还用问?”
然后,似乎怕她不相信一样,他举起左手第一千次含情的答,“我发誓,直到海枯石烂!”
说完这话,他面无表情,那双黑得仿佛某种不带任何光泽的漩涡一般的眸子,幽深的几乎将人的灵魂也吸进去,却又单纯的没有任何庞杂的思绪,明明是在嘲弄她,却又是从里到外的无辜……
她心神大受创伤。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怎么,都这样说了,你还不满意?”他浅讥,说话间缠绕她黑发的手指乍然一收。
头皮传来的骤痛使她不得不紧靠至他身前,眼睫怔怔然的扑闪,她不知道他如此反复无常,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借酒装疯……
长叹一声,罢了,跟酒醉之人说什么真情话,徒惹她心殇……
拉下他的脖颈,她的唇轻轻印在她所能触到的他的下巴处,然后转身就走……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阻止她。
虽然时间很晚,但是她还是井井有条的做着要做的事情,夜宵之后洗澡,洗澡之后吹头发,一道工序她都没有少,然后,和着睡衣只在腹部遮了一条凉薄的毯子,她就躺下了。
昏暗中,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过后,他昂藏的身躯推门而入,举手投足间都是野生动物般的敏捷优雅,然后,立在她床边很久很久。
她没有说话,只是睁眼看着。
他身形笔直修长,包裹在修身的黑色衬衫里,仿佛带着异国韵味的黑骑士,暗夜般的黑发黑眼带上点天生的不羁,而板正严谨领带又衬托出一丝禁欲的味道,擦过隐约露出的脖颈和散落的发丝,格外诱人。
眼睛酸涩,她眨了又眨。
他的脸不知为何突然发出了某种光彩,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好像一个军人,微微的汗味其中混合的酒香和浑身的肌肉在衣服的包裹下散发出男性的力度与美,他,是她的丈夫,至今还是……
床一侧深陷下去,头部抗拒不了的往这边倾斜,她身体微微挪动,他的声音很冷很平静,呼吸之间酒味还是很重,“离婚协议呢?”
“撕了。”
“……你耍我?”齿间一字一字的泄露出他的狂怒。
脖颈被他钳住,她抱着他的手想要争取一些呼吸,她能够感觉到他两只胳膊上纠结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比刚才还要坚硬地隆起,刚才并没有一丝水迹的衬衫上此时也是一片潮湿,甚至快要滴下水来,他的手也是汗涔涔的,像是要用力掐死她,又像是在克制着不要伤害她,唐暖摇头,“没有耍你,只是想给我们多一次机会,我知道,你需要我!”
她声音坚定,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证明给自己听。
男人感觉有趣,唇角微勾,“哦,我需要你?”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三年的时间你都没忘,这短短三个月,你也忘不掉,虽然你很想忘……”
“唐暖!”唯恐她继续说下去,他粗鲁大吼,打断她的话,狠狠的咬出她的名字。
她抚着他的颈背,“申越,能不能听我解释?”
“不要叫我名字!”他眼内是似炽似冷的警告。
唐暖的心挂在了嗓子里,都说酒醉三分醒,他今天却极其的不对劲,喜怒无常,如狼似虎,她真的怕他了,索性闭了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他,“好,我不叫,你想做吗?我们来做,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便去撕扯自己的领带,动作很急很躁……
很久之后,他薄唇轻启,粗嘎的嗓音,艰难的语速,“小暖,我们分手吧!”
她转过脸瞧着他,一颗心犹如古墓,遍地荒野……
一声喟叹,她轻轻点头,“好!”
南宫北冥还没回来,娱记就已经把他回归歌坛的消息给炒得沸沸扬扬,连她供职的这种小报社都要来凑热闹,唐暖也不能幸免,仅仅因为她求职简历上有一项精通意大利语,而南宫北冥此前都在意大利定居,所以,她就被主编强行命令放下手里的编排工作,领着摄影师来机场候人,在大批等待巨星回归的队列中被挤得晕头转向,没有地方坐不说,连饭菜都是盒饭来将就的。
一天的功夫,就这样痛苦的耗过去了,她站得腰酸背痛,最后还是没有一点收获的空手而归。
南宫北冥他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行程回国。
或者,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打探到的日期本来就是子虚乌有。
唉,真真假假,她这个晕乎乎的慵懒的脑袋是怎么也猜不透的!
