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手抚上她的脸之前,她桌上的手机如同救命般及时响起,她迅速退开,接通电话,“Hello……好,我马上就来。”
挂了后匆匆对他道,“我去健身房。”
望着她几乎是夺路而逃的背影,无人看到他的眸色再次变得幽深无底,仿佛交织着万千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两簇暗黑浓得看不见尽头,直到她的身影在视程里消失,他才收回追远的目光。
转身时眼风不经意掠过立在角落的相框,是她和豆豆的合影,独独把他排除在外,除了这些,桌面上很是清爽利落,一如她本人,清新自然得犹如嫩拔的春笋,原本应该是朝气蓬勃的人儿却因为她的懈怠而变得柔弱慵懒和随意,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吸引力,这么多年了,还是跟第一次见她那般,让他记忆深刻。
第二日上班,交通拥堵所以迟到了,华华正伸着长脖子在电脑屏幕前,大概是看到好玩和精彩处了,时不时的还勾起唇角,干笑两声,状态是极其的入迷!
唐暖凑近一看,又一届模特大赛拉开序幕,她扔下包行为怏怏的坐在旁边的位置上俯视了一会儿,那些窈窕美女个个出落十八,蛮正的,身材也极出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眼睛大大的,笑的时候眉梢高挑,有着不属于这年龄女孩子所有的独特妩媚。
此刻,她们正身着三点式泳衣在屏幕上走来走去,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团团白花花的肉在摆着各种姿势行走,她轻笑一声走开了,什么时尚什么美丽,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
“出来了!出来了!”华华兴奋得一拍大腿,那兴奋的样子让唐暖想到了昨晚看电视里面的接生镜头,产婆又惊又喜的大叫着,让满身淋漓大汗的产妇使劲再使劲。
三点秀走完了,现在出场的美女身着一套乳白色鱼尾长裙晚装,华华连忙去拿笔记下来那衣服的详细信息,看来,她又要大放血了,唐暖忍不住开玩笑,“大美人玩腻了性感,所以要化身清纯可爱的美人鱼公主?”
“嘻嘻,我正有此意,刚才看阎总订婚礼堂的布置,那粉粉的小女生的格调貌似跟这礼服有点不谋而合之处啊,好了,它是我的了!”她势在必得的眯眯眼,小人得志的大笑几声,那模样让唐暖直摇头叹息。
看唐暖没有接话,华华问她,“喂,小暖,你那晚的礼服订好了吗?”
“……以前有几套,反正我这几年也没发福,不想再费时费力的去做了。”
“哦,说的也是,你这家伙的身材为什么就保持得这么好呢?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清心寡欲,你能做到吗?”
“肥不肥的跟欲念有何关系?”华华摸着脑门,不解。
小玲恰好从茶水室出来,一个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唐暖头上,“喂,小暖,有空去看看人家模特穿的是什么潮流,你这一天一套雷打不动的纪梵希真是有让人呕吐的!”
唐暖挑了挑眼皮,脸红脖子粗的看着自己规规矩矩的套装,再看一眼如此痴迷的华华,火大的嘟囔着,“你们两个是不是性向有毛病,看这一堆女的有什么意思?要看的话,就去看男人的三点去!对了,我电脑还有毛片呢,你要是不嫌恶心,去瞻仰也行!绝对让你们流连忘返,恐怕会嫌弃你们家里那位阳刚的实力哦!”
她嚷嚷的声音很是震撼,她说出的话是巨震撼,当时的情况更是狂震撼,因为,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融入了这色字当头的二人组合,而且是非常有水平非常有希望的那种潜力股,让这两个前辈都有些自愧不如!刚刚从走廊出现的他们的老板恰好走到这里,虽然他正在打电话,但是,他唇角快要溢出的笑意代表着他确实有听到这段话。
唐暖还在一旁继续,“我那天猛然发现有一个片子里的女优跟我真的很像。”
小玲一个没把持住,茶水喷了出来。
唐暖以为她不相信,就来劲了,“不信我找给你看,我还截图了呢!她的眼睛是没有人道的大又圆,跟我的一样,呵呵,也特别有死不瞑目的气质!”
两个女人止住了要去她电脑上一看究竟的冲动,轻咳了几声,重重的踢了一脚正趴在屏幕上鼠标大动寻找毛片的唐暖的椅子……
不用对方多言语……
这诡异的气氛,还有男人极力压抑的闷笑,让唐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她僵硬的脑袋犹如生锈了的发条,咔咔的转过去……
是他!
是他!
手下一个紧张,一个播放器就弹了出来,上演的,正是酣畅淋漓大战的一幕……
唐暖捂也不是,遮也不是,众人皆大笑,唐暖手忙脚乱,牙齿也不停的打架,“这毛片,是很早就存在电脑里的,不是我下的,是前任的前任吧,我看时间,有些年头了,我……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看那女人的眼睛……其它什么也没看……”
似笑非笑走过来的男人,一边轻声讲着电话一边看她,神色难得一见的温柔,不知道是对电话对面的人温柔,还是对她唐暖温柔。
总之,唐暖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她此刻是绝对的满头大汗,她急啊,跟人解释也没人听,那两个女人就知道哈哈大笑,而阎申越走到她桌边的时候俯身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就往办公室门口方向走过去,直到推门走进去才意识到什么,折返回头,朝她勾了勾手。
关掉这害死人的视频,唐暖回头瞪那两个人。
小玲咧嘴笑,扮鬼脸,“你别迁怒啊,不关我事呢!哈哈哈,花痴无罪!姐姐我无辜!喔耶!”