回到家躺在床上双腿还在抽筋,电视上却传出南宫北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记者招待会上,咧着嘴笑得春光灿烂,那一刻,唐暖终于能够体会到身为记者的悲哀,被那些所谓的大腕玩弄戏耍不说,累得像死狗一样,火气大得很又无处发泄!再看看自己红肿的脚跟,酸痛的小腿,这次,她彻底的生气了!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现场直播,就不由分说的就拨通了他的号码,他的私人号码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正在回答记者提问的人非常大方毫不掩饰的接了她的电话!
他未开口先笑得暧昧,唐暖立刻神志清醒,她后悔得想撞墙!
没有来得及挂掉,他就大剌剌的打招呼,“暖,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那声音,一如往常的放肆和毫无顾忌,旁边有几个记者甚至把他稍稍移开的话筒对准过去,唐暖瞠目结舌的瞪着屏幕,一张脸几乎要贴到上面,她真相上去捂住他那只欠扁的嘴巴,切齿,“你小点声!”
“干嘛?”
“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他吃吃的笑,绝对的幸灾乐祸!
然后,更出乎意料的,他猛地抬头,直直的看着镜头,与她的目光相对!从那优美的唇线中溢出一句话,“今晚……我去找你……”
刻意拉长的声音,深邃迷人的眼神,勾人勾心的诱惑表情,就在咫尺之间!唐暖心慌意乱,霍然跌倒在身后的大床上,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敷衍道,“挂了挂了!”
真的要被他吓死了!
他想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这类似于调情的话语已经被全球的观众听到了吗?
他不怕被狗仔队围追堵截吗?
天啊!疯了疯了!
刚挂了电话,就看到有插拨,一看是儿子,也顾不得什么,急忙接听,“宝宝,有事找妈咪?”
“妈咪,爸爸回来了。”声音是那种嘀嘀咕咕又贼兮兮类型的,像是在躲避敌人的耳目,唐暖愣了一下,问他,“嗯嗯,想见他吗?”
“你小点声。”
刚才她用给南宫北冥的台词,被儿子盗用了!
唐暖立即意识到了情况的特殊性,用耳语的声音配合他,“怎么了?”
“爹地在看书,就离我不远。”
“呃……他让你将爸爸列为拒绝来玩用户吗?”
“爹地什么也没说。”
“他对你摆脸色?”
“他最近一直是扑克脸。”
唐暖不懂,既然一切皆是正常状态,为什么他俩要搞什么秘密通话?
思来想去,依然不解!
儿子不耐烦了,“笨妈咪!”
唐暖冏了。
他用不满的又带着劳心劳力心力交瘁的无可奈何语气问她,“刚才我们恰好看了爸爸记者会的现场直播,那电话,是你打的吧!”
不是问句!
唐暖张口结舌,“啊。”
“爹地那张脸本来是面无表情的,但是,看完了之后,就非常妖孽的笑了一下。”
“笑……”
“不是普通的笑!”
“呃?”
“功力太深厚,小生实在是悟不出那是纠结了多少万千情绪千百惆怅的凄凄笑容,很美很冷很好很强大!在我快要灵光一现得出真谛的时候,他却一记眼刀杀过来,我那些奇思妙想全部立刻马上销声匿迹了!”他溜溜顺的小嘴巴啧啧有声,唐暖却汗颜不已,在儿子面前,她现在是自愧不如了!
她唐暖平时没有什么优点,可是,不耻下问还是让她很是自豪。
所以,她凑近话筒,“那么,儿子,你有什么建议?”
“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啊……痛啊……”
一声哀号,儿子不知道被狗咬了一口还是怎么的,哇哇大叫之后就嘻嘻哈哈的笑,“嘿嘿,错了,是你走你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关道,爹地,这总行了吧?”