唐暖脸红扑扑的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进去,听到他微微不悦道,“你这丫头到底懂不懂得照顾自己,不是擦伤就是扭伤,今天更过分,竟然想学超人从二楼高飞,我告诉你,折断了腿没人替你疼,我可不会去抱你上下楼。”似乎那头答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再让我知道你不安分,我明天就把你送回意大利!”
似责还怜的口气泄露出一丝宠溺。
唐暖缓下脚步,目送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在他回身前她垂下了眼帘。
他坐进皮椅里,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他心情极好地浅笑,“那好吧,乖一点,过两天办完订婚典礼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带你周游世界都行,是啊,当然了,我不疼你谁疼你。”
如此这般又温存了一会,他才终于舍得挂上了电话。
唐暖走到桌前,隔着两米阔的原木桌,她的视线停留在对面桌沿。
“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神思有些恍惚的摆摆头,像是要挥去什么杂念,他关切的问,“昨晚睡得不好吗?”
“还好。”
他从皮椅上起身,站在幕墙前,双手静静地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穿过厚厚的萤蓝色玻璃不知落在天际何方,在整整一面墙外辽阔天色的衬映下,幽暗的修长背影显得傲然挺拔,仿佛遗世独立。
半晌,他折头过来,只说道:“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他侧过脸来看她,两人都没有做声。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来,擒住她的一只胳膊,制止了她的挣扎,拉开覆盖着的衣袖,盯着手腕上细嫩的肌肤上那淡淡的勒痕,是那天他留下的,至今还未完全褪去,他的神色里有一丝的自责,“很痛吗?”
“现在不会了。”
他放开,她几不可察的微微后退,“阎总找我有事吗?”
对她借口欲遁的说话充耳不闻,他望向天空的眸子里隐着一丝幽深莫测,直奔昨天未完的话题,“你知道吗?比起心痛心伤又无能为力的抓狂感觉,我更喜欢被野兽在身上戳两刀!我多么希望你能化身野兽,而不是这样默不作声的跟我别扭的在心里对抗!”
越是不吠的犬,才越有可能不声不响地咬人,她唐暖的帐通常都是算在心里,好比现在,就已经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了。
“我讨厌被人作贱!”唐暖完全不认同他的说法,站着说话不腰疼,两人之中作为强大的一方,他这样说一点儿都不现实!
“你觉得我在作贱你?”
她点头。
这一刹那她忘了他的上司身份,也忘了心内设置的界限,忍不住扯扯嘴角想牵出一个笑,却不成功,笑容显得异常勉强,一丝丝全是涩意,“是的!你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你对我的爱,如果是这样的,那我们就这样吧!”
“去吧,如果这是你最终的决定。”
他出乎意料的豁达。
她有些不敢置信,却也不能再多做停留,心里酸楚的感觉让她转身就走,那人又威胁了一句,“小暖,走出了这道门,除非你来求我,我不会再去纠缠你。”
“好。”说完,她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手刚触到门把,却见一到红光疾闪,她惊在原地,骤然间无数纸张在空中洋洋洒洒的飞舞,那本被阎申越掷来的硬皮红色文件夹重重的砸在门上,然后在她肩外一尺处跌落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响。
两人隔着飘悠悠的纸张含怨而视。
他率先开了口,语锋比先前更冰冷也更轻柔,“你!自求多福!”
白纸还没落到地面,她已一声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轰动全城的跨国之恋,终于尘埃落定!
那天,对于阎申越和贝拉来说,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日子。
唐暖没有出席。
她一个人躲在家里,关了电视,断了电脑,躺在客厅的摇椅上边听音乐边看着窗外,正想着要不要把新置的那套茶具摆出来应应景饮饮茶,儿子却在此时打电话过来问,“妈咪,你什么时候来?”
他所在的背景似乎很嘈杂很喜气,唐暖苦笑,只怕那里早就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了,恭贺新人的宾客肯定早就到场了,她安慰儿子,“豆豆,你今天好不容易星期了,好好玩,知道吗?”
“妈咪不来了吗?”
“乖,妈咪有事。”
“哦……”儿子失望的一叹,然后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那手机却被人给夺了过去,切断了,唐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阎申越的号码,他现在只怕是恨死她了,说好除非她求他,他是不会再主动理她的,难道……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吗?
刚放下电话没多久,唐暖安全没有料到,何心雅竟会找上门来。
依然跟那天在慧科看到的她一样,只不过眉目之间更是添了几分无奈和苦楚,唐暖呆了呆,缓缓拉开门扇,把人请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去参加的。”何心雅笑,带着一丝嗤弄,唐暖无谓的耸肩,“你这是要去参加,还是提前退席了?”
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从颈项沿至脚踝的长袖珍珠色晚装,腰际系着银色缎带,线条简洁典雅,跟以前一样的绝色姣妍,虽然看似疲惫,可是这身装扮还是刻意为谁所勾勒,唐暖暗笑不语,想起那天她去找阎申越的情景,她不会到现在还在追求那男人吧?还真是矢志不渝啊!
似乎意会了唐暖心中所想,何心雅冷冷的看她一眼,并没有辩解什么,专注又带着一丝慨叹的浏览着房子中简陋的装饰和摆设,慢慢踱到厅里坐下,看着那一套淡绿色的精美茶具,她啧啧道,“还真有雅兴!”