唐暖手指揉捏着‘嚯嚯’乱跳的太阳*********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是支持他们分?还是更热衷于他们合?
距离两个人说分手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没有再见面,阎申越也没有再提离婚协议的事情,就这样各过各的,互不相干,跟以前没两样,白天的工作让她忘却了各种扰人心烦的思绪,但是到了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倍感冷清。
那一夜,他在她耳边说着动情的爱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比起他清醒之后的冷漠寡语,她宁愿相信酒醉吐真言!
一天天过去了,她也逐渐割舍了一些两人共有的回忆。
她等不到他行动,就默默的打印好了离婚协议书,既然分手,就干脆一些。
装在了信封里,放在了包里,找机会过去一趟,或者寄出去。
唐暖等到凌晨,还是不见那人的影子。
她想,看吧看吧,果然是被纠缠了吧?让他大张旗鼓的不知死活的那么摇摆,这下知道后果了吧?但是,嘲笑过之后她又不免有些担心,这家伙不会是真的遇到麻烦事了吧?或者,去了那么几年找不到她家门了?
这样猜测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门口一道影子闪过,清脆的关门落锁声,她眯了眯眼,以为又是那晚的梦境重演,随即咕哝一声,转过身去,正睡得香甜的时候,身体却被一股热气给熏到了,火啊热啊的,她低咒不停,这鬼天气,不是刚下过雨吗?怎么温度又回升了?
挥去身上仅有的一条凉被,她抬腿习惯性的压在旁边的枕头上。
可是,下一刻……
她就意识到了不同……
闭着眼一只手胡乱的摸着,这凹凸这不平这热度这光滑这汗湿……这哪儿是她家的抱枕?猛然睁开眼睛,微弱的光线,依然挡不住他亮闪闪像一颗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中的笑意,她差点失声大叫,忙不迭的爬起来,开了台灯,这才看清,真的是他!
“你……你……”
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他,像是害怕再度惊扰她,又像是极其劳累的样子,慵懒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她眸子里的恐慌完全消失,他才伸手过来拉她一起躺下,“姐,是我!不是鬼!不信我给你摸,靠,怎么这么热,明天我这张俊脸会不会出红痱子啊……那可就不美丽了……”
他非常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懊恼的嘟囔着。
唐暖没好气的瞪他,“你哪儿来的钥匙?”
“喏。”他斜了一眼那敞开得大大的窗户。
怔愣了一会儿,唐暖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天!这楼层虽然不高但是想要徒手攀上来也绝非易事,他是猴子吗?虽然他身手不凡是真的,但是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要远离危险的威胁,她记得很清楚是他说过的话,怎么现在就如此的任性呢?唉唉,还是改不了那天大地大任他逍遥撒欢的毛病!
“好了,乖,别气别气!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他哄人的语气腻得让她抖了抖,挥去他的手,距离他一尺之外,“少来!”
他大模大样的晃着二郎腿,浑身只穿了一件黄色的运动短裤,她来回的在卧室打量了一下,然后,指着他这一身的行头不敢置信的问,“你就穿这个来的?”
“是啊,够帅吧?”
“不会连一件体恤都没有吧?”
“是啊,够酷吧?”
她无语了。
想了想,跟他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这大热天的他穿成这样也不过分,所以,她还是安安稳稳的躺下了,转身看着他微闭的双眸,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她轻轻的问,“累了吧?”
“嗯。”
“既然家族的事情都忙得很,为什么又要去唱歌呢?这身体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受得了?”
“唱歌只是兴趣,调节心情,舒缓压力,而且,你以前不是很想让我唱歌过那种简单的生活吗?”他侧身,睁开眼睛,一汪的璀璨星月,她伸手抚了上去,微微点头,“嗯,只是别累着就行。”
“好!”
闷热的气流在两人之间荡漾着回阎着,四目温温的凝视着彼此,不带一丝杂念,只是那样看着,他最先打破沉默,“听说……分了?”
“嗯。”
“离婚证书拿到了吗?”
“没有。”
“要不要我明天催催他?”