唐暖拿了一包未拆封的茶叶,盘坐在地毯上做足一道一道艺序沏茶,时间过去良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三盏水,她给何心雅斟上茶。
“你不去的话,会后悔!”她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
那瞬间,唐暖脑海中极其飞快地掠过一些什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又抓不住,不确定的问,“是吗?”
“全世界有很多傻瓜,今天,你是最傻的那个!”
唐暖手一抖,热茶烫了唇角,生痛!
何心雅静静的望着她说,“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和解你们两个,我没那个好心,我巴不得已看着你和他分开呢!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大度,可以原谅抢去自己曾经最爱男人的女人!最可恨的是,你抢走了,最终却还是把他弄丢了!”
“他一直都不是我的!”唐暖吹去杯面袅袅的余烟,故作淡定的笑。
何心雅眉间眼际流露出的是讽意,不再跟她争辩,只是话语依旧带着利齿,“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祝福你们吗?因为……你根本不配!你不配得到他的爱,唐暖,我现在相信你的确是不懂他,因为,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那么自我为中心,你给自己找了那么多堂皇冠冕的理由,你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你根本不会顾忌他的感受,说到底,你就是一只臭屁的乌龟,他不推你不捅你,你就呆楞在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全然不顾他的死活,你想过没有,这么多年来,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南宫北冥重要,还是他重要?”
她的气势凌人,依旧不减当年!
唐暖看她一眼,重新为她换掉那冷掉的茶水。
吐出一句话,“这是不能比的!”
她嗤笑,似乎为她这样的态度有些无奈和气结,最终,只是长长一叹,端起来小口品尝,赞道,“清气持久,香馥若兰,是明前龙井?”
唐暖点头,“是的,北冥寄过来的,据说是七星柴灶炒制。”
这就是那天他说的要空运过来的东西,他知道她有时候来了雅兴喜欢独酌一杯,他就细心的为她搜寻了一下,每每寻到不同的品种,总是当作宝贝一样送给她。
何心雅垂下眼睫,“坦白说,你和他都变得很厉害,以前一个锋芒毕露一个光彩照人,走到哪里人家不说你们是小小的一对珠联璧合?可是现在呢,一个变得象天上的恒星遥不可及,一个变得像大门不出的深闺闺秀。”
唐暖轻轻摇头,时光易逝,世事易变,容颜易改,情缘易折,这通通原是世途不可或改。
喝过一杯,何心雅终于说出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她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有些不顺利,有些难以启齿,“我来,是有事相求与你。”
唐暖一口茶呛到了。
她抬眼看过来,何心雅像是有些赧颜,别过头去,眼光不自在的看着四周。
轻易不求人的女人,想必,这是第一次跟人说这种话吧?
唐暖想通了,随即不再用眼睛刷刷她,轻咳一声,微笑着摇头自嘲,“我不求人就是了,你倒是来求我,我想,你找错人了。”
“你少给我摆什么臭架子!”
“我摆了吗?”
她冷哼一声。
唐暖起身,去准备一些自己烘培的点心,心里在想着多年前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怎么也无法料到而今会跟她在这里寂寞相随,无论她来的目的是为何,此刻有人相伴总会让心里涌过淡淡的一抹温情,逝去了的恩怨,其实记忆自有主张,早已经渐残渐缺抹轻抹忘,如果没有人提起,也许再过几年她便会忘得一干二净,相对于她人生的其他经历,那段日子很短暂很深刻,到现在,却也是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何心雅看她走进走出,长久不再说话。
几分钟功夫,唐暖款款走出来,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盘子,里面是松软的杏仁派,看起来让人食欲大震。
何心雅慢慢喝着茶,再开口时睫下浮起轻愁淡怨,“你知道我以前最嫉妒你什么吗?就是现在这样慢吞吞优雅闲适的味道,就算生活拮据却依然能够过得如此有滋有味,把自己一个人的小日子打理得很自在很有品味,不由自主的让人沉迷让人跟着你的节奏跳舞,这是一种天分,我最痛恨的就是你似乎从来都不珍惜这个天赐的东西,别人费尽千辛万苦也达不到的目标和一生都在企及的美好,对你而言却轻轻松松就唾手可得,就好像天经地义到你可以满不在乎,看似无欲无求给人的感觉却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以前……是真的好恨,但是现在,我竟然也会被这样的你所吸引,如果我是男人,想必也会追求你这样温馨持家又不失含蓄典雅的小女人。”
唐暖轻轻叹口气。
“也许上天真的有在眷顾你吧!”
“眷顾?失去妈妈,失去了原本团圆的家,失去了我的女儿,如果这也称得上眷顾的话。”
“这么多年了……”
“偶尔会想起……”唐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哀痛在脸上表现出来。
“并不是只有你一直在失去,并不是只有你在经受那些不公之事,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别人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痛,如果你只知道沉湎过去怀恨在心,那我想,南宫北冥处心积虑私藏你这三年,你算是白白给浪费了!”何心雅的眼眸里升起深深的隔离。
唐暖扬眉看她一眼,“如果我一直躲在国外不回来,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那你回来之后,又做出了什么努力呢?”
“我做的努力,你没有看到罢了。”
她鲜见的反唇相讥,让何心雅有一刻的怔愣,唐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这次回来,就算他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还是傻傻的在期待着,他要我就给,但是,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很迷茫,他因为周扬这件事情,对我惩罚太过了,让我心里有了阴影,一时间很难接受。”
“他不说明白,只是想让你靠自己的力量认清事实!如果你们还不足够了解,不能够心灵相通,那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很笨很懒,始终猜不透,看不清!”