“……好。”
他意外,“真的放下了?”
“还没吧,等收到离婚证书,才能放下。”
“没出息。”
唐暖也这样感觉,什么事情都是阎申越说开始就开始,说停就停,她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立场,他们之间,总是这样一边倒的倾斜状况,看来,是该改改了!
但是,现在这个敏感时刻,她还是要谨慎行事,所以,看他笑得一脸算计的模样,她赶紧出言警告,“北冥,你千万别去找他。”
“我干嘛要去找他?这次,要他来主动找你,好不好?”
“他不会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笨丫头!”
眼看脑门又要受创,唐暖这次机灵的躲过,她恨恨的拍他,“你们太过分了!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三个还是这样,我……我跟你拼了!”
“什么?”他哈哈大笑,躲过她迎面而来的屈膝致命招数,随手一按,她的腿便被他一手掌握了,她气极的嚷嚷,“都说我笨,连豆豆都叫我笨妈咪,我真的很受打击!”
“好了好了,乖了,小笨笨……”
“你!”
第二天,各大报刊再次爆料出一则惊人消息。
谁是南宫北冥的现任女友?
到底花落谁家?
哪家女儿得此金龟子?
一张照片为大家作答!
那是一片桃园盛景!碧蓝的海水,橘色的夕阳,浑然天成的颜色搭配,竟是说不出的巧妙,金色的沙滩上,男人和女人穿着亮眼的情侣短装,女人坐在男人怀里,男人的手臂横在女人胸前,修长的手指放在她裸露的胳膊上,男人侧过脸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她笑着用手挡着夕阳的余晖,抓拍的角度非常的好,人美景美意蕴也美!
唐暖到了公司,屁股还没触到椅子,就被涌过来的小姐妹给包围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说着今年最刺激最为震撼的事情,躲在小小报社平凡无奇的她,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南宫北冥的女朋友!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她们的脸上,除了已经泛滥成灾的羡慕,奢望,言语中还带着些许对她瞒着掖着的表示不满。
人走了,唐暖就呆在了那里良久,瞪着那照片出神,这是她和南宫北冥没错,是什么时候拍的呢?她怎么不知道?那海边,就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是她和萧月每天放学的必经之地,北冥空闲的时候经常在那里等着,一起游玩一起回家,呵呵,那段日子,想一想还真是挺好的!一晃眼,就感觉是很古远的事情。
毫无质疑,是南宫北冥提供的照片!
而且,她所在的报社,就是首发!
主编乐呵呵的走过来,用手指了指她,“你呀,我果然没看过,深藏不露啊!”
那语气那神情,就好像这是一个卧虎藏龙的神圣之地,而她,就是他用慧眼发掘出来的一个可塑之才!唐暖大为受挫,昨晚那家伙竟然不告诉她?!这个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有人刻意要追究,估计要扯出很多的东西,如果有人想要掩盖,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让她跌破眼镜的是,阎申越那边竟然没有什么动静,他没有刻意的压下他和她之间的报导,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娱记就从这一个照片引出的新闻再次将她和阎申越的旧情给挖了出来,一时之间,三角恋情风靡一时!
其中一则消息让唐暖攥了一把汗,说什么两个人中之龙同时喜欢上唐暖,但是,金融巨子阎申越到最后还是略微逊色,输给了年轻的后起之秀南宫北冥,红色的醒目的年龄差距让唐暖看了心惊肉跳,那男人,最是痛恨人家说他老,这次……
他会不会气得发飙?
会不会一怒之下冲过来把她脖子给拧断?
可是,她是无辜的。
而且,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有那个本领去阻止这些边边角角的新闻,而他反而没有什么行动呢?是不在乎了吗?已经决定放弃了,所以不再理会这些根本无法触碰他柔软内心的琐事了吗?她想了很久,最后感觉应该是这样没错!
南宫北冥在每一处受约采访,都没有否认她是他女朋友的说法,那态度可以称得上自豪二字,很给唐暖长面子!当然了,如果她是他真正女朋友的话,她肯定要手舞足蹈才算是正常表现!