“那说明你们时缘未到!”
“是吗?”唐暖垂首,说不出话来了。
何心雅讥诮的牵起嘴角,“说好不谈你们的事情,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不满,好吧,我这个局外人就说这么多了,你爱听不爱听的,反正我也管不了你的心,你们日后走到哪一步,我也不会多问多想,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戏的角。”
半晌,她轻啜着手中的茶,开口来了一个话题的转折,“他们看不起周扬,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他以前是有过不堪的记录。”
何心雅所说的‘他们’,唐暖不用多想,肯定是阎家父子没错了!
“有些人,没有生在富贵之家,被生活所迫,无衣无食无房,不得已才去外面做一些违背伦理和打破常规的缺德事,但是他本质是怎样,想必心思细腻的你也是知道的,他对你……似乎……很不同。”
“又吃醋了?”唐暖轻笑,用不锈钢勺子挖了一口点心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何心雅没好气的觑她一眼,耳根竟然飘过一层暗红,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以前虽然申越很想毁了周扬,但是因为有我在,爸爸和他都会顾虑一下,但是这次,周扬他不怕死的竟然带你出去了一夜,彻底把申越惹恼了。”
这件事……还未完结?!
唐暖心头一震,想到那天她看到他的悲惨状况,不由得紧张起来,“周扬他怎样?”
“很不好!上次我去慧科,就是为了说情而来,但是显然我的面子不够大,他不买账。”她停了下来,神色自嘲。
唐暖放下杯子,抬起眼帘,对方一双宝光璀璨的眼眸正牢牢固固的锁住她的视线,挡住了光源,在她的身上落下了一层阴影,令她有种被她覆盖的错觉,很长时间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惊得张大了嘴巴,“你让我去求阎申越?”
“是!”何心雅重重的点头,就算是又求于人,眸光依然不变的骄色淋漓,居高临下的姿态十分傲然,恍如女皇。
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唐暖甚是为难。
就在那天,他说,“除非你求我,否则我……”
雪白的牙齿咬住浅红色的唇,太用力了以至于到最后舌尖竟然尝到了一丝咸涩,她无奈的摇摇头,“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姑且这个不说,就算在平时关系最好的时候,我的话,在他那里肯定没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有分量。”
“是吗?这么小看自己?”何心雅轻嗤出声。
唐暖合上眼轻吁口气,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死不救,连努力尝试一下都不去,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吗?”此刻,她眼里真是无比厌恨,唐暖无能为力的摊手,“你也看到我的悲剧了,但凡我有一点点的能耐,阎申越也不会在今天跟别人订婚。”心头有种微弱的涩痛压得她无法呼吸。
何心雅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攥着手中的茶杯,眼底浮现无限悲伤。
然后,她把茶慢慢饮尽,放下杯子起身。
唐暖送她到门口,眼看她的衣角就要消失,她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你爱上了周扬?”
娇躯一震,她没有抬头,缓声说,“是吗?”
她走了,她的背影……无端的……带着几许落寞和沧桑……
唐暖在原地站了许久,神色有些发呆,好半响后才走回房间,来到洗手台,捧起水往脸上一泼再泼,难道就这样去求他吗?她已经发誓要跟他一刀两断了,不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可是,周扬的事情,她又无法做到无视!
该怎么办呢?
手里拿着电话,她迟疑了良久,手指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最后,她还是跳过了,翻到下面一个同样熟稔于心的号码,“北冥。”
“嗯,说吧。”
“周扬还记得吗?”
“那个男妓吗?”
同样不堪入耳的词汇,同样不屑不齿的语气,同样是这种拽到不行的问话,如果可以,她真的就一脚踹过去了!
这就是她对待阎申越和南宫北冥不同的方式。
阎申越这样说的时候,她是隐忍在心。
南宫北冥这样说的时候,她是毫不客气的发泄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破口大骂,她用了很久才压抑了胸口的愤懑,咬牙,“你这家伙……”
对方得意的哈哈大笑,然后含着怨意嘟囔,“谁让你叫得那么亲切!”
“亲切?你哪只耳朵听出来的?”
“如果我在国内,我会把他给毙了!”
他嚣张的狂妄让唐暖止不住的叹息又叹息,最后,她好声好气平心静气的说“他真的没做什么,那天我喝醉了,但是我意识清醒得很,我不想回家,所以他就带我出去海滩上坐了一夜,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披了他一件外套,仅此而已,再无其他,南宫二少,小的我这样说,大爷你可否满意?”
“嗯,还凑合。”
唐暖摇头,就知道这小子以前不问并不是不在乎,似乎除了阎申越,他再也容不下她跟别的男人有纠葛了,好不容易窜出一个不知名的,他就想把人家给剁了!这是什么破脾气?幸好!幸好他还肯认真的听她解释。
既然一切误会扫除了。
南宫北冥也是非常的豪爽和干脆利落,直言不讳,直奔主题,“怎么,想让我帮你罩着他?”
“真是聪明的小混混!”
他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问,“我是你第一个求救的人吗?”
“是!”她回答得颇不是滋味。
南宫北冥啧啧道,“姐,看来我这个男朋友身份不久的将来不升级都不行啊!如此给我面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让他跟在身边吧!”她索性直截了当的为周扬做了安排。
这个要求,倒是大大出乎了南宫北冥的预料,只是,迟疑也就那么一瞬间而已,他随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姐,能够近我身的都是这个世界顶级的高手,你以为我这个南宫二少是做空的?”
唐暖失笑,“他是可塑之才!有抱负苦于没有舞台,有奢望苦于没有财力,有理想苦于没有基础,生于穷苦人家,身心受过诸多磨难和挫折却依然笑得那么纯真那么率性,你知道吗?我向来不是那种热心施救的人,只因他的笑……让我想到了你,所以,拉他一把吧,将来,绝对会是你不二的得力助手!”
对面的男人似乎在唏嘘感慨着什么。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是情愫在心,不需言语就能够传达这殷殷不绝的情意。
最后,唐暖又说,“给他一次机会,见他一面,你就会知道我看人准不准了。”
“好!”
就这样,三言两语,她将事情给解决了。
南宫北冥就是这样,只要是她的话,不管有没有依据,都会深信不疑,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的办到,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他如此的依赖如此的信任,这世间,还有谁是她的知己,除了他,没人是首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人还在床上想着‘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的诗句时,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是何心雅的,她连忙接起来,却是一道深沉的虚弱的男声,“小暖。”
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已,他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暖心疼不已,她知道他的确是受苦了。
“周扬。”她嗓子喑哑难受。
耐心的等候良久,他才缓过气来,语速很慢很轻,却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以为,像你这样不问世事清凉寡薄的女子,肯定不懂我这种社会害群之马的向往和追求,今天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懂吗?”
“懂!比我还要懂我自己!”
唐暖咽下胸口涌上的堵塞,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多了一分鼓励的成分,“北冥他……很善良很好,不过对下属要求也很严苛,有时候近乎残酷无情,他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他可以给你一个尊严的血性男儿的生活,他可以带领你从容的走过枪林弹雨,他会让你在刀锋浪尖上拼搏求生存,所以,你要做好随时流血赴死的准备。”
“庸庸碌碌活了这么久,每天都处于半死不活的无望绝望的边缘,我早就厌倦了,想死又不被允许,想好好活着却偏偏被人看不惯,知道吗?你给我指引的这条路这种生活就是一直以来我想要的!”
也许是太过于激动,刚说完,他又是一阵猛咳,电话被人转手,是何心雅,只有两个字,“谢谢!”
就这样挂了。
周扬的一番话,还在她脑海里回彻,她,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
睡意本来就不浓,索性起床,开着音乐,洗了一个热水澡,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神清气爽的上班。
办公室很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华华和小玲对昨晚的典礼一字不提,倒是小玲无意中叹了一句,“那么奢华的布置,那么华贵的礼服,那么俊美的白马王子,那么人人期盼的美好童话故事,女主角竟然因伤缺席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捶胸顿足,就好似,主角就是她!
正在为自己斟水的唐暖手下一抖,滚烫的水有几滴溅到了她手上,顾不得这灼痛的感觉,她随便擦了擦就赶紧走过去,追问,“什么……什么……女主角缺席?”
“你不知道?”
“呃……”她该知道吗?
华华‘嗖’的一声从位置上窜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追问,“昨晚你不是接到了临时通知所以才没有去赴宴的吗?”
“什么通知?”
华华和小玲面面相觑,然后泄气似的长长一叹,没好气的指着她,“就知道你这家伙会临阵退缩,平时说得不悲不凉的,竟然连前夫的订婚典礼都不敢去,你呀你呀!知道什么是鸭子吗?鸭子就是嘴硬!”
唐暖额头冒汗,讷讷道,“我怕我去了影响女角们的心情。”
“我们阎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人家邀请你了就说明人家看开了,我看,口口声声说要放手的你,其实最留恋最放不下的是你吧!”
“哦。”
唐暖躲开华华就要戳到她太阳穴的手指,闷闷的走开。
她知道,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放下水杯,就赶紧去翻看当天的报纸,入目的内容让她瞠目结舌,昨晚的订婚典礼,竟然因为贝拉的腿骨骨折而改成了阎氏的庆功宴,经阎申越之手重组后的阎氏借壳在美国纳斯达克挂牌,上市当天即超额十多倍认购,开盘两小时内三十美元的招股价飚升到九十美元,涨幅达到百分之两百,如此盛况远远超过阎氏智囊团原来的融资预期,随后短短一年的时间阎氏的营销渗透各行各业,最终成为首屈一指的大机构,分公司遍布全球,年营业额近几百亿美金,这样骄人的成绩,办十场这样的庆功宴都不为过!
所以,庆祝当晚,照样人人喜笑颜开,热闹非凡。
只是,预期的女主角迟迟未登场,倒是让人有几分惋惜。
骨折了?
想到阎申越那天打电话的内容,貌似听说贝拉想学飞人从二楼跳下,是这个原因导致的骨折吗?怎么会……这么巧?
她想要多早一些资料来看,可是,娱记的目光似乎都被阎氏给吸引了,大副篇章洋洋洒洒、大肆宣扬和报导阎申越的功绩,还有他近期的投资项目,甚至更有热心人士预测的阎氏近十年的商业在国外和国内的走向,以及一些随风的小企业以后要重点开发和攻关的任务,为了自保为了金钱,他们时刻都在关注着势头过人的阎氏,这势头……淹过了原本被吵得沸沸扬扬的订婚典礼!