阎申越这边则是忙于在国内国外到处跑,有钱有势而且富有到他这种倾国倾城的程度,捞金已经不是他人生最主要的目标了,面向全球的市场开发和调研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根本没有时间来接受采访,也最不屑于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时候,唐暖甚至怀疑,他那个大忙人是不是根本都没有关注过这些蜚短流长?毕竟,他跟南宫北冥一样,是最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了!
所以,唐暖便决定等闲视之了。
私人会所里,南宫北冥把碟中的牛扒切成小块给她,“他昨天从迪拜回来了,身边似乎又多了一个红颜。”
“是吗?”唐暖味同嚼蜡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正要伸手去拿果汁喝的时候,手却被他重重的一拍,她痛呼一声,缩回来,怯怯的盯着他,弱弱的问,“我……说错什么了?”
“跟你说的都忘了吗?”他瞪人的凶狠样,跟阎申越有得一拼,唐暖惯性的恐惧了,“什么?”
“听到他的消息就如同耳边风,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第一千一百次的教训她!
“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脸红心跳了吗?”
她可爱的模样让正在气头上的南宫北冥忍不住吃吃的笑,俊眼内闪烁着笑意,“脸倒是粉粉的好看极了,可这落寞的神情却成了一个怨妇!”
“呃……”唐暖低头。
她怎么会不怨?
哪一方都有爱的冲动,哪一方都有恨的理由,现在的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看她又在神思恍惚之中,南宫北冥无限同情的看着她,“好了好了,可怜的小暖,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过去就是用来遗忘的,现实是你必须要认清的,将来对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她抬头,迎面就是他放大的俊脸,一只手置在她脑后阻止了她的后退,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吻上了她毫无防备的唇……
吻毕,他笑着问,“刺激吗?”
周围是一片惊呼、赞叹、羡慕和唏嘘声……
唐暖想用手掴他欠揍的脸,他却在她耳边低语,“阎申越刚刚出现在这儿,你给我放聪明一点!”
他不说倒好,他一说,唐暖当场叫了出来,只不过,这叫声在别人听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南宫北冥非常满意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惬意的感慨道,“做恋人真好,可以说龌龊的话做龌龊的事。”
与此同时,唐暖清晰地听到一丝极轻的微微嗤笑声,仿似被逗笑后有效克制着只泄露出一抹轻哂,又像是被惹怒后极度抑制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虽然是一闪即逝,然而那种她所熟悉的浅淡……她蓦地抬头……
隔着两张无人的桌子,迎上她视线的阎申越并没有回避,放松下来背靠沙发的身子散漫息慵,一双黑瞳却如清冷夜空闪光的星。
唐暖大受震撼,他竟然离他们这么近?刚才北冥说的时候,她以为他会向以往一样进去包厢什么的,没想到,他就在咫尺之间注视着她!各种复杂的滋味从最底层的地方渐渐加温,翻腾起来,象一道用尽美味调料但主料糟糕透顶的菜肴。
这是连月来,他们第一次邂逅。
在如此让人尴尬的场合和气氛中。
“你看什么呢?”他的金发女伴娇柔地问,就要回过头来。
唐暖赶紧转回身子低下头,这边南宫北冥随即叫侍者结账,签了字亲密的拉着她的手走出了位置,还体贴的为她抚了抚裙子上的皱褶,经过他们桌边时,他站定不动了,用夸张的语气对着阎申越对面的那个女人打招呼,“这不是saron吗?”然后,女人显然也是大喜,来了一系列的拥抱和颊吻。
两个人似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相谈甚欢。
被冷落到一旁的唐暖顿觉尴尬,不是因为她吃醋,而是……
阎申越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如同儿子所说,果然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正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在她被南宫北冥吻肿的唇瓣上看了很久,下巴紧绷着,不是生气,也绝对称不上温和二字,这样的他,是唐暖所罕见的,礼貌起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索性,就那么默默的低着头抠着手指。
叫Saron的绝色女子跟南宫北冥打完招呼,有些羞涩的瞄了一眼阎申越,又在南宫北冥耳边嘀咕了什么。
Saron肯定以为他们两个冷冰冰的大男人互不相识,一个身为朋友,一个身为情人,所以,不介绍一下似乎不妥,就很主动的跟他们牵线搭桥,可谁知二人态度甚是冷淡,一个微微点头,一个稍稍颔首,分明是王不见王,谁也不看谁一眼,sarong有一刹的愕然,唐暖亦有冷汗划过额头,他们注定了要做生死不理的对头了!