阎申越操纵媒体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见识过。
这次事件,是他有意所为?还是大众顺其自然?
不管怎样,无风不起浪,事实就是事实!
当天,阎申越没有出现,唐暖大叹轻松之余也不免得有几分疑惑和惆怅,格调高雅而大气的办公室里充盈着节能灯一成不变的光亮,每一日从早上进来到傍晚离去,都是恒湿,恒温,恒风,连舆洗间内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都是二十四小时温热,人为调控的舒适其实与实验室无异,以隔绝为代价,每一处每一样以数值指标为准,以前慵懒的她最是喜欢缩在这样的地方栖息小眠,可是,今日却感觉烦躁得很,密闭的空间内了无生息,感觉不到天日,正应了那句无风无雨也无晴的俗语,这样的沉寂,以往会一直延续到华华她们高呼‘下班了’,然后骤然抬首才反应过来,又一天无声无息地过去。
今天,却迟迟等不到下班那刻的到来。
分针走动得出奇的慢,跟她焦躁的心恰好成反比。
实在是无心工作,她端杯开水皱紧了一旁寂静空阔的会议室,在玻璃前临窗而眺,余晕落尽的夕阳如一轮淡明的圆月,让她不由得想起一段清词,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高楼下,马路边,或近或远的看不清原貌的梧桐在黄昏里如一簇簇火柴,像极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的小小的陈旧圣诞树,唯一不同的是可望而不可及,如同内心深处,关于某些人,某些情绪……那么遥远。
她最终反应过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几个小时。
手边的水早已没有了温度。
这才回去,整理一下桌面上的邮件,关了电脑,拿了包就要离开。
在顺手关灯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华华的电脑还开启着,人大概是早就走远了,她轻笑,这女人总是如此丢三落四的,她走过来,伸手按向鼠标的时候却被这不停转换的屏保图片给吸引了,一张张的画面都是精彩纷呈的,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婚礼布置,很温馨很浪漫,纯然的粉红色格调,粉红色的随风飘动的唯美纱幕,粉红色的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粉红色的桌布粉红色的心形装饰,会场中央那个舞台上,独独一个大大的‘爱’,醒目又惹眼,最后几张是一个礼服的各个角度的特拍,大片的花朵,缤纷的色泽做点缀,蓬松材质的纱绎与垂缀质感的雪纺为面料制成的……粉红色礼服!
她惊愕了!
脑海里乍然清醒!犹如一道光将整个混沌的意识点亮!
他说,“我们的婚礼。”
他说,“我还指望你来一次抢婚呢!”
他说,“等你!”
等你!等你!等你!他真的是在等她!
他说,“小暖,走出了这道门,除非你来求我,我不会再去纠缠你。”
他说,“你!自求多福!”
是的,那天,她惹恼了他!他依然在等她!
只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没有抓住……女主角缺席了……
她驱车来到了青梗山。
当时天色已黯,白色的别墅悄无声迹,夜虫低鸣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悠悠切切,如同此刻她这般千转百回的心结,趴在方向盘上沉思良久,没有按喇叭,抬眼之际却发现那远程电子控制的闸门正无声的自动打开,镶嵌在门柱上监视器的液晶屏却依然黝黑,没有闪过任何光影,她缓缓将车子驶了进去。
站在草坪停车场旁边大理石砌成的廊道上等待的,是阎伊澈。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含着温情款款的眸光怜惜的看着向这边挪步走来的唐暖,她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那么沉重,她终于走近,唤了一句,“爸爸。”
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喉咙里堵了太多不知因由的情丝和悲切,她失了声音,头深深的埋着。
一双宽厚的手伸过来,她偎依着靠了过去,静静的伏在他温暖的怀里,轻轻喑哑着,低泣着,“爸,我做错了吗?”
“孩子,别哭,豆豆在楼上看着呢。”拍抚着她一颤一颤的后背,他安慰她。
唐暖蓦然抬头,恰好与二楼伸着脖子往这里紧张张望的豆豆相对,他满目的关切让她动容,立即收敛了愁容,向他挥挥手,刚才还一脸担忧的豆豆立即懂事的绽放了笑脸,大声又兴奋的嚷嚷道,“妈咪,有没有吃晚饭?”
“没有。”
“我让她们去做!”
“谢谢!”
她同样笑得春花灿烂。
在儿子面前,她愿意倾其所有的把她行囊中所剩无几的欢乐给他,她不愿意泄露自己这脆弱无用的悲伤,一直以来,她给他的太少了,她欠他的也太多了,不能够再施加些许的烦恼在他身上,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她已经尽力了!她的人生没有太多称得上美好的回忆,即使有,也只是昙花一现。
揽着她要走进去,她有些迟疑有些恐惧,他心领神会,笑着说,“申越不在。”
“他人呢?”
“不知道。”他有些苦恼的抚着额头,微不可闻的叹息,“昨晚从庆功宴上回来,他就一个人锁在了你们的卧室,等我们今天早上过去看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是一个人开了私人飞机走的。”
“那贝拉呢?”
“昨天就回去意大利了。”
唐暖又红了眼圈,“我以为他要和贝拉订婚,我以为他真的不要我了……”
“他对外界是这样公布的,我们却都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他的自尊,容不得他亲口告诉你!不是有句俗话吗?强扭的瓜不甜,硬拘的鸟儿留不住,他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看你是不是真的飞倦了。”
倦……
早就倦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飞过,暂时的离开也是在等待,等待着归来的一日……
“我和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默契这东西。”
“爱到深处,就会有!”
“怎样……才是爱到深处呢?”她不明白,似乎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回头指了指外面,他神情带着肃穆带着深深的无奈,“他经常站在门口徘徊,我想,他肯定是在等你,如果你偶尔来过一次,如果你看看你们那装饰得跟一朵花似的新房,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新房……”
“他赋闲在家的时候,会和豆豆一起布置你们的卧室,他说以前的格调太冷清,你不喜欢。”
“太冷清……”是的,她是这样认为的,她以为他不知道。
再次踏进这个地方,说不出来的感慨,心头酸酸甜甜的,似乎离开很久乍然又觉得昨天还在这里跟那人斗嘴,他当着大家的面亲吻她,有时候虽然是在做戏,当时两个人确实是沉浸其中的,隐隐约约的,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抚着那门,那沙发,那壁炉,那香檀,那桌椅……
熟悉的温润的感觉透过指尖传递到内心深处,暖暖的,柔柔的,来回激荡着,最终,她开口说了一句,“回家的感觉……真好!”
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周阿姨,不,是妈妈的影子。
似乎了解她心中所想,阎伊澈指了指一楼紧闭的卧室,“她怕你还有心结……”
唐暖没有说什么。
儿子穿着拖鞋从楼上跑下来,一只大型拉布拉多犬伴随在他身边,一人一狗都很乖很讨人喜欢……
厨房里传来阵阵的香味,专门为她一个人准备着晚餐。
拉着儿子,她迫不及待的来到他们的新房。
入目的温馨差点让她飚出眼泪,这哪里是人类的居所,俨然一个童话般的神奇王国!
看唐暖凝止不动,豆豆懂事的暗暗退到门口,“妈咪,在餐厅等你哦!”
“好。”
她没有回头,因为,眼中蓄满的泪水已经奔涌而出了……
那天晚上,唐暖就和儿子一起躺在了那张大床上,跟以前一样,豆豆偎依在她怀里,像从前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婴儿一样,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蹭啊蹭的,她稍微挪动一下去拿遥控关灯,他就唯恐她会离开一样紧紧的追了过来,在她胸口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就没了动静,仿佛被打扰后重新陷入睡梦。
“宝宝真乖……”唐暖轻笑,再也不敢动之分毫,害怕一不小心就破坏了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的味道,手又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好软好柔还带着自然的黄色,毫无疑问,这是来自于她的遗传,不像那人,又黑又亮。
曾经,他也喜欢躲在她怀里睡呢,就跟儿子一样……
不愧是父子……
早上,趁豆豆去洗漱的功夫,唐暖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房间。
虽然装饰一新,但是两人过往的那些回忆,还是历历在目,想起来,心田总是忍不住淌过温暖的溪涧淙淙,潺潺的流水声,啾啾的鸟鸣声,沁人心脾的花香,孜孜不倦的他的亲吻,含着炽热骄阳的注视,总是在清晨她赖床的时候,将她叨唠,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都是他最先穿好衣服,然后伏在她床边等待……
如果她睡意正浓,他绝对会静静的等待在一旁……
那段时光很短暂,却真美……
那一幕幕,犹如精心剪辑的高清电影,在眼前回放……
她含着笑,眼光落在房间最角落的那个纸箱处,她走过去打开,原本摆在桌子上的水晶球和他以前送她的一些珍贵饰品和礼物都被封藏在这里,彼此之间谨慎的用泡沫塑料隔离,唯恐会擦伤碰坏分毫,可见主人有多么在乎这些拥有他们共同回忆的物什,她含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心情一个个的拿在手心,观摩着,回忆着,欣喜着,悲怆着……
最后,从里面挑出了北冥送她的那只玉琀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包里,再低头翻看的时候,却乍然发现了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这信封……
如此眼熟……
她颤抖的拿在手里……
三年前,是她亲手将签好的离婚协议放在里面的,他竟然还未拆封……
他告诉她,所有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妥,如果她想要,她随时可以来这里取走一份,他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事实呢?却是如此!他从来没有打算跟她离婚,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心思!他有意诱她来,只是想让她亲自亲力的用自己的眼睛来看,他对她的心,一直都没有变!
可是,在此之前,她始终没有勇气踏进这里一步……
车灯在眼前不停的摇晃,班驳的影子在挡风玻璃上交错凝结……
唐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独自开车回到家的,站在卧室那处唯一的面镜前,她呵气,冷热交加,一刹那凝成薄汽,她抬起右手,用食指在上面画出一道弧线,沿起点往下再画一道弧线接上终点,在两弧中央画出瞳仁,加上数点星光。
她把他弄丢了!
没有吃饭没有洗澡,她倒在了地毯上,趴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镜面上淡淡的眉眼在她转身之后消弭,终究不留一点痕迹……
深夜,梦回之时,再也无法合眼,她拨打了那个号码。
对方接起得很慢。
没有说话,似乎是习惯了别人主动汇报或者恳求,这次,是已经不愿意再开口了吧?