这时,南宫北冥终于转头看她了,不是拉着她离开,而是揽着她放在自己面前,胳膊从后面揽过来,下巴也搁置在她颈窝处,这样亲昵的姿势让唐暖浑身不自在,却无法拒绝肩颈间他故施的控制感觉,只得顺从的任他搂着一动未动……
带着一份掩饰不住的炫耀和会心的笑容,他问,“怎么样,我女朋友。”
“很般配呢!”saron连身夸赞。
“嗯嗯,我也这样觉得。”
直到被他拥着走出来,唐暖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当时阎申越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不缓不慢津津有味的用优雅的动作吃着他盘里的东西,脸上镇定自如,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不外现,就像身边的他们都是空气,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闷闷不乐,忍不住对身边的人抱怨,“你还真是多此一举啊,你是想让他吃醋然后让他尽快搞定离婚的事?我告诉你,他那种坐稳不乱的人,是不会吃醋的!所以,你就死心了吧!”
南宫北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他切牛扒的动作你看到了吗?”
“呃……”
“他那眼神,他那狠劲,恨不得躺在盘子里的就是大爷我,啧啧,我当时都能感觉到肉痛,果然,他功力真的是不浅呢!哈哈,有意思!”
南宫北冥兴奋啊,那眼神,充满了棋逢对手的雀跃和期盼,如果大家都是鸡,那他也是鸡中好战的战斗鸡。
唐暖摇头,她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双修长柔韧的手在雕琢一件艺术品,那永远深邃的眼神脉脉含情的对着食物,进行着神人才看得懂的沟通和交流,所以,像她这种反应迟钝的人,想要拥有他们那么高深潜在的觉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阎申越刀子下切的是谁,只怕她是永远参不透了!
想到这里,她抚着疼痛的唇角,苦着脸说,“可不可以不要搞突然袭击,你太不温柔了。”
“他对你温柔吗?”
她重重的摇头。
“那不就得了,我们这种人吧,温柔那玩意儿是过眼云烟,特别是对于你的时候。”
“为什么?”
“你太香甜了!忍不住想对你狠狠的做坏事!”
“你……”
唐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的话似真似假,她一下子也不知该责备还是乖乖的接受了……
那天晚上,唐暖睡醒一觉,眼前似觉晃过那双清明湛亮的眸子,猛然间,她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质疑和责问,再仔细一看,什么也没有了,消失得甚至干净,无端的,南宫北冥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又让她有了些许迷惑……
爱情是一片容易污染的净土,即使是在寂寞时难以抵挡那无边的诱惑,你也不能背弃身后那双深情的眸子,这是谁说过的话?
只是几个吻而已,她这样……算是背弃吗?
他拥着美人在怀……算是背弃吗?
此后,像是约定俗成了,只要南宫北冥有空,唐暖都会和他见面,咖啡厅,公园,湖边,学校里,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娱记们看他们恋情已定,如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倒也不再紧追在后,他们像是回到了以前一起上大学的日子,很无拘无束,也很悠闲自在,不为生活而烦恼,也不为工作而忧心,一切都开始平定下来,就连那焦躁的心,也跟着从半悬的空中悠悠然稳稳的落下。
这时,只要离婚证到手,她再也不做奢望,转身跟北冥离开。
下班的路上,她接到了南宫北冥的电话,什么前提都没有的就吩咐她,“暖,准备一下,晚上陪我出席酒会,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过去,顺便让她给你化个晚妆,越美越好!听到了吗?”
“啊,为什么?”
“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是啊。” 阎少掠爱很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