唐暖拿着手机,竟然也不知道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该怎么说出第一句开场白。
两边沉默良久,她能听到海风吹起海浪的声音,还有两人的呼吸声,透过摸不到的距离间隔,淡淡交错在时空的两端,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那人站在巨轮的栏杆上的修长笔直身影,背对着大海,全船播放着优雅的音乐,轻轻的飘荡在空气中,传入她的耳膜,突然鸣响的汽笛声震耳欲聋,划破蔚蓝的天空,船头翻搅起的白色浪花层层翻滚着在轮船过后的碧蓝海水上留下淡白的痕迹……
终于还是她先开了口……
“申越……”
“……”
“我爱你……”
“我恨你……”
他唯一的一句台词,像一柄剑,破空而来,劈开她僵硬的躯体,脑海里划出一道深痕,尖锐的震响象是慧星陨落大地,一瞬间的眩晕,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是让她痛苦得想要死去。
老天为什么这般残忍,让她同时承受希望和绝望,上一刻还是衣香鬓影,繁华盛景,可是不过回头之间,她的幸福崩离得支离破碎,她被送入了凄冷的地狱,潮湿的地面,冷意如同密密的网从四面八方向她罩来。
“可是我爱你……”她呜咽。
“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如同亲手用刀把自己一点点的掏空,这种慢慢燃烧成灰烬的感觉,只有最傻的人才会去尝试。”轻柔缓慢的声音,如同微风浸入人的耳底,来自于他身上那恬淡宁和的气息,让人迷离破碎的心慢慢安定,慢慢失去热度,慢慢成为冰冷的存在……
最傻的人……
她要做那个最傻的人吗?
阎申越没有再出现。
所有吩咐她们这些秘书做的事情都是通过霄尘的邮件来传达的,六十六楼一如往常的忙碌,一如往常的冷清,一如往常的寂寥,工作的间隙,做得太久的腰有些酸痛,揉腰抬首之际才发现有人在对面的办公室出入,她大惊,欲要走过去却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穿着蓝色制服的清洁工阿姨。
华华被她这样咋咋呼呼的动作给搞得莫名其妙,本想说几句暖暖气氛的话,却看到她满脸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旁观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只能摇头叹气,埋头工作。
又是一天结束了,日历掀过去了一页。
三个月的等待,犹如三年那么漫长,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了……
离开前看到有新邮件,连忙打开,却是人事部主管发来的,内容无他,是将她调离这个岗位……
没有原因,但她已经明了,他终究不愿意再见她一面了,呵呵,当初处心积虑的用合同上的规定把她留下,让她离他最近,在他目光可及的范围,而今,却是真的死心了,所以,要把她驱逐了,眼不见心不烦,这段感情,就是这样了!
她默然静坐良久,才起身离去。
第二天,她没有再来上班,一个人在家睡了个饱。
第三天,她去学校一趟,陪豆豆吃了中饭,然后回家。
第三天,她上街购物,毫无目的的游荡了很久,添了一些夏装。
第四天,她终于接到了霄尘的电话,对方显然也很是为难,他说,“小暖,如果你不想去其它部门,可以来我这里。”
“谢谢经理的好意。”
“不来吗?”
“不能去!”被人遗弃的人,不想再去做一个可怜兮兮的求人恩惠的路边乞儿,在那些熟悉的人们中间被人指点,她无法忍受!
对方哀叹一声。
唐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回来了。”
“好,谢谢!”
挂了电话,她就装扮一新,涂了淡雅的妆容遮去近日来的清苦,抄起车匙出去。
二十分钟便到了慧科地下停车场。
把车停好她去按他的专用电梯,按键上方的小屏幕要求输入密码,她向往常一样摁入她的生日,液晶屏闪了闪,打出一行字,“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退后两步,她深深呼吸,密码被改了。
她望向冰冷镜面中的自己,那镜影的最上方是摄像监视器,如果此时总裁办公室里有人,那么她的影像早被投在墙面的白荧上,系统会自动发声请示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主人,是否打开电梯让人上去。
华华她们说她蠢,也许,她刚才的蠢样,已经落在了阎申越的眼里。
好吧,既然他一定要如此,她也没有办法,深深的看了那摄像头一眼,向公用电梯走去,用了比平时多十分钟的时间,她来到了六十六楼,入目的她的位置上,坐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很年轻很漂亮,华华和小玲看她进来,都一脸欣喜的想要冲过去抱她,那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却在此刻开启,霄尘从里面走出来,与她相视互看,给她自求多福的安慰眼神,擦肩而过的时候叮嘱她,“等一会儿再进去,里面有重要客户。”
她耐心的等待……
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然后,在她将自己的私人东西整理完毕的时候,有说有笑的两个人从里面出来了,他的笑,还是那样优美迷人,亮脸幽深的黑色瞳孔在水晶大吊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璀璨深邃,她一时之间竟然看痴了过去,直到那眼底疏远适宜的温暖缓缓收敛,她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纸箱,就要走过去,却见他似乎要跟那人一起离去。
她慌了,忙不迭的拦在他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样的一出所震惊了。
阎申越厌烦的看她一眼,侧过身体要择步而去,唐暖情急之下扯住了他的衣袖,“我等你很久了,给我十分钟!我们需要谈谈!”
阎申越扬了扬眉,隐忍了一会儿还是抬头看向那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和薄恼的神情苦笑,“陆总,那我就不远送了。”
“不送!不送!您忙!”生意场上的人,好在反应是最为敏捷的,男人的眼光在他和唐暖之间扫了一眼,哈哈大笑着挥手,华华代为送行。
人刚离开,他随即脱掉了那层温雅柔和的伪装,周身都像是长满了冷飕飕的冰碴,淡淡的看她一眼,随即转身返回。 阎少掠爱很强势